《公主求生指南（双重生）》蒜蓉蒸扇贝

73、顾院正

　　秦瑶刚在甘露殿待了半柱香的时间，宁康帝便被又要和众位大臣商讨军国大事，匆匆地抛下她和丽妃便离开了。

　　秦瑶和丽妃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要聊什么才好。

　　两人往日生活并没有交集，平常生活习惯也不太相同，何况身份地位也决定了庶母和嫡女之间的相处有种种顾虑，所以即使两人年纪其实相仿也很少有机会交流。

　　何况，以前的秦瑶向来不喜欢父皇后宫中的这些莺莺燕燕，更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群豢养起来供人取乐的金丝雀，宠着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过于留心。

　　可现在，一切形势都不一样了。

　　两人又沉默了良久，殿里没有其他人能够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丽妃终于忍受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公主，”她笑得依旧非常得体，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精心计算过一样将她最美的一面完全展示了出来。

　　丽妃就像是一个精致而美丽的瓷娃娃，始终如一的美丽，但在这份永恒不变的美丽之中，她精神和灵魂却始终令人无法看透。

　　“我宫中还有事就先走了，您请自便。”丽妃笑着说道，带着几分疏离和不信任。

　　“等等，丽妃娘娘留步。”秦瑶却不想放她离开，她笑眯眯地示意青杏拦住了她的去路，“本宫有些事想要问问您，不知道您可方便？”

　　秦瑶毕竟是公主，最近声势颇盛，丽妃自然不敢触她霉头，她不开口还可以视而不见，但既然开了口她却是什么说什么理由拒绝都是不好。

　　丽妃俏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又冷静下来。

　　“我能帮上什么忙？”她微微一笑，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丝谦卑，“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嫔妃，承蒙公主不弃，若是真能帮上公主倒也是我的荣幸了。”

　　秦瑶没有因为她恭顺的语气便小瞧了她，亲自扶着她坐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丽妃娘娘，我父皇这段时间是否经常夜咳，还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秦瑶摆出一股关心地模样，略带些忧虑地说道，“今日我看父皇鬓发皆白，精神也比平日里差了好多，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种话也就有像是秦瑶这种受宠的人才能说得出口，若是换了旁人敢如此议论皇上，丽妃恐怕早就惊恐的逃开了。

　　“陛下这些日子确实精神不太好，”丽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微偏过头回忆起来，“夜里也总是咳嗽，还常常盗汗，夜里惊醒。”

　　虽说嫔妃不能窥伺皇帝的身体状况，但秦瑶和丽妃谁也没有提这个事，便也都假装不知道。不过秦瑶冷眼看着，倒是觉得丽妃似乎对宁康帝也有那么几分真情。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啊……

　　秦瑶拧着眉头，沉思起来。

　　宁康帝的那些症状和之前秦桦说的差不多，几乎也可以对上之前陈嬷嬷的叙述，那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指向了一个事实——宁康帝中毒了。

　　当秦瑶终于确定了这件事之后，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心中一惊。王家人居然已经布置到了这一步，实在是令人恐惧。

　　“丽妃娘娘，”秦瑶突然敛起了表情，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在这里请您帮你一个忙……”

　　丽妃神情一滞，心里却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公主……想要我做什么？”她磕磕巴巴地问道，话里却带上了几分防备，“我不过只是一个嫔妃，又能帮上您什么呢？”

　　“这件事也就只有您能帮我了。”秦瑶笑得更加亲切了，但目光却牢牢地锁定住了紧张兮兮的丽妃，无形之中多了几分压迫。

　　“我实在是不放心父皇，”她故作担忧地说道，“娘娘您也明白，父皇是个执拗的性子，又总是逞强，我担心他就算身体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都会强撑，不让太医诊治。”

　　“长此以往，若是真的落下了什么问题怎么办？”秦瑶长长地叹了口气，“父皇英明神武，又亲政爱民，可我只当他是我的父亲，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秦瑶知道丽妃出身平民，在宫中又颇有善名，便想出了用亲情打动她的主意。

　　可没料到的是，丽妃却立刻警惕了起来，黛眉微蹙，眼眸深处浮现出浓重的怀疑之色。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声音都尖利了几分，“您是想让我帮您监视皇上吗？”

　　这里也没有旁人，丽妃便壮着胆子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嫔妃，您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主，难道您还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成？”

