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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巳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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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楚在人群中目睹了陈芊芊抢亲的全过程,轻轻一笑:这个傻丫头显然是对这个韩烁一见钟情,却胡闹到当街抢亲。她可以任性妄为,自己却对韩烁不能不提防。陈芊芊骑马离去,韩烁和白芨整理人马继续前行至驿站。陈楚楚粗略地数了一下,明面上韩烁一行十人,是跟护城军报备过的,实际上在混在人群中,全神戒备的,大约有二十三人。花垣城男子地位不高,这群人扮作贩夫走卒,更是无人注意到他们。陈楚楚看着他们各归各位,部分跟着韩烁离开。
陈楚楚在人群中布有大约四十个人,均来自于护城军男营,以防韩烁进城过程中有任何骚乱发生。向副官使了一个眼色,这群官兵,自去盯着韩烁人马了。陈楚楚独自回到兵营,宣情报官,令书官,巡防官以此来见。
情报官叶萱,身着浅蓝军装,不同于别的将士,她年轻貌美,日常以醉仙居老板身份活跃于花垣。她进出军营,走的均是醉仙居通往军营的密道,是以即使在军中,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陈楚楚宣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叶萱便出现在陈楚楚面前。陈楚楚在过往司军的基础上,编制了一套汇报口令,多余的话一概不需说,只讲数字,名谓,或者属下不知。
陈楚楚问:“随行人数?”
叶萱答:“申报十人,实至八十人。”
“兵器数量?”
“申报佩剑十柄,实至佩剑十柄。”
“哦?在花垣市购?”
“属下不知。”
“介文淇随行人数?”
“申报十二人,实至十二人。”
“兵器数量?”
“申报佩剑两柄,实至两柄,都交与城主府邸存下了。”
陈楚楚沉吟了一会儿,问:“芊芊街市邂逅韩烁一事,可有内情?”
叶萱答:“韩烁计划拦截二郡主您,三郡主计划治韩烁顶撞之罪,逐回玄虎。”
陈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叶萱面前又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地收回表情。
她吩咐叶萱:“这么多玄虎人马,我们只怕无法一一盯防,你去观察,寻几个级别高的,日夜盯防。”叶萱得令去了。
过了一会儿,南宫雅盈盈地走进陈楚楚房中。陈楚楚跟南宫雅讲话随意多了,问她:“今日会审,王雨燕如何表现?”
南宫雅不似上官斐博闻强记,更善观察,便讲事情略微叙述了一番,并告知陈楚楚自己所观察到的:“我看这卢司刑和城主的督察员谢承韵,均已被王雨燕所言折服,只有陈司吏她满心忿懑,但是又苦不能言的样子。”
陈楚楚思忖了一番,难以明白为何姨母如此不满,便询问南宫雅:“你可知我姨母,为何不豫?”
南宫雅答道:“属下不知,但是这王雨燕提到,陈司吏的佩剑“破空”是王雨燕在花林涧重金求得。“
陈楚楚“啊”得一声:“这“破空”,是我们姐妹合购给姨母的祝寿礼物啊!”
这倒是南宫雅也没有想到的,她问陈楚楚:“那此剑何来呢?”
陈楚楚想了一下说:“这剑是城里珍宝馆所购,但是这剑到城里的消息,是姐姐给的。”
南宫雅和陈楚楚相对无言。陈楚楚吩咐南宫雅去城里珍宝馆走一遭,打听一下这破空的来历。
南宫雅走后一会儿,梓竹引入了巡防官。陈楚楚询问城防情况后叮嘱她在各位郡主府加派巡逻后,便让她走了。
陈楚楚今日见到韩烁,感受却与妹妹截然不同,她觉得这韩烁尽管相貌可以算是好看,但是身形纤瘦,过于俊美,流于阴柔,一派公子哥儿的气息。她久居军中,偏爱阳刚气息十足的男子,看不上韩烁这般的模样。但是想到妹妹一副被红娘甩中了红绳的样子,她仍然忍不住要笑将出来。
但是这韩烁,带了如此多的人马来花垣,不防也是不行啊,陈楚楚有些头痛。
陈芊芊当街抢亲一事,不一刻便传入了城主耳朵里。花垣城历任城主都励精图治,这一任亦不列外。每日卯时起身,辰时听朝,巳时单独接见各部大臣,而后批阅奏折。今日因为王雨燕会审,便没有听朝,在房间看书,桑奇禀入,将抢亲的前后之事细细地讲给城主听闻。
城主略点了点头,说道:“芊芊虽然胡闹,但是出发点却是为了姐姐和花垣城考量,既然她中意这个韩烁,那就宣我令,将这韩烁赐婚与芊芊吧。”
桑奇却没有接令,踌躇地问:“这个,三郡主已经与裴家订婚,这赐婚,怕是伤了裴家的颜面。现在裴恒父家介文淇就在府中听宣,这个消息传将出去,只怕众人脸上皆不好看。”
桑奇此言,无半点错。这陈芊芊与裴恒的婚事,若是处理不好,可是得罪裴家的大事。相较起来,得罪玄虎城主事小,得罪花垣地位超然的贵族事大。虽然花垣也多有多男共事一妻的传统,尤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在花垣事属寻常,但是这先来后到的分野,就是会有上下主次之分。
城主略思考了一下,对桑奇颁令道:“宣我之令:着裴恒替补中书令一职,入朝堂议政,兼任原司学一职。”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恩赐,花垣两百年来,没有一个男子能够入朝议事,这般恩宠,确实能抵上婚配所失之颜面。
陈芊芊与韩烁的婚配,也不用她自己来求,就这么定了。
陈芊芊大摇大摆地走在农市,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只因所有集市之中,唯有这农市,是没有女人的。君子远庖厨,花垣境内,谁家有女人管柴米油盐这般闲杂之事的呢?
