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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城江城 ...
刚下飞机一股冷冽的空气吹来,唐棠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江城的夜晚一如记忆中的清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坐下来,感觉整个人骨头都要散了,心却是轻飘飘的,有着游子归乡的一丝丝迫切和热烈。
“到了?我在D出口这边等你,找不到的话打开位置共享就行。”高中同学林惜开车来接她。这个时候已经到机场出口了。
这是六年来唐棠第一次回到江城,降落的机场已经不是她离开时的那个,这几年江城发展迅速,在城南建了新的机场分流。
在机场里走着唐棠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变化,四周高清的数字显示屏、机器人小助手,科技短短几年渗透进了人们的生活,她想,虽然有些冲动,但是回国兴许是个眼下最好的选择。
D出口并不难找,指示牌的提示清晰而周到,连地铁站的入口和机场大巴的停车处都标的明明白白。唐棠又想到自己多年前出国一个人在机场闹出的那些糗事,真是今日不同往昔了啊。
林惜就靠在D口左边的栏杆上,穿着条纹上衣,随意地玩着手机,不时抬头张望一下。看着她眯起的眼睛,唐棠不自觉笑出了声。高中时候林惜近视就有三百度了,但是坚信不戴眼镜最好看的她愿意只在上课要看黑板的时候戴眼镜,日常生活中一看远处就要眯起眼睛。
“嘿嘿嘿,我在这儿呢。”唐棠故意夸张地在她面前挥舞着手臂。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可是推了约会来接你好吗?”两个人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络,见面没有过多的生疏感。她自然地接过一个唐棠手中的行李箱。
“一会去你华庭的那个家吗?你家收拾好了吗?”林惜父母在江城多处置业,这些年一直托管给中介出租管理。
“嗯,那边本来就是新房子,精装交房以后就没住过。我和管家约好了时间他来送钥匙,等会我再跟他确认一下。”
自从公司破产生意破败以后,林惜父母在处理完公司后续事项后,无心也无力继续在商界打拼,靠着早年在江城买下的多处不动产,足以过上舒心的生活了。
当年因为家庭变故把唐棠送出国读书,他们一直放心不下,了结了国内的生意以后他们就远赴美国,只是语言不通加上习惯的差异,还是让他们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你爸妈还在老家呢?”林惜一边打开手机地图找着华庭的定位,一边随口问着。
“是啊,老家最近不是在商量旧房改造吗?爷爷奶奶也不懂那些,只能爸妈回去盯着。”
林惜的老家在江城离江城不远的一个小镇,近些年凭借着清幽的风景,吸引了不少旅客,给小镇创造了颇丰收入。小镇上的房子大多建造年代已久,以前顾忌着修缮的资金问题,如今已经解决。政府一方面想着让百姓享受旅游业的红利,另一方面,也是提升形象,就提出了旧房修缮改造的政策。
林惜的车是一辆白色的沃尔沃SUV,唐棠打趣她道,“这么“朴实”的车,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她们晚上偷跑去KTV唱歌,大半夜地几个人横行在马路边上,大声地说说笑笑。夜晚江边的大路上,总有跑车带着张扬的发动机轰鸣声呼啸而过,这时候林惜会对着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的跑车车尾吹个响亮的口哨,拍着胸口说,“等我有了钱,先买一辆红色法拉利开开。”
林惜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开口,“买车之前钱钱带我去过一次赛车场试过,还是沃尔沃适合我。”众所周知,沃尔沃以安全出名。
也多亏了她的车,将将装下了唐棠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
“今天先回家收拾收拾休息一下,改天姐再带你出来兜风。”林惜很有社会大姐的风范。
“行,小的尊听不如从命。”唐棠也很配合。顿了一下,她又八卦道“你今天的约会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小姐妹见面,说的最多的就是感情八卦。
“害,别提了,我爸妈安排的相亲。我还得谢谢你,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都不知道我爸妈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从我一过二十六岁的生日,我爸妈仿佛世界末日在即,开始给我像排班一样安排相亲对象。没有一个周末消停过,我上班得应付那些青春期皮孩子,下班还得在别人面前装淑女。”说起相亲,林惜有一肚子的怨言。
唐棠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画面,林惜的父母都是国企的中层,一辈子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到了唯一的女儿这里,更希望她过按部就班的生活,该读书的年纪好好读书,到了适当的时候,找一个踏实可靠的男人,不需要太过耀眼,过好平凡的小日子才是真谛。他们想为她降低一切生活中意外的风险。
四年前,林惜背着爸妈放弃了保研资格,偷摸地申请了去美国读研,算是第一次在大事上和爸妈唱了反调,回来却还是拗不过他们,听从了他们帮她铺好的路,去中学应聘做了一个英语老师。
“给我安排也行啊,多金帅气有才华,你至少占一样吧。唉,说多了都是泪。”林惜自认为还是个在花季的美少女,没想到却会沦落到要长辈介绍对象这一步。更关键的是,她从被介绍的相亲对象那里,认识到了自己在爸妈和那些热心阿姨眼中的定位。
“别说我了,你呢?Jason怎么同意放你回国,你们两个将来怎么办?”林惜打着方向盘,刚下了高架桥,迅速淹没在前后的车流中,这才是江城的夜晚。
“分了。”唐棠平静地阐述这个事实。好像几个月前兴奋地说要订婚的人不是她。
