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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第 2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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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儿关西一行极为低调,种世道想要挽留她尽孝,也盼着能和弟弟多相处些时日。
可种世瑄不肯与卢令仪在同一室,甚至在给父亲做道场的时候瞧见卢令仪也要以亲戚的身份来,大骂种世道不知廉耻,罔顾人伦。
怪不得种世瑄如此。
他瞧见卢令仪金尊玉贵,又听闻自家二哥做下的那些荒唐事,更有侄子侄女们暗地里的哭诉,只觉得卢令仪恶鬼缠身一般,害了他们种家一辈子。
明明是父亲的道场,自己的二哥却请了卢令仪来,甚至还想要自己对她尊重几分,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大哥被折辱的画面。
种世瑄事事顺遂,一时没忍住,冲着卢令仪怒斥道:“离了我们种家你就不能活吗?先害我大哥,又害我二哥,你若真当是我表姐,真敬重我父亲,就不该来这个道场!吃了你的香,我怕我爹气得合不上眼!”
卢令仪的涵养再好,也没忍住和他对骂:“是你二哥求我来的关西!我燕王妃都不做了,来这里做一个卢夫人,是你们种家欠我的!”
她没能说出自己心里的阴暗,她是怪种世道的,引诱自己犯错,让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如何面对儿孙?!可她心中也知道,如果不是种世道愿意带自己回关西,等待她的,也只有一条死路。
“鲁王妃归家做了居士,豫王妃身死,你如今荣归故里,怎么着,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不成?!”种世瑄指着她的鼻子骂,“难不成你还想要当太后?!”
“住嘴!”种世道呵斥,“这话岂能随便说!”
“二哥,你看似聪明机灵,实则就是个糊涂蛋!”种世瑄气呼呼地跑了。
卢令仪不知如何面对,索性也离场了。
道场里,只剩下面红耳赤的种世道,和一言不发的李平儿。
李平儿曾经劝过他,让他不要多纠缠。
可种世道控制不了他的心。
也许年少时候心底偷偷爱慕过表姐,也是是愤怒她于危难中抛弃种家的无情,也许是沉浸在欺骗她的愧疚和得意中……他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只想随着心意,再快活些。
他如果想要年轻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
他如果想要温柔的陪伴,还有跟随多年的姨娘。
可没人知道这些年,他在关西受了多少苦,他独自一人,大哥三弟都在北地,他渴望有个年少时候的羁绊在。
不要他独自一人,留在关西。
他不算出众的才华,他隐忍的过去,甚至是他卑劣的性格,他都知道。
他与卢令仪身上都有了岁月的苦痛,身世飘零,命运纠缠。
哪怕她是蛇蝎,是枯骨,是恶鬼,可她终究是被命运抛弃的。
“母亲,是我不争气。”
“不是非要功成名就才是争气。”李平儿没有指责他,而是给种述上香,“人生苦短,我知道你不易。”
种世道跪了下来,没有说话。
直等离开关西,两兄弟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种世瑄一直愤愤不平,路上一个劲地说种世道的坏话。连年少时候种世道因为卢令仪刁难李平儿的事情也翻了出来,说以小见大,这个二哥没有长进,还是被女人耍的团团转。
可李平儿拍了拍种世瑄的肩膀,“你二哥不是不知事的年纪了。”
“可二哥怎么能这样,他不是自诩聪明吗?可怜我那侄儿……”
“你二哥自苦,你我是劝不动的。你那侄儿若是真不愿意,去北地投靠你们便是,如今愿意留在关西,想来也是有他的想法。卢夫人也是没办法,她不来关西,在燕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娘,你怎么也替那个女人说话!”