韩烁刚好相反,驿站落定之后,便想出街逛逛,他衣着华贵,又是玄虎着装,去哪里都特别显眼,引人围观。白芨提议来这农市找些水果尝鲜,两人便一路走来。
这两人也是好巧不巧,相对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陈芊芊反复在脑子里闪现的画面,居然实实在在的地在眼前出现,整个脑子又是轰的一声炸了,呆呆地站在那边望着韩烁。
韩烁这边呢,见到陈芊芊这英气勃勃的面庞,天真烂漫的神态,亦是心头突突乱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人面对面在一丈开外,呆呆的站定,相互凝视对方,什么也不说。倒是把白芨和梓锐这两个急得相互使眼色。白芨心道:喂,能不能戳一下你家那位,不要色眯眯地盯着我家少君啊?而梓锐心道:拜托,你们玄虎的男人到底有没有礼貌啊,哪有男人家的,如此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的啊?
两人看对方都不动作,只好一起管理自家的主子。白芨推推韩烁手臂,梓锐轻声叫唤:“三公主。三公主!”
陈芊芊瞬间回过神来,终于知道要言行得体了。于是她大方地走向韩烁,说道:“少君雅性,来这农市参观吗?”满脸狐疑地望向韩烁。
韩烁亦是瞬间回神,看到陈芊芊满脸明显的问号,觉得她煞是可爱。反问道:“三公主来这“女子勿入”的农市,又是所谓何事?”
陈芊芊一个时辰之前才刚刚认识眼前这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认定此人跟身边梓锐一样可信可靠,就直接回答道:“我是来调查玄米市价的。”
这次轮到韩烁狐疑不定了:“玄米?三公主要是从事玄米生意吗?”玄米生意规模小到在玄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并没有人知道玄米价格中间有什么玄机。
陈芊芊对着韩烁翩然一笑:“韩少君有所不知,这本地产的玄米,价值5文,但是中原远道而来的玄米却价值3文,你说其中原因是什么呀?”
韩烁被陈芊芊问得懵了,皱着眉头问:“居然还有此事?”随即跟上陈芊芊的脚步。这五人人,变成了陈芊芊韩烁在前,白芨梓锐在后,上官斐,则自行其事,调查起玄米价格。
陈芊芊停在一个玄米摊位前,问这农民:“您这是本地产的玄米,还是外来进口的?”
韩烁诧异地看了看陈芊芊,她居然对一个低三下四的农民男子使用“您”的称谓,这绝不是传闻中的三公主,暴虐成性不学无术的陈芊芊可能干的出来的事儿。韩烁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当真是一点也不可信。
农民男子看到这一行人个个服饰华贵,问话之人还是个女人,感到无比荣幸,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这个是本地产的玄米,一年一收,米粒饱满,煮饭香甜,是上好的玄米。大人您购买一些吧!”
陈芊芊有些疑惑,问到:“一年一收,难道还有两年一收,三年一收的不成?”
农民男子看她说话外行,也不敢嘲笑,低头回答道:“大人您说笑了,南方地暖潮湿,肥力十足,一般一年两收,小人听得传闻,这中原大地极南之境,有一年三收的土地。”
韩烁接着问道:“那一年两收,是不是这米就可以卖的便宜一些?”
韩烁与陈芊芊心有灵犀,把她待要问的问题先问了出来,陈芊芊微笑着望向他,两人微笑着对视一眼。
农名男子答道:“这也未必,中原至此间路途遥远,这辛苦运送的花费怕是不少呢!”