　　她虽然可以和秦瑶说宁康帝的近况，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够帮秦瑶监视皇帝，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丽妃平日里以温顺善良著称，此时却也懒得再扮演什么好脾气了，直接不管不顾的火力全开。

　　她的立身之本就是宁康帝的宠爱，也正因为如此，她和宁康帝的利益几乎是一体的，秦瑶这却是想利用她来侵害甚至破坏宁康帝的利益，也同样可能伤到她的利益。

　　“本宫常听说公主功勋赫赫，可您也别忘了他可是您的父亲，是这天下的共主，难道您觉得凭您一己之力就能够捅破这天？您的一切可都是圣上赐予的！”

　　丽妃厉喝道，却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这段时间风起云涌的长安城，自然也不会忘记秦瑶这位公主的亲哥哥，当今的太子殿下秦彦。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已经将整个逻辑理了个清楚。

　　秦瑶面不改色，她自然知道丽妃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但她的目的却也必须要达成。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丽妃竟是这么会联想，竟是能自己想出这么一个离谱的猜测，不免哑然失笑。

　　一计不成，又是一计。秦瑶转瞬间便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既然软的不吃，那她便只能来硬的了。

　　“听说最近太医院的刘太医经常到您那给您请平安脉？”秦瑶不徐不疾，意有所指地说着，“刘太医是宫中首屈一指的厉害人物，能劳动他的人可不多呢。”

　　丽妃脸色微变，手不自觉地攒住了裙摆，稍稍用力裙摆上便多了无数道褶皱。

　　“公主这是何意？”丽妃强撑着笑意，语气却逐渐冷淡生硬，“难道您还要把手伸到后宫来管嫔妃的日常起居吗？这未免有些管得太宽了吧？”

　　“不过是请个平安脉罢了，这几日多雨，我常常觉得身体潮湿，多请几次平安脉难道违反了什么宫规？”丽妃冷哼一声，但目光却游移起来，“况且，就算是违反了什么，也轮不到公主你来管吧？”

　　秦瑶却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阴阳怪气而动怒，“这当然和我无关，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丽妃的手放松了下来，表情却丝毫没有松懈。

　　“不过丽妃娘娘可知道顾院正？”秦瑶像是随口一说，“顾院正出身医学世家，家中三代都是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祖传的金针更是一绝。等到了顾院正这一代，他更是融汇百家所长，创立了自己的独门绝学。”

　　丽妃神情微动，却还是很好的将自己的情绪掩盖了下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小小的妃子，哪里能劳动这种杏林高手的诊治。何况，何况只是平安脉罢了。”

　　她咬死了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正情况。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秦瑶耸了耸肩，“林家和顾家是世交，当年若非是母后开口，像顾院正这种名扬四海的名医又怎么会愿意入宫服侍贵人呢？”

　　丽妃再也忍不住了，目光炯炯地盯住了秦瑶。

　　她脸色瞬息间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屈服于这位妇科圣手的名声之下，长叹了一声有些疲惫地说道，“这么说，如果我帮你，公主是愿意帮我引荐一番喽？”

　　“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秦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目光平静如水，“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便是您这位荣宠不断的丽妃娘娘，我若是真要求您，哪里敢不好好讨好您一番呢？”

　　她认真地看向丽妃，目光里倒是多了些真挚，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未有过的表情，“不管您信不信，我对父皇并没有半点坏心，更不会伤害他。”

　　“您说的不错，我的一切都是父皇所赐予的，他随时都能收回。可您也别忘了，我和他终归是父女，血浓于水，这亲情是割不断的。所以即使他有一日会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收走，我还是他的女儿，也会始终将他放在第一位。”

　　秦瑶说的半真半假，丽妃却有些动容。

　　她本就是一个多情之人，若非如此刚才也不会那么激动。所以此刻听到秦瑶的这番话，丽妃多了几分对秦瑶的愧疚，便也觉得她更加可亲了。

　　“你说的不错，”丽妃轻轻地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父女连心，我想公主您也是关心皇上罢了。”

　　“正是如此。”秦瑶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关心则乱，刚才我的话也是太过极端了。”

　　丽妃笑得更加灿烂了，“您不过是关心，这点小忙当然是举手之劳。公主放心，我定能为您解决您的烦恼。”