“可能因为我也喜爱她的好颜色吧。”李平儿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大哥尚且放下了,你怎么还没放下呢。”
种世瑄叹了口气,“我以前看话本,总是生生死死的,打仗也是,痛痛快快的!怎么这点恩怨,竟叫人无可奈何。”
“因为她还不够坏吧。”岑观音叹了口气。
是啊,可能就是因为她还不够坏吧。
她的爱情让许多人受到了折辱,最终,她也被爱情所吞噬。
李平儿想到卢令仪初入京城的时候,红衣猎猎,在鼓上作舞的模样,生动得像是岭南常开不败的凤凰花。
关西一行,不仅是做道场拜祭先人,也是为了将林萱儿的名字移出族谱。
当年为了借助种家的兵马,李平儿入了种家。
可如今天下平定,她也到了做自己的时候了。
她如今是烈火烹油,再同种家绑在一块,未必是好事。
她恭恭敬敬地给种述行了大礼。
感谢这个当年看重自己,不让明珠蒙尘的伯乐。
士为知己者死,她为种家能做的,都做到了。
陛下如今正值盛年,麾下能臣众多,改制一事虽然谢轻蓬等人不支持,但并不影响他的决定。
当年先帝没有完成的伟业,终于在建元帝手中解开了序幕。
他手握兵权,大道至简。
也是为了保护这位姨母,示意她南下潜行,不要被朝中争斗波折。
李平儿知道时变局移的时刻,她也要做出改变了。
就像她改变不了种世道的决定。
她自己的命运,也不由自己。
但她没有生出左迁低沉之意,反倒心情轻松,去找曾经的弟弟虎子了。
养父母仙去,如今只剩下虎子夫妇了。
虎子如今做着六品的都尉,正与他的好兄弟赵金谷喝酒。
赵金谷劝他多喝两杯,他不敢,说怕喝醉了要挨骂。
赵金谷故意激他,说男人不要怕老婆,要让人知道家里谁是大王小王。
听到这话,门外头偷听的虎子媳妇,如今六品诰命的李夫人坐不住了,提着藤条子就打上门来,连赵金谷也一起揍。
“哎呦,夫人,祖宗,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都是赵金谷这厮害我!”
“唉哟,嫂夫人,您大人大量!打他就好了,打我不是劳您费心了嘛。”
李夫人懒得听这些狡辩,打得两个人抱头鼠窜。
李平儿进来一看,就是乱糟糟一地的样子,如同山寨中一般。
“大王!”赵金谷反应最快,他第一眼认了出来,极为高兴地拉着虎子来行礼。
“姐姐!我平日里也不是这样。”李夫人有点局促,丢了手中的藤条子,她做虎子的媳妇可以,但是做平南王的弟媳就是第一次了。
李平儿笑了,“这么怕我作甚,难不成我会吃人。”
李夫人松了口气,“他俩在一块总喝酒,越喝越多,我怕他总这样,习惯了要误事。”
“那的确是虎子的不对。”
“还要多谢姐姐给我请的诰命,”李夫人又殷勤地使唤人来收拾残局,引李平儿歇下,“我身无长物,独独做了一手好豆腐,等会就献给姐姐尝尝。”
虎子的儿女生得与他相似,不怎么好看。
两个人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看着李平儿,“娘啊,这是俺姨?咋跟俺们长得不一样啊。”
“过来。”
“给你们小姨抱一抱。”
虎子一推,李平儿一招手,那两个小的就跟炮弹一样冲过来,一个抱着一条腿。
许久不曾有这张的冲击力了。
李平儿被这么一撞,想起小时候的虎子了。
“姨,”丫头胆子大一点,眼睛闪亮亮的,“俺长大了能跟你像吗?”
“那肯定要比我好看。”
瞧见丫头一直在看自己镶了东珠的鞋子,李平儿给了她一盒子东珠做鞋子。
只这一双鞋,就够虎子从前干十年了。
“娘啊!俺要发财了!”
李夫人脸色大红,心道孩子真是一口乡音说不了官话,“我,是我要发财了。”
“娘,你要发财了。”
李平儿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相处了数日,似乎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光。
李平儿带着岑观音下田摸鱼,种地,甚至还养了一条小狗。
时光匆匆过期,只等三个月后,终于等到京中来信。
李平儿眼中光芒一闪,慈晖尽去,暗露锋芒。
她要回到京中去。
虎子心想,似乎他与姐姐,总是在离别,“姐姐,如今天下太平,正是好时候,何不多留些时日?”
李平儿笑了笑,她有她该去的地方。
还能再见吗?
虎子不知道。
他握紧了孩子的手,站在原处,目送着姐姐远去。
他就像是当年的孩子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他一遍遍摸着女儿的头,期盼着,期盼着女儿也能如同姐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