陈芊芊点点头,示意梓锐把这位农民男子的玄米全部买下,送回府上。顺便笑着对韩烁说:“本地产的玄米,米粒饱满,煮饭香甜,少君可要尝一尝呀?”
韩烁一个抬眉,侧头对陈芊芊说:“三公主可是邀我府上用餐?”
陈芊芊嘿嘿道,说:“那也得等我找到了3文的米。”说罢一笑,径自向前方走去。
农市到了热闹的一端,人越来越多。偶有不注意的人,行路间提篮扁担要擦上陈芊芊,韩烁眼尖,赶快格挡掉了。
陈芊芊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座两层楼的米铺,蹭蹭地就钻进了店里,被拉下的韩烁只好赶紧跟上。
这米铺规模巨大,地上全是草编袋装满的一包一包米,而展示米的米缸,个个巨大,能容一人躺入。陈芊芊呼唤掌柜的,结果来了一个小厮,一看是个女人,小厮吓得逃回了后房,呼唤了一位先生出来。此时,韩烁也赶来站在陈芊芊身侧。
陈芊芊问先生:“请问这玄米价格几何?”
先生答:“7文。”
陈芊芊一听不对啊,这是玄虎进口的玄米?随口就问了出来。
先生答:“没错!这是中原产的玄米,品种好,价格高。”
韩烁听到“玄虎”两字,满腹狐疑地望向陈芊芊。陈芊芊却没有发觉。
陈芊芊皱着眉头,问先生:“先生,这不对啊?我听说这中原进口的玄米,价格只有3文。”
先生被她一讲,脸上一红:“这…大人您需要几斤?如订购百石以上,3文这个价格是可以的,小人还可以安排送至府上。”
陈芊芊一听3文价格可以,这便证实了王雨燕说的,她在花林涧的行事,使得花垣城米价从7文降至了3文,功绩无量。但这事儿说不通啊?为何同样的米,从玄虎走就是7文,从花林涧走,就是3文呢?
陈芊芊接着问:“先生,你这米,是从花林涧来的吧?”
先生一脸尴尬,不能作答。陈芊芊江湖规矩是懂的,示意梓锐递上定银与府帖,直接购买一百石玄米。先生一看是郡主府上,立刻诚惶诚恐,跪倒便拜。梓锐立刻一把拉起他,跟他说无需多礼,只需回答郡主的问题便是。
先生再无隐瞒,就说起这玄虎来的玄米价格7文,花林涧来的玄米价格3文,因为实在太过便宜,所以铺子里9成都是花林涧来的,只因不想惹的玄虎商贾不快,所以一年到头也略跟他们进一点货,卖给散客。
韩烁在旁越听越是不对,这陈芊芊何尝是来调查米价,根本是来调查为何玄虎将米卖的如此之贵的。当然,这也不是问题,问题是陈芊芊未曾跟他明言,而他现在所处境地,发话也不是,不发话也不是。于是就不愉快起来了。
陈芊芊又问:“那花林涧的米,为何如此便宜。”
先生一遍作揖一遍回答:“这个小人实在不知。”
陈芊芊点点头说罢了,你去吧。
陈芊芊回头去寻韩烁,却看到他阴沉着一张脸。陈芊芊不知道他为何不快,直接问到:“少君怎么了?为何如此不愉快啊?”
韩烁性格内敛,这次遇到陈芊芊好不容易激发了一些他活泼的性格,此刻却封闭了起来,回陈芊芊说:“没什么。”便径自走出了米店。
陈芊芊却不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事情,都要弄清楚,于是追了出去跟韩烁说道:“芊芊何处得罪了少君,还请少君示下!”
韩烁一下子驻足停下,陈芊芊立刻翻回身子站在他的面前,面对面地看着韩烁。
韩烁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公主防备着韩某,说话只讲一半,你明知玄虎米价7文,却未曾对我明说。不是防着韩某,又是为何?”
陈芊芊愣住了,这么屁大点儿的事这韩烁都能生气也是够了。
陈芊芊性格中有些鲁莽和草率,这本是温言软语两句就能过去的事儿,她却教上了劲:“这么点儿小事你就如此计较,真娶了你还不得天天跟我闹啊?!”还翻了个白眼。
韩烁前面只是略有敏感,现在确实真的被气到了:“陈芊芊,当街抢亲的可是你!我何曾说过,愿意与你婚配?!”
陈芊芊理亏,但是拉不下颜面,气呼呼地说:“行啊,行啊!反正我也没有跟母亲请婚,大婚一事,我们就拉倒吧!少君请便!” 说罢,自己走了。
韩烁此刻是气的不行,心头一疼,眼前一黑。然而此时陈芊芊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