林惜有些震惊,“前几个月不还……”她们一直有联络,他们的故事她很清楚。
唐棠沉默了一会开口,“主要还是家庭的原因吧。我们两个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所以等到了非要解决不可的时候,问题已经堆积得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了。”
Jason是林惜在华盛顿读LLM时候的同学,韩国人。开始林惜以为他也来自一个和她一样,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家庭,后来才知道,他家有家族企业,需要继承家产的那种。那时候她偶尔在新闻上读到韩国大企业中的家庭传闻,当作好笑的事情分享给Jason,他却有些沉默,无奈地告诉她那就是事实的样子。
两个人一直在美国自己塑造的童话世界中过着没有家庭干预的生活,直到毕业、工作,当现实因素照进了童话世界,一切都破灭地那么迅速。唐棠不能接受Jason家庭对于继承人妻子条条框框的要求,Jason更没有勇气,也不可能推卸责任,将培养了他近三十年的父母弃之不顾。
两个人在订婚前夕分手。
林惜听了以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唐棠,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任这份沉默。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这叫及时止损,以后你爸妈要是有介绍什么青年才俊,就那种帅气多金有才华的,别忘了我啊。”唐棠已经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三年的感情,戛然而止,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更何况,这样的场景让她倍感无力,他们无从与家庭割裂,也无从抵抗甚至改变事实,因为那是他们的本源,有着供养他们长大的人们。
再说…可能就是她的命吧,一段完美的姻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得,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这事包在我身上。”林惜松了一口气,也只能接着唐棠的话说下去。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安慰人的能力。
华庭是近几年新建的小区,就坐落在江边上,与规划的金融城有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可以望到高楼林立的CBD,自己却被绿树环绕,有种闹中取静的意味。
小区里大概有六七栋楼,并没有规则地围绕在花园的周围,而是错落在各处。两个人在管家的介绍下终于找回些方向感。
管家给唐棠交代好了地下停车位、钥匙、还有物业的相关事项后离开了。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风光却是足足的,主卧有面向江边的落地窗,林惜发出了土拨鼠尖叫,“唐棠你这卧室绝了,我也希望每天能醒来看到江景。”
夜晚的江上,有三两游船,星星点点的灯光。
两个人挨个房间看了个遍,很新,很精致,但是冰冷地让人有一种来到了酒店的感觉,唐棠心里暗暗规划着要添置一些什么东西增加些烟火气。
“今天咱也别出去吃了,点点儿外卖得了。”林惜拿起了手机,打开收藏夹找出了一家离这里很近的私房菜,一直没机会来打卡,这次可以尝尝鲜打个卡。
不到半个小时,外卖就送到了。唐棠有点惊讶,“这么快!”
“嘿嘿,你layback了吧,这叫什么,中国速度!”林惜在国外那几年憋坏了,学校在村里,美食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定一次外卖,配送费死贵,还要等很久。
唐棠吃到久违的中国菜,连话都顾不上,筷子没停下来过。刚去美国的时候,想家了她就去Chinatown花上能抵学校三顿饭的钱,吃上一份盖浇饭。如今回来了,得把自己这几年嘴上亏的找补回来。
“不是吧,你这太夸张了。”看到唐棠的模样,林惜想这孩子在国外都吃的是些什么呀。工作的这一年,托爸妈的福,中学老师的工作并不忙碌。工作时间稳定,有假期保障,不做班主任,在晚自习前就能下班,真正过上了有点闲钱有点时间的生活。现在想想父母的话也不全是过时的思想,至少在他们的规划下,自己过上了舒适的生活。
“你们公司通知什么时候上班了吗?”唐棠和林惜不一样,在外企工作,这次调任回国,她也不清楚公司的具体情况。
“没呢,我先给上司打了个报告,改天去公司一趟。”她来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具体的事情,还得当面聊。
“你这么多东西,还得花不少时间收拾,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就行。”出门前唐棠给了林惜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说了句谢谢,“行了行了,咱俩谁跟谁啊,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今天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呢。”两个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友情,跨越了时间地理,依然纯粹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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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城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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