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鹤鸣在野

3、治愈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在小区的一处花园里，夏桑耷拉起头，颓唐地坐在这里。她不想回去，在那个家里，她感到压抑。

　　过了一会儿，借着黑暗，她远远地望见自己家的灯亮起来，猜想他应该回去了吧。

　　他是她的丈夫，英俊挺拔，有稳定的工作，性格温柔，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当初，夏桑追他可花了不少功夫。

　　“是谁？谁在那儿？”一名保安晃着电筒朝这边射来。夏桑头皮一麻，怕不是被当成了流浪汉，不得已踱步回了家。

　　走出电梯，夏桑意料之中地发现他给她留了门，他总是这样贴心。

　　接着他听到了她进门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正在准备晚餐吧。

　　“穿这双吧。”夏桑有些意外，一双粉嫩嫩的兔子拖鞋摆在她面前，这是上次逛街她错过没买到的鞋子。

　　他什么时候去买的？最近躲得太厉害，连他的日常活动都不知道了。

　　“嗯。”夏桑作势蹲下换鞋，与此同时他贴心地去接她的公文包。

　　就在这一瞬，夏桑头脑发热，立刻隔开他的手，叫了出来。“不要。”

　　她懊恼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过了一阵。夏桑只能勉强解释：
　　“我…这个很重要。”

　　“没事。”他惨淡一笑，慢慢地放下手，垂在身侧。

　　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包容的眼神。一股愧疚感瞬间袭卷了全身，这时她的心跳极快，疼得厉害。她伤害了他，这不是她的本意。

　　夏桑是个懦夫，她急忙逃回了书房。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如此脆弱，一个小动作，一个微表情都让她感受到压迫。

　　夏桑对这里感到安心，只属于她的，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地方。最近她都睡在书房，他似乎明白了，没有再进来过。

　　一踏入这里，夏桑深深松了一口气，身体跟着放松下来，疲惫地来到工作台前，接着她从包里抽出了自己的作品---一片空白。她已经废了。

　　她是一位设计师，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凡是见过她作品的人都无不夸耀地说自己看见了爱情，甜美又浪漫的初恋。

　　就连她的丈夫，当初也是被她的作品打动，才接受了她的追求。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创造不出新的作品。即使她努力地遮掩，随着时间的流逝，破绽越来越多，她快要坚持不住了。最近，公司似乎有辞掉她的想法，如果她被辞掉……

　　一直就知道，一直一直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如此卑贱的她怎么可能会被高高的月亮喜欢，月亮就应该被悬挂在空中，她不配，怎么配他喜欢？他只是喜欢她的才能，她可以展示才能，他不爱她没关系，只要她有才能…

　　可是现在才能……他会怎么做？夏桑埋在桌子上，脑袋空空，匮乏地来回涂画。她不敢想，不愿去想。

　　这时候，夏桑想着也许就这么死去好了，听说死的时候会看见最美好的记忆呢。

　　“夏桑。”他在叫她。夏桑立刻摸了一下眼角。

　　他轻敲门，推开一条缝。“出来吃饭吧。”
　　“我不饿。”夏桑头也不回地答道。

　　书房里没有开灯，很暗。窗帘拉得死死的，看不见一点光亮。只有工作台那里有一盏小灯。
　　沉默片刻。

　　夏桑感觉到他没有离开，他幽怨的眼神像针刺在她身上。
　　“最近太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不用担心我，你先去吃饭吧。”
　　他轻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的床上。
　　“我陪你。我保持安静，不会打搅你的。”

　　夏桑紧紧捏住手中的笔，头垂得更低了，手臂稍动，不经意地挡住自己凌乱的工作本。
　　他在这里，她更没有灵感了。夏桑长长叹了一口气，搁下了笔。

　　他突然面无表情地开口。“上次他来找过你吧？你的前男友。”
　　夏桑惊恐地瞪大眼睛。
　　“上次我去找你，我看见你们在咖啡厅见面。”
　　夏桑坦诚地承认了。“对。他来找我是因为他想让我引荐他的作品。”
　　“你们见面了。”他声音冷淡。“之后，你设计出了作品。”
　　他的意思是她的作品灵感来自于她前男友？

　　“木木，不要胡说。”

　　“你在维护他吗？”他笑着说，柔和的脸庞此时显得分外可怕。“那下次就让他身败名裂好了。”

　　夏桑禁不住划开座椅，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你今天不太正常。”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说着夏桑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
　　“酒店。”

　　就在这时，夏桑经过他旁边，却被他猛然一扑，抱在了地上。“不行，你不能走。”
　　夏桑被他压在身下，他撑起双臂在她两侧，伤心地望着她。

　　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夏桑紧蹙眉头。“你在干什么啊？”
　　“你要丢下我吗？”他的眼角变红。夏桑不答话，隐忍着偏过头
　　。
　　“你不能离开我，你离开了…我就没法活了。”他祈求着，声音沙哑。
　　夏桑从没有看见过他这个样子，心疼地伸手，触及上他的脸，轻轻地抚摸。“你不明白。”
　　夏桑从他身下爬了起来，出了门。

　　此刻，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叶木缓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去。他一直知道他是夏桑的灵感源泉，当他看见她的作品时，他才明白她对他的爱意。他也知道，夏桑爱工作胜过了自己……也许还包括他，但，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她会为了自己的事业离开他，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痛得…也许死掉更好吧！

　　他抽出她的工作本摊开在桌上，眼瞳剧烈一缩，只见满篇破纸的墨笔划痕。
　　“桑桑。”他颤抖着嘴唇。“不要离开我。”

　　那天晚上之后，叶木就搬出了那个地方，并没有带多少东西。但他们开始了冷静期，这是他们共有的默契。叶木终于又恢复到了她印象中的冷静模样。然而现在的关系并没有好多少，看不见黑暗的未来，该何去何从。考虑再三后，夏桑打算出国深造。

　　在出发的前一天，夏桑意外接到叶木的电话。

　　“桑桑，我……离婚协议已经寄过去了。今天晚上最后吃一顿饭吧。我在家里等你。”夏桑的脑袋瞬间像被铁榔锤当头一棒，嗡嗡直响。她好像答应了吧，她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似乎仍对她充满爱意。

　　夏桑提交了辞职信，早早处理好公司的事，回了家。看见他果然在，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扫视一圈这里，这里还是老样子，可人都变了。

　　“今天炒了你最喜欢吃的。”他温和地笑着，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他开了瓶，先倒了一些，抬眼问她。“不会太多吧？”

　　“还好。”她答道。夏桑很少喝酒。
　　他笑意不变，继续说：“那请一定要喝完哦。”
　　夏桑也笑了起来，最后一餐，她不想破坏气氛。

　　现在的气氛太过暧昧，夏桑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们刚刚热恋的时候，她感到口干舌燥，随即很自然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时夏桑猝然听见他淡淡开口：“你是我的，你只能为我一个人，你的灵感只能是我。”
　　她的酒杯空了。夏桑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像是要等她回话。话音刚落，他优雅地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面深情地看着她，一面饮尽。

　　在快要分开时听见这种变相表白的话，她所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满满的悲哀。她垂下眼皮，避开他眼神。

　　夏桑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话还没说完，突然闷哼一声，一口血从喉咙喷了出来。
　　见状，叶木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他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他说： “我爱你。”

　　是要一起走吗？夏桑讶然，随后立刻绽开了笑容。
　　她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