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时栀

1、第 1 章

　　下午五点半。
　　放学了。
　　乔故从学校出来，看见林纾站在校门口等他，一身白很是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到一眼看去就是他。
　　乔故甚至能听到他们班女生在悄悄地议论这个帅哥。
　　林纾视力极好，向校门口看过来时就看到混在人堆里穿着校服迈步走过去接他：“放学了？”
　　“嗯。”
　　乔故随口应了一声，转头问道：“今天怎么是你？”
　　林纾轻描淡写地开口：“刘叔儿子住院。”
　　紧接着一阵沉默，没人说话。
　　乔故提着书包走在前面，耳朵里塞了一只白色耳机听Dance monkey，一脸的生人勿近，后面跟着同款面无表情的林纾，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上车后乔故坐在车后座一边玩手机一边听歌，林纾倒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眼。
　　察觉到目光，他拧眉问道：“有事？”
　　林纾借着后视镜看了他一会，动了动唇，没出声。他安静片刻才道：“你想听？”
　　“有话就说。”乔故的态度不算很好。
　　林纾早就习惯了乔故对他的态度，轻声细语的开了口：“你小青梅家里出事了。”
　　小青梅叫周梓汐，和乔故同班，最近缺课没来。
　　林纾知道乔故暗恋她，所以他会继续问下去的。
　　果然，乔故问：“什么事？”
　　“周氏被爸收购了。”林纾叙述的口气很平常，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周老爷子和周父双双齐发心脏病，进了ICU还没出来。”
　　乔故点手机屏幕的动作顿了两秒，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问：“她呢？”
　　“休学了，在家。”
　　林纾又看了他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
　　乔故刷手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车内一片死寂的寂静。
　　片刻后，林纾说：“你在考虑休学下去陪她的可能性吗？”
　　乔故关了手机，没说话。
　　不可能的。
　　原因他和林纾都心知肚明。
　　乔故默不作声，林纾接着道：“你大概也不想被爸责备，明天我带你去公司，今晚我先旁敲侧击问一下怎么回事，如果有情况，我给你发消息。”
　　乔故开始重新刷手机，没立即回复。
　　林纾也很有耐心，见乔故不回答，便专心致志的开车。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乔故微微冷了的声音：“你不必多管闲事，我没多想，也根本没想过去管周家的事。”
　　乔故语气很淡，淡到林纾握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
　　到了家，林纾让乔故先下车，自己把车开进车库。
　　进门，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乔故换了鞋子，拎着书包上楼，进了房间，倒在床上，有点烦躁。
　　林纾怎么总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
　　乔故在床上躺了会，抬手看了眼时间，起来写了三张试卷后，林纾敲了敲他的房门，声音很轻：“吃饭了。”
　　轻得像拂过水面的微风。
　　乔故没理他，一直写完五张试卷才下楼，桌上的饭菜还热着，林纾人却不在。
　　不在就不在吧。他想。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小米粥，边喝边接乔母听话。
　　房子里很安静，坐在自己房间地上的林纾都能很清晰地听到乔故在楼下说话的声音。
　　他曲着腿，背抵着门，垂着头，偏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眼底的情绪。
　　“妈？”
　　“乔乔，我和你爸在国外，近几个月都不会回去了，你收敛些脾气，不要和纾纾吵架，他是个孤儿，是在你姐几岁之后被咱家收养的，对你也很好，不是吗？”
　　“嗯，我没发脾气。”
　　“乔乔，不要因为我和你爸在国外不关心你偏心他生气，你爸说最多三年他就会被送出国来管理分公司，咱们家还是你的。”
　　“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个。”
　　乔母在电话那头叹口气：“那，乔乔，好好学习。哦，对了，你爸让你不要插手周家的事，这回他们家倒是因为梓汐他爸贪了十几亿，周家已经被查封了。如果你和纾纾有时间的话，把梓汐接过来住吧，毕竟也是我们家看长大的孩子，让人落了话柄就不好了。”
　　“嗯，好，挂了。”
　　乔故没什么表情的按了挂断键，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别人在他面前提林纾和周梓汐这两个人。
　　林纾被乔家收养的最主要原因是做乔雾的童养夫。不料乔雾嫁给了纪家大少爷，生了个儿子叫纪与归。于事乔雾新婚那段时间，在乔故看来，大概是林纾最难过的一段时光。
　　周梓汐大概是同样的性质。
　　乔故向楼上走的时候，林纾刚从楼上下来。他站在二楼楼梯口，开口问林纾：“准备什么时候去接她？”
　　“她”自然指的是周梓汐。
　　林纾向楼下走，绕过乔故后到了一楼楼梯口才顿了脚步，回答道：“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乔故心说我就是不想决定才来问你，嘴上却说：“随便。”
　　林纾应了一声，看着乔故欲言又止了好久，才道：“明天降温，别穿衬衫了，穿件卫衣吧。”
　　乔故瞥了他一眼，“好。”

