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天常》繁华公子

4、明月峡遇袭

　　月上柳梢，落樱收拾好行李细软。虽在长安八年，落樱也并没置办什么家当。一个包袱皮里两套平常衣衫，一件夜行衣，一包银两，一张牛皮地图，一对寒光鸳鸯钺，还有昨日从五哥那得来的银钗。包袱系好背在身后。落樱又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推窗翻身而出，直奔宅院去了。
　　宅院里也是灯火通明，傍晚时分天常送信说已在城外树林备好了四匹宝马良驹，草料喂足，鞍辔齐整。邱二小姐连日缝制了厚厚的棉垫，交给落樱，以防连日赶路天常双腿残弱被马鞍所伤。
　　三哥和邱二小姐自是一番告别。
　　“此去凶险，必加珍重。”邱二小姐望着天魁，神色间似是不舍又似是担忧。
　　天魁轻轻的拉过邱二靠在胸前，“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人地生疏又在天子脚下，切不可轻举妄动。”
　　“嗯，我知道。”邱二拉着天魁的衣襟又是一番耳语。
　　天常此时也已经来到院中。他披着英雄氅，内里穿了白色的短衣襟，腰中束带，脚下棉羽靴，斜背着一个包袱。落樱心想，如若五哥不是身残，怕是不知有多少姑娘会倾心于他了。
　　天常来到落樱近前，“六丫头，我们一会奔城西树林，你来揽着我。“落樱点点头。
　　打过五更，三人已准备妥当。三哥在前，落樱轻揽五哥在后，翻身上墙，直奔城西树林而去。三人脚程甚快，不多时就来到树林之中。天常指路，三人很快找到了系马处。四匹快马，两匹载人两匹空跑，每一百里替换一次，为的是马歇人不歇。
　　三哥略一安排，落樱拿出昨夜邱二小姐准备的棉垫，“三嫂说马鞍坚硬恐你受伤，要我把这个给你。”
　　天常看看软垫并没有要接的意思，笑嘻嘻的说，“邱二小姐人美心善，可惜三哥已得手，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我定付她几两银子，她现在是三嫂，定是不会收我的银子了，赚了赚了。”
　　落樱一时语塞。
　　“不然你以为我要如何？”天常嘴角荡开一个笑纹。
　　“落樱你莫与天常斗嘴，你几时能赢得了老五。”三哥已然解开三匹马的缰绳，骑中间一匹，擎左右两匹，留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给两人。
　　落樱也不再计较。解开白马缰绳，把软垫铺在马鞍之上，一揽天常手臂，翻身上马。落樱没有见过五哥骑马，也未曾与人同乘一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天常说，“我腰腹力弱在马上不能平衡，我在马前反倒不便，你前我后，我扶住你保持平衡即可。”落樱依言翻身跨坐马前，还没坐定，天常一把抱住落樱腰身，“六丫头，我坐不稳啦，扶住不成只能委屈一下你了。”说完另一只手也搂住落樱。
　　三哥已打马而行，马蹄踏地扬起尘土和落叶。落樱不敢耽搁，双腿一夹马蹬，手勒缰绳，白马扬头嘶鸣一声，向前飞奔，绝尘而去。
　　三人四马很快出了树林，向西南疾驰。天常双手紧紧抱住落樱，落樱知他紧张，柔声安慰，“我骑马技术很好，五哥不用害怕。”天常头搭在落樱肩膀，在她耳边说，“是你腰太粗，我需双手才能揽住，若是云儿妹妹，我也不必这么辛苦。”落樱不再答话，心想五哥还能说笑看来无妨，只是日后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一番才行。
　　日行夜栖，快马加鞭，第三日下午来到广元地界。勒马缓行，天魁说，“再往前几里有一处水源叫明月峡，我们今晚就到此取水休息吧。连日奔波老五可还受得住？”天常回答，“我无妨，赶路就是。”落樱刚欲开口，被天常猛捏了下腰侧，“六丫头，我无妨。”三日来落樱和五哥同乘，自是知他辛苦，五哥腰腹不能借力，双腿也无法夹住马腹，就好像不会游泳之人落水后抓住一根浮木，坚持半日尚且不易，更何况他们每日赶路七八个时辰。落樱说，“今日尚早，我们慢些行，让马儿也歇息片刻。”
　　三人策马缓行，到明月峡时天色尚明。三人并未进谷，寻得一处水草丰美又无遮拦处歇息。不比长安城的繁闹喧嚣，这里平静柔和。落日的余辉中杨天魁在溪边饮马，落樱和天常在不远处的两棵小树间歇息。落樱望着远处，脸颊红扑扑的，想是因为几日奔波劳累又紧张。天常靠坐在一棵小树旁边，眉头微皱，显是在强忍不适。落樱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欲和五哥说，还未开口就发现五哥双手撑地，额头汗水瑟瑟。“五哥，你怎么了？”落樱一步到天常近前，蹲下身子握住五哥手臂。
