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女儿又何妨》Dearest最爱

5、重认胡尚仪

　　茶香袅袅，从洁白的青口绿盖茶杯中不住散发而出，刚沏好的茶水飘起丝丝白汽，飘散在房间之中。胡尚仪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嘲热讽的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黄司仪的事，怎么莫不是她上次赏了一些首饰你心里欢喜就想跟她了？”
　　跪坐在地上的那人一怔忽而笑道：“我哪个都不跟，我只跟着我姑姑，我打听黄司仪的事只是因为听到有谣言说…”
　　胡尚仪哼了一声，冷然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我看你现在是把我教你的都忘了，你什么身份去打听黄司仪的事。”她又端过茶杯，瞥了她一眼道：“不是她告到我这里来的你不用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我就无须再多说。”
　　“又要罚跪，”她一听极其不乐意蠕动了几步到胡尚仪身边靠在她膝盖上撒娇道：“我能不能先欠着，我这月都跪了三次了，下个月再跪好不好？”
　　胡尚仪冷眼瞧着她，话里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你上次罚跪的时候已经把三日改为一日，现在还想放到下个月，看来我这阵子确实太放纵你。”
　　“因为你是我姑姑，老是让我罚跪你也心疼不是？”她得寸进尺的说了一句，胡尚仪看了眼茶杯道：“茶凉了，还不替我再泡一杯”
　　看着她蹦跳着离去，胡尚仪却一直也记不清她的样子，甚至于她的声音也是模糊的，她只记得她跟这个人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因为她唤自己姑姑。
　　五更时分，胡尚仪再次从梦中而醒，这一次的梦境跟以往相同，她永远都无法辨清梦中人的音容。但是每次的梦境却又都让她觉得很熟悉仿佛是发生过的，可是无论她怎么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她侧过身，许久许久似在睡梦中又似在清醒之中，低低的传来一句：“不许叫我娘，人前叫我官职入了门叫我姑姑！”
　　翌日，胡尚仪在太清殿外见到了今年入六局一司的45名宫女，她站在众人前侧威严的声音传出：“住在这宫里的都是主子，你们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好好掂量着。进了这之后各司其职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一个个都机灵点但也别太过机灵，若是各局的司仪汇报到我这，就请从哪来回哪去。”
　　之后胡尚仪一个个点了人头，点到最后一个时旁边的人提醒了她一句：“尚仪，按着您的要求这最后一个是选到您宫里服侍您的。”胡尚仪念出：“胡善祥！”她抬头看过去的同时多瞧了眼被点到的这人，“其余的人都先离去，你留下来。”
　　胡善祥在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到过去对自己的关切，她真的将自己完完全全给忘了，心头不由得有些挣扎一时竟然走神，随即便被她打了一巴掌。
　　“尚仪问你都会些什么，你怎么不回答。”胡尚仪身边的人见她如此忙跳出来道：“还不快说，你是第一天进来就要被罚吗？”
　　胡善祥虽被打了一巴掌，但心里却有些开心，虽然她不记得自己但是这脾气和性情倒真是没有半分改变。“回尚仪的话，您要求的我都能够做到。”
　　胡尚仪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子，“行，要了。”
　　就这样，胡善祥如愿以偿的进了她的宫里，一路上在身后看着她的身影，心里渐渐爽快起来，这样也好既然她都忘了，那就重新再来一遍，但是这一次她只希望留下的是那些开心的记忆。
　　也许是察觉到身后的注视，胡尚仪停了下来转回身双眼微抬，眼中闪烁过幽光。胡善祥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身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着头等她发话，但她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并不言语。
　　过了许久她平淡而没有什么感情的道:“在来之前想必你也或多或少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我向来喜欢安静如果做错了被罚你要哭千万别让我听到。第二我这人爱干净，屋内屋外每日都须仔细打扫，第三要听话，错一回我打你一巴掌再错就不许吃饭了！”说道后面声音也渐渐严厉起来。
　　胡善祥望着她，眼中光芒闪动，这些话在收养她时也曾经说过类似的，也许她并未完全将自己忘了她只是不愿记起。“其实我都了解，我也一定会做到，尚仪请放心。”
