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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桃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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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距离华蓁的婚期也不过月余,雪柳和金缕是不太懂为何自家小姐偏要在今日上山祈福。
按照惯例,帝后大婚至少提前半年开始准备,准皇后也会在大婚前三个月提前住进皇宫一处宫殿学习宫规礼仪,大婚当日则直接从皇宫出嫁,待帝后于交泰殿度过新婚之夜后,皇后便会正式入住东六宫之首翊华宫。因着这次时间紧,于是三个月的礼仪学习便缩到了一个月,明日就是华蓁入宫的日子。
“小姐明日就入宫了,今日为何不待在府上?”金缕是个不太能藏住疑问的人,她边替华蓁整理着出门的衣服,边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不知为何,不去一趟白云庵,我总觉得心里难安。”华蓁任由雪柳给自己上妆,有些恍惚地说到,“抄了这么久的佛经,也是时候亲自去拜拜了。”
“到了佛前,小姐想求些什么?”是家门的荣光,还是圣上的宠爱?
“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啊?”雪柳有些担心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华蓁轻笑一声,又迅速敛去,“我所求,不过家人的平安喜乐罢了。”
折腾一番主仆一行人总算是出门了。
到了山脚,金缕看着那长长的石阶,试探到:“小姐,要不还是坐软轿吧?这要是上去再下来,您的腿脚如何受得住呢?”
雪柳考虑的却是别的,“金缕说得有理,明日主子就要进宫了,怕是用腿脚的地方多着呢,不如......”
华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去:“来礼佛的,怎可坐轿?心不诚,佛不佑。”
待到主仆三人磕磕绊绊地爬到山顶,已是日上三竿了。
华蓁带着二人整理好了衣冠,又细细地擦去额汗,才抬步走向白云庵的正门。因着天气尚冷,庵里香客不多,一片宁静祥和。
华蓁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的都是香火味,夹杂着些檀木的清香,莫名教人安心。
华蓁有一段时日未曾来此了,亦不知法师此刻可在庵内。正巧一个小尼姑路过,华蓁忙叫住她:“这位师傅,敢问惠清法师现在何处?信女可否前往拜访?”
小尼姑行了个礼;“师父此时在签堂呢,早前吩咐了若有人寻,直去便是。”
双方又行过礼方各自离去。
走到签堂前,只见一位尼姑背对着门口,正跪在蒲团上不知在念些什么。
华蓁抬了抬手,让丫鬟们留在门外,自己则抬步跨过门槛进入签室,怕惊扰了惠清法师,便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动。
幸而法师似是有所觉察,颂完一个段落便停了下来,缓缓站起转身,朝华蓁施了一礼,华蓁亦还礼:“信女华蓁,见过法师。”
惠清面不改色,“施主有心了。”说完也不问华蓁所求,便作势领着她在蒲团前跪下。“施主请便。”
华蓁虽有些莫名,倒也从善如流,拿起签筒摇了摇,一支签慢慢悠悠地从签筒中抖落出来,掉到了地上。华蓁也不忙去捡,而是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才从地上拾起那支签,双手横举着递到了惠清法师面前:“是第九十五签。”
惠清愣了愣,才接过那支签,甚至都没有去翻对应的签文,倏忽恍然大悟般轻笑:“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华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敛了笑解释道:“签筒里的签是今早贫尼重新放的,签倒是起初便有的,只不过有几支易于惹来非议,月前贫尼便收了去。但近来不知为何,贫尼偶感不安,今早尤甚。思来想去,贫尼便将那几支签又放回了签筒之中。”
华蓁似有些明白:“这么说,华蓁便是抽中了一支特别签了。”
惠清轻轻颔首,有些感慨:“那几支签本就稍显殊异,施主所求,更是异中之异。”
华蓁有些好奇,亦有些隐忧,不由问道:“可是艰涩难解......?”否则怎会迟迟不肯解签?
惠清摇了摇头:“并非艰涩,反倒是过于直白了些,故而贫尼才会起意将之收起。”顿了顿,她想起什么,“说起来,日前亦有一位施主来求签,她所求却是正好相反,过于宛转晦涩,贫尼亦难解一二。”事实上,“宛转晦涩”已是惠清用词委婉,若可以,她更愿用“狗屁不通”来形容。然佛祖之意,岂是我等凡人可轻易窥得的?故她亦不敢轻易解签,只叹是自身修行不足。
华蓁更加一头雾水了,“那签文......?”
惠清法师拉开签堂供桌的抽屉,一手翻开书册,另一手伸着食指一条一条地找着。
“九十五...九十五......”她一边翻找一边喃喃。其实,她并非不记得签文的内容,恰恰相反,她可以背得一字不差,否则之前亦不会作出那般反应,只是兹事体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
找到了!她一字字看去,果然分毫不差。
她又重新合上了记录签文的册子,朝华蓁施了一礼:“请施主到门外等候。”
华蓁不解,但还是依言退到了门外,雪柳和金缕马上迎了过来,二人看了看华蓁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对视一眼,金缕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如何?”
却听华蓁摇摇头道:“签倒是求到了,签文尚未拿到,法师让我在此等候。”
不一会儿,惠清法师从里头出来,递给华蓁一个锦囊:“签文在此,信女独看,然非此时,一月后也。”
华蓁虽满腹疑惑,却还是郑重地接过道:“华蓁知晓了。”
见惠清转身便要重回签堂,华蓁不禁开口:“关于签文......法师可有高见?”
惠清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此签恕贫尼不敢妄言,惟愿施主坚守本心,勿被盛名所累。”
华蓁重重地施以一礼:“信女华蓁,谢过法师嘉言。”
......
待华蓁主仆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下山的石阶上,惠清才停下抄经的手。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其实惠清从师父接过这白云庵时,才不过十八,若放在俗世,便是女子最好之年华,但若要成为一庵主事,却是过分年轻的。师父的弟子中,她并非资历最长的,对于接手白云庵一事,他人不是没有微词,只因师父说她“有佛缘”、坚持传位于她,她方顺利接手。如今已经十年了。对于白云庵的事务,她也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变得得心应手——不能说精通佛法,但应付这些礼佛的夫人小姐却是绰绰有余。但今日......不,确切来说是从上回开始,便总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
师父呀师父,徒儿到底学艺未精!惠清心中自嘲。
“偏偏是第九十五签!”她哂了一句,又重新提笔。才写了几句,突然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九十五......九十五!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