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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元炁宗-5 ...

  •   下山之后再往东南方向走大约五里,便会来到离玉鼎山最近的福临镇,玉鼎山在蜀州境内,山脚下的福临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得益于这些年天禄大将军楚雁北一统蜀州军政后的种种措施,将整个蜀州治理地井井有条,渐有政通人和的景象,再加上蜀州土地肥沃,盛产稻米,楚雁北掌管蜀州的这些年里一改大济朝军民分离的积弊,极力推行府兵制,促使蜀州当地兵民合一,在册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也是得益于这些年天下太平,蜀州当地更是物阜民丰,曾有帝都户部的官员到蜀州统筹粮草调度,在蜀州最大的粮仓永兴仓查验之后,户部官员便立即向中书省呈报结果,奏报之中更是赫然写着“仅永兴一地,陈谷未尽,新谷覆之,数年往复,计永兴一仓储积,可供天下二三十年矣”。也正是因为如此,福临镇在蜀州境内虽然有些偏远,但往来熙攘也甚是热闹。而今天更是有不少农户赶着马车往来不绝,鹿玙与卫墨这一路走来,沿途遇到的便不下二十辆,问了路旁歇脚的大叔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农户,赶着马车去镇里是为了送交军粮的。
      来到小镇之外,卫墨远远便瞧见了镇子正当中的集市里高高挑着一面军旗,在城门楼上贴着一张征集军粮的公告,上面写着只要各家各户手中留有余粮且自愿上交的,均以市价收购,当场交付银钱,童叟无欺。
      鹿玙的父亲是渝州刺史,掌管一州军政,虽比不得楚雁北有天禄大将军的封号,可以自行统整州内所有事务,不受任何节制,但一样也是手握一州实权的封疆大吏。而像征收军粮这样的事情,鹿玙从小也见过不少,渝州城已经算是治理有方了,但每每征收军粮之时也难免民怨沸腾,百姓叫苦不迭,至于其他州县因为征收军粮闹出人命的更多到不胜枚举,可是像这种百姓赶着马车,心甘情愿交送交军粮的,鹿玙长这么大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拖着卫墨便要去征粮处看个究竟。

      鹿玙对于福临镇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毕竟这里距离玉鼎山最近,是鹿玙偶尔下山喝酒、打牙祭的首选之地。此刻放眼观瞧,只见街道沿路以及一些重要街口都有兵士值守,用以疏导来往的行人车马,来到市集正中,东侧是负责收粮称重的地方,有一大队兵士在帮忙卸运装着粮食的麻袋,之后查验称重,待有了具体的数目之后,前来送粮的百姓便拿着计粮官写好的收条去西侧领取银钱,除却看守银钱的库房外多了些兵士,因此显得略有拥堵之外,其余各处均是有条不紊。鹿玙大致估算了一下,在他所观察的这段时间里,竟然陆续征收了将近七八石的军粮,由此可以推想,在这次征收结束之后,仅仅一个福临镇所能送走的军粮便可以超过万石。想到此处鹿玙不由得心中一凛,再联想到如今帝都的局势,更觉得楚雁北在这个时候大肆囤积军粮的用意当真是有些让人耐人寻味。
      在正中的旗杆之下一位身穿黑甲的将军神色郑重,一边看顾着东西两侧,一边安排车马将已经收好的军粮安稳运走,令行之处,如臂使指,看起来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军中的威信已然如此,想来日后必是大将之材。
      鹿玙见卫墨一直盯着黑甲将军,似是若有所思一般,便直接解释道:“他叫苏鸾峰,是天禄大将军楚雁北麾下的前锋营主将,他姑姑是楚雁北的生母,有先帝御封的‘江明郡夫人’诰命傍身。说起这位苏太夫人啊,那可当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从当初楚雁北平定蜀州叛乱开始,到之后入主蜀州,若没有苏太夫人在帝都多方斡旋,拉拢朝臣,楚雁北何以能这般轻易的顶着天禄大将军的称号,名正言顺的一统蜀州军政。”
      卫墨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楚雁北能将蜀州治理的这般民富兵强,其母自然不会简单。”,也听不出究竟是在褒奖还是另有他意。
      鹿玙悠悠的说道:“只是现在看来,一个蜀州怕是已经满足不了这位天禄大将军了。”。
      卫墨递上了一个了然的神情,“师哥之意?”