　　周六是个阴天。
　　气温果然如林纾所说降温了。
　　乔故打了一晚上游戏上了超级王牌，早晨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套上衣服浑浑噩噩的咬了两片吐司才醒的有点迷茫。
　　林纾说：“走吧。”
　　缺觉使人反应迟钝，乔故坐上车有了好一段时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走吧”是去接周梓汐。
　　“到了再叫我。”乔故困到极致，这会儿感觉眼皮沉重的不合上都对不起自己。
　　林纾说：“好。”
　　林纾见乔故闭上眼睛睡着，他才故意放慢了行车速度。一是让乔故更好的睡，二是他不想见周梓汐。

　　林纾开车晃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晃到周母和周梓汐目前所住的老城区。
　　这里的建筑几乎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破屋，巷道狭小的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林纾没叫醒乔故，自己下的车去叫周家的门。
　　周家一倒，原来在语从区的别墅也被查封了。周父和周老爷子双双进了医院没出来，周母一个人带着周梓汐搬到了老城区，因为房价便宜，便租下了这栋房子，算是暂时安身立命的场所。
　　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从门缝里露出一张属于女孩子的温婉的脸，在见到林纾时有些诧异，“林纾哥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乔故大概是醒了。
　　“收行李，去乔家。”他简明扼要地扔六个字给周梓汐，便靠在墙边看一直震动的手机。
　　是消息提醒。
　　果然是乔故。
　　—去找周梓汐不叫我？
　　林纾按按屏幕回了一条信息回去。
　　—马上就好，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乔故没再回。
　　林纾在周家门外等了片刻，等周梓汐收拾完所有东西出来，乔故还没有回信息，林纾想他应该又睡着了。
　　周梓汐脱了一只大包一只行李箱出来，气喘吁吁地问道：“林纾哥哥，我们就这么走的话，我妈妈怎么办？”
　　“不归我管。”林纾淡淡扔下了四个字，便弯腰帮她提了那只大包，“不要休学了，乔家会负责你的学费，况且……”
　　他停顿的太过刻意，周梓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妈妈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不在家，周父与周母早就貌合神离，各自玩自己的，互不影响，互不干扰。
　　果不其然，周梓汐听见林纾的声音：“……你妈妈现在大概正在别人的身下辗转承欢。”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的只有声调的变化，没有什么情绪，却无端的让周梓汐惊出一身冷汗。
　　她知趣的没再问。
　　周梓汐拖着行李箱跟着提着包的林纾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远远的只见乔故站在车旁，面色不虞地盯着林纾，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对他说，转头看向周梓汐：“行李给我，我帮你搬。”
　　“不用了，都到这儿了。”周梓汐对他笑笑，费力的把大包和行李箱搬到了后备箱。
　　乔故一直看她搬完，才递过去一张纸巾，帮她打开车门，“上车吧。”
　　林纾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乔故上车前转头看了林纾一眼，说，“你不去准备你的考试吗？”
　　话说的有点生硬，在林纾听来像是在赶他离开。他的眉眼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下来，看着他，抿了下唇。
　　让他走，好和周梓汐过二人世界，卿卿我我么？
　　他轻声道：“相比于考试，你更重要。”
　　乔故微微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林纾跟着上了车，坐到驾驶座，开车载着两个人回了乔家。
　　到家后，林纾停了车直接回了房间，只留下乔故帮周梓汐搬东西。
　　乔故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对周梓汐解释道：“他马上考研，不免紧张，所以先回房间复习。”
　　周梓汐心说我还没问呢你就解释上了，况且那副脸色哪像紧张学习。
　　倒是更像吃醋，心里酸涩，发胀，难过。
　　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只道出口一个字：“嗯。”
　　乔故指了一间楼上的房间，道：“你住那一间，下周和我一起去学校。”
　　周梓汐应了一声，然后问：“那休学的事……”
　　“当他放屁，让林纾去解决。”乔故心里有点烦，直接爆了句粗。
　　周梓汐睁着眼睛看他，受到的冲击力不小。
　　乔故平常总是一副翩翩贵公子清冷绝尘的模样，仿佛遗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完全跟粗口搭不上边。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乔故爆粗口。
　　她愣怔了好一会，才呐呐道：“……噢，好。”
　　乔故压着火帮她搬完东西，才看到微信多了一条消息提醒。
　　是乔雾发来的。
　　—乔乔，明天与归生日，爸妈不在家，你要和纾纾一起来。
　　他站在原地顿了两秒，火气突然就下去了，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过了半分钟，才回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