　　“腿有些疼。”天常低声说道。
　　落樱觉得五哥的声音都带着颤声，暗自懊恼自己怎的如此粗心。
　　天常抬头看到落樱的脸垮垮的，知她在自责，眉梢一挑笑道，“六丫头，来给哥哥揉揉腿。”
　　落樱当真盘腿坐下，把五哥的左腿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从小腿到膝盖细细的揉捏着。落樱做的专心，天常白色的棉羽靴随着落樱的动作轻轻晃着。落樱揉好左腿转个方向又依样把五哥的右腿也细细的揉捏一遍。
　　天常静静的看着落樱，这么多年，六丫头还是和那时一样，单纯又善良，他嘴角浅浅的挂着笑，好像腿的确不怎么疼了。
　　落樱的手轻轻抚在五哥膝头，心里有种莫名的感伤，年少时也没少给五哥捏肩揉腿，却从没这样的心境，大概是真的分开太久了。脑子里竟忽然闪过来福笑嘻嘻的脸，落樱甩甩头，抬头看向五哥。
　　天常察觉到落樱的失神，那个时候每当她难过伤心时，天常都会叫她给自己捏腿，他知道落樱只是单纯的觉得被需要着而心满意足，他也从不点破，每次都安静的看着她埋头苦干，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这样毫无章法的揉捏并没作用。
　　“嘘，你听！”天常捉住落樱还放在他腿上的右手，做个噤声的手势。
　　落樱凝神屏息，听到极其微弱的震动之声，落樱知道是快马，不只一匹。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摸出兵刃。天常双手一撑地飞身而起，飘落于拐上，左手握住左侧拐杖中间的抓手，右手擎着乌金斧，右侧拐杖被上臂夹紧，这套动作他已做了快三十年，熟练无比，即使此时有些劳顿，却丝毫不影响行云流水般的利落。落樱双手握紧鸳鸯钺，站在五哥身前。天魁自然也已察觉异常，他抽出佩剑往落樱天常处急奔。
　　说时迟那时快。六匹快马已到近前，为首的一人黑衣黑氅头戴斗笠黑纱罩面，手持长刀，看身型似乎是一女子。另外五人都穿青衫，手持大刀，同样是黑纱罩面看不出模样。几人飞身下马把三人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杨天魁断喝一声，声音洪亮，气灌丹田。
　　几人并不答话。为首的黑衣人长刀一挥，直奔天魁面门而来。杨天魁毫不退让，宝剑相迎，刀剑相碰，金光四射。两人各退一步，天魁心中暗想，好强的内力。
　　杨天魁站定，自报家门，“各位英雄，小弟杨天魁乃是无名小辈，今日自贵宝地路过，如有冒犯实属无心，还请各位英雄海涵。”说完拱手一礼。
　　黑衣人并未答话，上下打量了杨天魁半晌，又看看他后面站的一男一女，男的持拐而立双腿皆废，女的脸色微红杏眼圆睁。黑衣人举手立掌向前一劈，另外五人旋即持刀一拥而上。
　　天魁天常落樱一看这阵仗，知道今天是逃不了一场恶战了，各自举兵刃和蒙面人战在一处。
　　三哥天魁和为首的黑衣人缠斗，两人武功相当，十招过后便知对方亦是高手，三哥且战且想，对方人多，不易久斗，我们得寻个机会逃走。
　　这边天常和落樱与另外五人打斗，天常武功不逊三哥，几招之下已然打翻一人。落樱武功稍弱，但较之蒙面人还是高出不少，以一敌二也并未吃亏。
　　缠斗不多时，只见一青衫蒙面人口打响哨，哨声尖厉划破长空。天魁抬头一看，叫声“不好！”只见天空数只秃鹫盘旋而下，直奔三人而来。上有秃鹫，下有六柄长刀翻飞，三人眼见要招架不住。
　　“护着六妹进谷，我断后！”天魁冲天常喊道。
　　“好。”天常猛挥几斧逼退蒙面人，护着落樱向峡谷之中掠去。
　　蒙面人一看两人要逃，一打口哨，三只秃鹫飞箭一般直扑过去。落樱举起右手鸳鸯钺，一招擎天飞钺拦腰斩断一只秃鹫。不及回手，第二只秃鹫已到眼前。秃鹫飞扑极速，眼见落樱不及出招，嗖～乌金斧凌空飞来，正中秃鹫头顶，这只秃鹫也当场毙命。就在这一瞬，第三只秃鹫已到天常面门，乌金斧铰链虽在手中，可回斧不及，霎那间也无从逃开。天常扔拐背身，护住面门和前胸，后背让给秃鹫，这只秃鹫显是训练多年，对着天常后背脊骨奋力一啄。秃鹫虽是生畜但力道不弱，天常后背顿时血肉模糊。未等秃鹫再啄，落樱已到近前，手起钺落，结果了这只畜生。
　　落樱急问，“五哥如何？”
　　天常咬牙答，“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