　　“哦，是吗？”胡尚仪壤然道，声音并不大但直盯着胡善祥的眼神让她心中生出些许紧张，可胡尚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胡善祥的神态让她觉得熟悉可是她想再探究时心间却有些隐痛。
　　一月后胡尚仪终是明白当日胡善祥为何会那么言之凿凿的说她什么都可以做得到，虽然她也犯了不少错但另胡尚仪觉得意外的是她好像很了解自己的喜好和性情，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可有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任性妄为。
　　尚仪局将下月祭祀宗庙的文书交了上来，因胡尚仪被皇后召见还未回来，胡善祥就先代为查验，但她连一局的司仪都不是如此做法未免有些逾越了。但因她之前是皇后的关系所以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她还特意将文书中有错误的地方给誊抄了出来，正抄写着听到胡尚仪的一声夸赞：“写的很整齐，字迹娟秀而有力，想必练过好几年，教你的人本身功底应该也不差。”
　　一个多月过去，胡善祥难得与她一人独处时听到她夸自己，有些喜形于色的回答道：“其实都要归功于我姑姑，我能读书识字都承蒙于她的教导，她虽对我非打即骂但若不是她的严格我也不会有此机遇。”
　　“你姑姑？”胡尚仪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不过看来她还是没有教好你，”说完忽然手起掌落，“啪”的一声重重打了胡善祥一记耳光。胡善祥没有躲避，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而胡尚仪的眼中和话语间皆透着怒意：“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越过我查阅这些文书，还有你什么身份这笔墨纸砚你可以动？”
　　胡善祥眼里是复杂的神色，她确实忘了现在的胡尚仪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她姑姑，她再没有资格用她屋内的这些东西。她俯身跪下认了错：“是我一时大意看您不在擅自做主，我认罚。”
　　胡尚仪将她誊抄的那份毫不留情的撕毁，然后冷漠的看着她的双眸，阴冷的开口：“还有不要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不要想着可以讨好我，也不要觉得我是你姑姑。”
　　她说完抬脚便要走，胡善祥面无血色停了片刻后站起来跑到她面前再一次跪下，道：“我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像我姑姑，真的特别的像，我四岁就被她收养虽然她从来不肯承认她是我娘，让我人前叫她官职入了门只能叫她姑姑，可是她就是我娘…”
　　胡尚仪不为所动，“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何关系？”
　　胡善祥抬起头来不知以怎样一个心情来回答这句话，“我…知道跟您没有关系，可是我…”眼看着她又要走，胡善祥情急之下竟然抱住她的腿，眼泪婆裟的哀求道：“我本来要被送去浣衣局做哪些粗重的活，还好有您才让我进了这里，所以我很感谢尚仪…”
　　胡尚仪倒是没有推开她，只是依然没有感情的打断了她的话，“看来你是觉得我这里比较清闲，本来我想着你又识字读的书也不少，尚仪局过阵子会有个空缺让你去补上，这样也好你就继续留在这。”她加重了语调，“你既然觉得清闲那就一个人做三个人的事，做不好同样受罚而且加倍。”
　　这之后胡尚仪更加看她不顺眼，她也不知道为何讨厌胡善祥，是讨厌她这个人还是讨厌她看自己的眼神？甚至于是讨厌她把自己当成她姑姑？以至于那一段时间六局一司都在讨论，胡尚仪虽然性情不可捉摸而显得有些乖戾，但看她如此对待一个她宫里的宫女还是第一次，如此不喜欢她换掉就是了可一直留在身边这是为何？
　　这一日，暮色四合，胡善祥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想去问问胡尚仪还有没有事情要吩咐。她清早起身听见胡尚仪有些咳嗽因此特意熬了一些冰糖雪梨水，只是从午膳过后就一直放在桌上到傍晚也没有动过。
　　在屋外她停了一会，只因这段时间的日子跟她幼时简直像极了，幼时的她是被拿着戒尺的姑姑训斥，现在的她是被拿着藤条的胡尚仪责罚。她虽没有实体但并不代表她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代表她不惧怕，也就在这片刻间她听到屋内胡尚仪像是在跟谁谈话…
　　“谭司仪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身边来了，”胡善祥只听到胡尚仪几句简短的话，可话语间却仿佛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想再细听也没了机会里面的人都纷纷退了出来，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有些奇怪。
