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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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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华蓁应下了。”
……
自两月前华蓁允婚,李家便快马加鞭地准备亲事,原本至少半年的亲事准备愣是缩至三个月,至今也不过只余一月。
“小姐当真不着人探探这李家的底?娶的是太傅之女,三个月准备亲事,正月里完婚,未免太过着急。”布置得雅致的闺房内,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立在一旁,对坐在绣架前正认真劳作的素衣女子说到。
“之云我是信得过的,以后这话不要再提。”女子刺绣的手一顿,秀眉微微蹙起,虽她也觉得这急得不似之云以往作风,但还是忍不住辩了一句:“只恐迟则生变。”
“变?”另一旁的丫鬟金缕噗嗤一笑:“这李家,还怕小姐逃婚不成。”
莫华蓁这下是彻底绣不下去了,收起针,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两个丫鬟见状忙跟过去替她整理因刺绣而微乱的鬓发。
“小姐这就不绣啦?只剩月余,嫁衣得快些绣好才行。”
倒是雪柳看出华蓁神色有些不明,心里暗嗔:金缕这没眼色的丫头!
忙转了话头:“小姐可是要出门?可要雪柳给您绞条巾子净脸上妆?”
“金缕去拿水,你替我挽发吧。”说完又似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有几个颜色的绣线不够了,我去如意坊瞧瞧。”
绣线哪需您亲自去买呀,开个口就自有人送上来。不过雪柳不似金缕,这话是断不会说出口的,“小姐今日上街不妨多逛逛,日后待嫁娘出门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华蓁闻言倒是不由从镜子里瞧了她两眼,“你倒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就凭这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功夫,这丫鬟放哪儿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依着华蓁的意思,雪柳给挽了个素雅的发髻,金缕来上了层淡淡的妆。到了挑首饰的时候,雪柳却犯起了难,小姐今日的装束妆容已是寡淡,配翡翠头面倒是合适,只是待嫁娘过于素净是否不符身份?倒是这套红宝石头面,戴上便能衬出几分气色来,也算是添了喜气。
华蓁看了看雪柳手里的红宝石头面,淡淡道:“怎么把这套拿出来了。”
雪柳瞧着主子神色,心下已有决断,当即拿起那套翡翠头面给华蓁戴了起来,素净就素净吧,主子喜欢最要紧。
金缕接过红宝石头面正要放回匣子里,却听华蓁说:“换个匣子放吧,柜子里雕了桃花的那个。”
金缕闻言,捧着头面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
华蓁出门只带了雪柳,主仆二人均着月白衣裳,连华蓁的大氅都是银白色的,走在腊月的覆着薄雪的长安街上,仿佛融入街景。
长安城里长安街。京城名谓长安,长安城里能称“长安”的街亦只此一条。
“天儿冷,小姐怎的不坐轿子。”雪柳不由搓搓手,虽她名字里带着“雪”字,却实是个怕冷之人。
“这长安街不远,走着正好暖暖身子,你要是觉着冷,下回我便带金缕出来。”
虽知小姐没有埋汰自个儿的自已,只是在认真体恤下人,雪柳还是乖乖不说话了。
只是走了两步有些不对,停下回头:“小姐怎的不进去?”
华蓁垂眸,“雪柳,我们今日换一家吧。”说完转身便朝长安街另一头。
雪柳觉察到了什么,强忍住往如意坊里看去的冲动:“是,小姐。”
就在主仆二人转身的一刻,如意坊里正和店家聊天的人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只看见一道大氅也掩不去的瘦削背影。
攥着木篦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最终松开。又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店家周旋。
……
主仆二人从锦绣坊里出来,雪柳又暗自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似自如意坊起便不时心不在焉。一向沉稳的雪柳今日也不再拘束:“小姐,天色尚早,若不嫌冷,不妨再逛逛。”
华蓁本也是打算多逛的,纵然遇着点事心情不再,却也不想轻易打道回府。
于是主仆二人直把长长的长安街逛了个遍,最后找了个茶楼歇脚。直到华蓁认为不会再遇着那人,方笑着说:“雪柳,咱们回府!”
雪柳也跟着明媚起来:“诶!”
华蓁正虚扶着栏杆抬步下楼,冥冥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唤:“桃夭!”
她闻声看去,便再也迈不出脚步。
楼上雅间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如意坊那人。
那人似乎也觉出有些尴尬,仍是强自微笑:“相请不如偶遇,想来也许久不见,不叙叙旧么?”
华蓁不知何时已换上完美无缺的浅笑:“恭敬不如从命,”顿了顿才继续,“师兄。”
于是又在雅间坐下。
丫鬟侍从都守在门口,雅间里气氛一时凝滞。
最终还是华蓁先笑着开口:“师兄今日怎地出来了?”
“贵…庭深近来不豫,我来寻些逗趣儿的玩艺儿。”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问到:“听闻之云上门提亲了?”
华蓁闻言又是一笑:“正月初五完婚,师兄若能来吃酒,府上必蓬荜生辉。”
“……是么,若有机会,必登门道贺。”说完他偷偷打量华蓁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又试探性道:“之云是个有担当的人,你嫁于他…必能顺遂如意。”
“我向来知他有担当,亦待我甚好。”华蓁话锋一转:“庭深亦如是,望师兄莫辜负于她。”说着又自嘲般笑笑,“师兄自是不会辜负于她。”
雅间再次安静下来。寥寥几句过后,竟已无话可说。
受不了这样沉寂的氛围,华蓁率先告辞:“天色不早,华蓁先回府了,师兄也早些回…家去吧。”话毕利落起身,走向门口。
雪柳替华蓁系上大氅期间,华蓁想起什么,又回头补了句:“替我向庭深问好。”
似是良久,又似是一瞬,她听见里头人说:“好。”
再无别话。
……
回府路上,天飘起了小雪,华蓁不由驻足。
她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化作冰水,凉入骨髓。
“天儿有些冷了。”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