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情话》彧晚来

1、1

　　“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是云，是雾，是入眼无际的虚无缥缈，亦或是潜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程青黛挣扎着从梦境中翻身至现实，下一刻睁开眼，看见的只有诊疗室惨白的天花板。

　　恰巧映衬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

　　“苏医生，我又在梦里看见那团影子了！”

　　“什么样的影子，你可以仔细说一说吗？”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哽咽在了喉咙里，程青黛低垂着头，理性意识逐渐回笼。

　　“大抵是团黑影，其余的，我记不清了。”

　　再一抬眼，她看人的眼神便充满防备，望着不远处白大褂上面别着的胸牌，有些儿梦境残留的恍惚。

　　苏医生在诊疗记录上写到：患者的状态不稳定，自我描述，梦中看到黑影。

　　程青黛走出心理咨询中心的大楼，裹着羊绒大衣抵御迎面而来的寒风。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一晃而过的岁月匆匆，似乎什么东西都没能握住。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扰乱了程青黛的思绪，她接起电话，下意识朝着路边靠去。

　　“怎么了？”

　　来电提示是肖凌，年轻的小助理。做事毛毛躁躁，沉不下心来。

　　“姐，你在哪儿？”

　　“什么事？”

　　“快看新闻，郝净秋她死了！”

　　她们公司前不久刚刚选定了郝静秋做下一季度的代言人，可现在她却突然死了。

　　接下来程青黛陷入无尽的沉默，最后不知怎么的挂了电话。

　　点开浏览器和微博，推送的头条消息就是当红女星郝静秋离奇暴毙。

　　与此同时，一段隐秘诡异的视频在各大平台疯狂流转。

　　平日里妆容艳丽，仪表整洁的郝静秋，在一段47秒的视频内，穿着不合时宜的男士拖鞋，精神涣散，走路摇摆，嘴里念念有词。

　　视频下面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疯狂刷新。

　　“这是郝静秋，怎么可能？”

　　视频只有47秒，聚焦在背影足足有30秒。而视频中的人只在转身的两秒内漏出了正脸。

　　“不查查这段视频的来源就轻易相信吗？从拍摄角度来看，明显是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时候偷拍的。”

　　网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尤其是死人的消息刺激了大部分兴奋的神经。他们企图从郝静秋的死中找出些议论嘲笑的谈资，借此来慰藉自己被荧幕形象欺骗的怅惘。

　　程青黛咬着牙完了视频，剩下的10秒中里，除去人物背影之外，还有一闪而过的众多景物。

　　可她的目光，唯独被视频最后画面中的出现的黑影吸住。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幅东西应该还摆在她的画廊里，而不是郝静秋的家里。

　　程青黛不甘心，又点开了视频重新播放一次，同时也把手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突然而来的媒体音吓得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险些儿把手机摔了。这时候，从她背后驶来一辆自行车，径直把她撞倒在了路边矮树丛里头。

　　撞人的是个年轻小伙，带着黑黑的口罩，黑黑的帽子。他看见程青黛摔得不轻，赶忙跑前去扶她一把。

　　程青黛被撞到草丛里，手机屏幕碎成了好几瓣，就连手掌都被树丛中的刺扎破了。更不用说她那件羊绒大衣了，更是黏了一身的草屑与灰。

　　“你怎么骑车不看路！”

　　程青黛恼了，推开小伙子的手自己站起来。捡起手机一看，已经完全黑屏了。

　　年轻小伙为自己辩解道：“明明是你逆行，怎么怪我，看清楚，这里是二轮车道。”

　　程青黛被说了一通，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另一侧的自行车道上了。可她原来想着的是去停车场开车回家，怎么莫名其妙就走到这儿了。

　　年轻小伙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提议道：“上车，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程青黛闻言打量了一眼地上倒着的自行车，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眼下手机已经废了。她没想让眼前的肇事者赔偿，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借你手机一用！”

　　年轻小伙有些不太情愿，说道：“喂，你不会是想报警吧，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程青黛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着，“为什么你们总把人想得这么坏呢？”

　　小伙子絮絮叨叨，“要不打个120吧，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最后还是把手机递给了程青黛，对方拨通了一个号码，报了目前所在的地址，随后便挂了。

　　五分钟后，有一辆黑色的宾利开到旁边，程青黛麻溜的上车，没再看小伙子一眼。

　　然而程青黛除了还手机时说了一声谢谢，其余给对方的，唯有冷漠。仿佛被撞的不是她，完全游离在事件之外。

　　年轻小伙自嘲的笑了一声，扯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脾气差。”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扶起倒在一旁的自行车慢慢离去。可心里还是念叨着刚才的事故，撞了人，总是于心有愧的。

　　而此刻坐在车里的程青黛已经完全把刚刚的事情抛掷脑后，她接过来助理递来的平板，再次打开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站时，五分钟前疯狂流转的视频已经被压了下去。

　　再次点开链接，视频已经无法播放了。

　　肖凌坐在旁边，看着程青黛紧促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姐，我们的代言现在该怎么办？”

　　程青黛眼下担心的却不是代言的事情，区区代言而已，换一个人就行了。

　　“我问你，画廊里的R系列的创意画都还在吗？”

　　“应该，都在吧，除了之前卖出去的三幅。”

　　程青黛抓住了字眼里的关键，疑问道：”不是两幅吗？怎么变成三幅。”

　　肖凌迅速掏出手机，看来一眼后台的记录单子，回答道：“姐，是三幅，我确定以及肯定。”

　　这下换做程青黛记忆错乱了，她连忙让司机掉头，往画廊方向赶去。

　　临下车的时候，肖凌突然扯住了程青黛的袖子，“姐，你要不换件大衣吧，这件衣服上都是草。”

　　可眼下车里也没有准备临时换洗的备用衣服，程青黛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破碎的手机紧攥在手里。

　　微小的碎片刺进了她掌心的伤口，传来一丝疼痛。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而是首先要去核实一件事情。

　　周日的画廊没有开放，程青黛带着肖凌从侧门刷脸进入内里。翻开销售记录单子，R系列确实卖出去了三张画，前两张单子上都有管理人员的亲笔签名在。

　　而唯独第三张单子上，只龙飞凤舞写了一个“程”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字迹，拿着单子的手微微颤抖，这下不仅仅是因为掌心传来的刺痛，更是因为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

　　肖凌跟在她的旁边，替程青黛问出了要问的话。“第三张单子怎么回事，签名都不合规呀。你们这些人怎么办事的。”

　　眼前管理人员指着程青黛手里的单子答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等我去调一下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第三张画的买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而接待他，完成这一笔订单的人，竟然是程青黛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半点印象。”

　　她摇了摇头，脑海中的记忆一片错乱，丝毫想不起任何关于这件事的画面。

　　可单子上龙飞凤舞的“程”字，又的的确确是出自她的手笔。

　　是谁，更改了她的记忆？

　　被第三买家购入的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郝静秋的卧室？

　　究竟，是谁杀了她！

　　程青黛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眼前的天地在飞速的旋转。

　　轰隆一声，她脑内积压的墙体坍塌了。而她，也失去意识倒在了画廊冰冷的瓷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