　　秦瑶也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丽妃柔若无骨纤纤素手，“那这就麻烦娘娘了，我不胜感激。”

　　两人执手相看，表情简直是真挚友善到了极点，也虚伪到了极点。

　　“公主，”等到丽妃抢先一步离开，青杏扶着秦瑶慢悠悠地往回走，却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怎么知道丽妃娘娘会为了顾院正同意与您合作？”

　　青杏听完了整个对话，却仍然是不理解秦瑶的举动，丽妃娘娘常常请平安脉这件事，就连她和碧桃可都不知道啊！

　　秦瑶神秘一笑，“所以你和碧桃就只会觉得丽妃娘娘人美心善，而我却能最准确地把握住她的痛点。”

　　青杏和秦瑶亲近，最是会耍乖卖巧，此时便忍不住哀求道，“公主，那您便告诉奴婢，满足奴婢的好奇吧。”

　　秦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见周围没有别人，便慢悠悠地回答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你上回和我说她小产，我便去太医院求了院正，说想要看看太子妃的脉案，这就顺利拿到了她的。”

　　“脉案这东西虽然我是一窍不通，但是却也难不倒顾伯伯。”她狡黠地眨眨眼，美目流转。

　　秦瑶口中的顾伯伯正是他刚才和丽妃所说的顾院正。

　　林家和顾家是世交不假，秦瑶却没和丽妃说全，其实她的母后当年便是顾院正一手接生的，后来更是认了他做干爹。

　　两家人其实就是一家人，顾院正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为秦瑶这个干外孙女做了。

　　“她产后情绪不好，休养的时间也短，所以便落下了腰痛，腹部有冷坠感的毛病。后妃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样的症候，不过丽妃毕竟年轻，出现的也确实早了许多。”

　　秦瑶轻轻地叹了口气，后妃们在宫中思虑过甚，身体虚弱甚至英年早逝的有很多，可这丽妃就连顾院正看了脉案都说她身体已经虚弱到了骨子里，可见身体是有多差了。

　　“她想要趁着父皇对她还有几分怜惜便想要借此机会再有身孕，就一直暗中贿赂那个和她同乡的刘太医，让他帮自己开药，顺便瞒住宫中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可是脉案却是不会说谎的，”秦瑶正色道，“刘太医虽然贪财，不过好在却没有在脉案上撒谎，这才给了顾伯伯发现问题的机会。”

　　秦瑶无不痛惜的说道，“可怜她一直战战兢兢就是为了在这深宫之中立住脚，却没想到一场小产竟是令她险些失去了斗争的资格，甚至连性命都快要交代了。”

　　青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也是心有戚戚焉，“这宫中又有哪个人是胜利者呢？”

　　秦瑶想起了丽妃前世的结局，她虽是又有了身孕，可惜那会二皇子已经登了基，又哪里会放任这么一个隐患存在？于是丽妃成了王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很快便消失在了深宫之中。

　　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后却是落到了尸骨无存，音讯全无的下场，秦瑶也忍不住对丽妃的结局有些感慨。

　　“其实和她说顾院正能够医治她的病，也并非只是为了和她达成交易，我其实也存了份想救她的心思，”秦瑶又是重重一叹，“刘太医虽然医术高超，但用药容易剑走偏锋，底子一旦弱一些非但不能治病，反而会令身体损耗更大。”

　　“丽妃的身体，显然是撑不住这么用药了。”秦瑶轻轻摇摇头，“她就像是一棵烧空了的树，虽然看起来还郁郁葱葱，里头近乎油尽灯枯。”

　　“若是能借此机会救她，也算是我的造化了。”秦瑶平静地一笑，心中却涌起纷乱的情绪。

　　她甚至觉得在西疆和突厥人周旋都没有这般累，宫中女子身子羸弱不堪，可精神和思维却无比凌厉，与她们周旋相处，实在让她精疲力竭——斗智的确不是她的强项。

　　她又想起了秦桦，严明睿，太后，甚至是德妃还有她自己。

　　女子们或是自己主动，或是被迫卷入了皇家和后宫的争斗，失去了尊严和自由，却又换来了什么呢？无非是光鲜亮丽的外表和看似尊崇的地位，即使是她自己挣扎了那么久又能获得什么呢？

　　到了最后，挣扎得再猛烈，不过也是延迟自己被无边的阴谋诡计吞没的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