　　胡善祥正待问是怎么了，却听胡尚仪唤她进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胡尚仪跟前行礼道：“尚仪有何吩咐？”
　　“谭司仪想让你过去补个空缺你为何不去？”胡尚仪默默注视着她，“她跟张贵妃走得近，你去了说不定也能跟着沾点光，比起在我身边不知要好多少。”
　　胡善祥却跪下，还未开口胡尚仪便挖苦道：“别啊，我好好问你怎么又跪下了，宫里都知道现在张贵妃最得宠，她虽是司仪但靠山牢固想要取代我也是早晚的事，你要想去跟她我没意见。”
　　如果胡善祥记得没错的话，以前黄司仪对她好一点胡尚仪也冷嘲热讽的说过她，所以她虽然忘记了自己但是内心深处依然没有放下过。因此她竟有些欣喜，“谭司仪确实来找过我，但是我已经回绝了，至于其他的事我想是她故意散布来挑拨我跟尚仪您之间的感情的。”
　　“你与我才相处三月谈何感情？”不知是不是被她情绪感染，胡尚仪的心情好了起来语调也不怪了，“你且说说为何要回绝她，我瞧你不是一个不知道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的人。”
　　胡善祥见她端起那碗冰糖雪梨水，她的神色缓缓发生变化，“老天造人就分三六九等，不该自己享的福就该认命，过分强求最后只会得不偿失。”她曾经说过她宁愿死了重来，她不认她自己的命，她比那些秀女都漂亮凭什么她不能当主子，如果要拿她最宝贵的东西去换一个空虚的名号，如果她能够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她情愿一辈子就给她姑姑炖这冰糖雪梨水。
　　胡尚仪哼了一声，只是这句话她好像在睡梦中听过，她再看过跪在跟前的胡善祥，屋内温和舒适她却犹如置身冰窖。她扶起了胡善祥，动作很慢很慢，那一种奇异莫名的感觉，像是曾经经历过一般让她心神颤动，胡善祥深深呼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最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却无法相认，这种心情常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但是仅仅只是片刻胡尚仪不知怎么被惊醒了，猛然站起又因身体有恙步子晃了晃，还好胡善祥扶住了她，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道：“尚仪我先扶你躺下吧，您最近太劳累需要好好歇息一阵子。”
　　照料着她换下衣物，又吩咐人去煎了药亲自给她喂下，胡尚仪面色微白凝望着她的一个个动作默然不语，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人可她想不起到底是谁，每每深入去回想之时就会觉得胸口烦闷有一种窒息之感，她便不再去想。
　　“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胡尚仪淡淡的问道，语气平淡，似乎问的内容跟她毫不相干。
　　胡善祥面露笑意，诚挚的回答：“我是您领回来的本身就是侍候您的，对您好不是应该的吗？”
　　胡尚仪沉默不语片刻后凝视着她，在四目相对中她又再次看到了那种眼神，可这一次她没有发怒反而瞳孔微微收缩眼中神色大有深意的道：“看来是打也打不走了，你就不怪我对你太过严厉？”
　　“您啊，就是嘴硬心软，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吗，”胡善祥莞尔一笑，握过她的手温情的说着：“旁人只知您经常责罚你身边的人，却从不知暗地里您替那些犯过错的求过多少次情，而且犯了错不罚怎么可以；每次的封赏您给的都比其他人优厚不少…”
　　胡尚仪好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一种语调和神态跟她说话，在她的手心有着温热，这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让她心里生出许多幻象，她望着眼前之人突然开口道：“我真的很像你姑姑？”
　　胡善祥许是怕她有所误会，忙解释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像…就是有的时候有些角度有些相似。”
　　“以后人前依然叫我官职，”胡尚仪的想法确实有些捉摸不透，“入了门可以叫我姑姑。”
　　胡善祥一时愣住，她没有想到重新让她接受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快，她原本以为没有一两年是不会再亲口叫她姑姑的。见她半天没有回话胡尚仪又将眼神移了回来，“只是称呼改变了，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多想，你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