      鹿玙道:“如今帝都乱局将起,楚雁北手握一个如此富庶的蜀州,还要大肆囤积军粮,若说他没有逐鹿天下之心……”,鹿玙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卫墨制止,毕竟此处人多眼杂,又有军中之人,鹿玙如此议论楚雁北自是不妥,鹿玙会意之后朝不远处的酒馆望了望,见里面还有几张空桌,便直接拉着卫墨走了进去。
      鹿玙与这里的店小二早已厮混的甚为熟稔,进门之后打了个招呼便自行落座,没过多时小二便端来了自酿的米酒过来,虽说是自家酿制,但在酿制的过程中加了些果子在里面,因此这酒喝起来清新爽口,又带着些许淡淡的果香,比之‘夕颜醉’那样的上等好酒自是不能,但胜在质朴天然,甚为鹿玙所钟爱,而卫墨酒量有限,素日里鹿玙那些夹带上山的美酒大多后劲猛烈,即便再名贵难得,卫墨喝得也有限,唯独这福临镇的果子米酒卫墨还能多喝一些,即使是偶有贪杯,倒也不用担心因为醉酒而误事。
      拿到酒坛之后,鹿玙先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径直喝干之后大呼畅快,卫墨看着鹿玙喝酒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在山门之中鹿玙即使再放纵也不得不顾忌着条条门规,怕是也只有在此时此刻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他从不想被拘束,不想被限制,只是因为身份使然,有些事情是根本没办法更改的,而卫墨每每想到鹿玙入朝之后所要经历的种种,那些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要做的一切,便不由自主的惋惜起来。
      与鹿玙的显赫身世完全不同,卫墨只记得从小自己的家乡闹了饥荒,饿死了好多好多的人,自己也被奄奄一息的母亲托付给云游至此的元炁宗长老,若不是自己根骨上佳,天生是练武的好坯子,恐怕拜入山门之后也不会被掌门玉静真人看中,从万千弟子之中脱颖而出,有如今这样的境遇,只是当初卫墨刚刚被带到玉鼎山同尘观的时候看起来细瘦羸弱,就好像风吹一吹就能倒下一样,即便是被掌门玉静真人钦定为阴脉弟子之后也依然有许多师兄弟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唯独除了鹿玙。
      卫墨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那个场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鹿玙一身华贵的衣衫在阳光下晃得卫墨几乎睁不开眼,这原本是完全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孩子,一个食不果腹,一个锦衣玉食,却因为一个江湖门派的百年定规,自此将各自的人生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看着连话都不敢说的卫墨,最后还是鹿玙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屋里,两人的身量差不太多,只是卫墨太过瘦弱了些,鹿玙找来了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挑了好久,才选出了一套黑缎绣金线的来,说卫墨的名字里有一个墨字,穿这个最合适不过了,之后又拿来了一堆卫墨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点心和各种新奇的玩意儿……
      之后日子里的点点滴滴,鹿玙的善意与温暖全部都融化在卫墨的心里,不知不觉间便已然过了十多年。卫墨曾问过鹿玙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鹿玙先是一愣,想了好久才回了一句:哪还用为什么,因为我是师哥啊!
      仅此一句便胜过万语千言,而现如今试炼之期将至,两人分别在即,卫墨想到此处只觉胸膺若堵,索性也端起酒坛,将自己身前的粗瓷海碗倒了半满,他自是没有鹿玙的海量,但在浅饮细酌之际,果香酒韵萦绕唇齿,一股清爽之感顺着咽喉而下,整个人也都觉得畅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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