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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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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流年刚将一桌客人吃空的碗碟放进盆里,就听见外头有人叫她。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盆,索性原地站定等着。
果然,不消片刻,贺景西便风风火火的从门口抢了进来:“流年!诶,你怎么站在这儿?是在等我吗?”
“半条街外就听到你咋咋呼呼的了,怎么,病好了?”流年又提起木盆,朝后院走去。
“那小小风寒哪是我的对手!”贺景西跟着流年进后院,一路上不断有人朝他作揖,叫着“少城主”,他却一概不理。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见流年兴致缺缺,贺景西拿出了手里的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什么啊。”流年难得的分了个眼神给他,“要还是什么武术秘籍,就不必给我看了。”
“不是秘籍,我知道你对那个不感兴趣。”说着,贺景西将手中的东西缓缓展开,闭着眼睛,一副等着被夸的表情,“这是我家从黄道国回来的武徒,在黄道国主城的布告栏上揭下来的告示。”
流年似信非信的从他手中拿过告示,定睛看着——
“顺应天命,皇帝诏曰。蛇夫座幸存族人流年,在黄道国对抗猎户国的边防战中舍身取义,救国有功。特赐予五品女官之职,另赠罗布百匹,星币千两。然,流年无意功名利禄,品德高尚,怀瑾握瑜,谢绝恩典,并将所赐之物尽数捐予灾苦百姓。如此高风亮节,特此赞扬!”
什么意思?敢情她好不容易有钱有势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流年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该笑,不过好在,她本也不为了这些。既然边防战胜了,想必北堂墨染也平安回去了,那便是最好了。
贺景西见流年看入了神,想她可能是太高兴了,又补充道:“我听说,你现在可是黄道国的名人,坊间都有大把传闻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噢。”
谁知流年将告示又塞回他的手里,抱着木盆朝厨房迈去,看上去毫不在意:“我这一前一后,什么也没捞着,有什么可喜的。再说了,我又不回黄道国了。”
“流年你不回去了?!太好了,那你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好好的做我夫人了?”贺景西一边将告示放回怀里好生收着,一边屁颠屁颠的跟着流年进了厨房。
流年随手将身侧菜篮里的黄瓜,一把塞进了贺景西的嘴里:“景西,你也知道,你都十五岁了。能不能好好做点正事?别天天跟着我。”
“跟着你怎么不是正事了?”
“你今日马步扎了吗?剑术练了吗?先生吩咐的书经读了吗?你将来可是一城之主,要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守护好饮武的百姓。这样,日后遇到真正中意的女子,也定是会仰慕你的。”流年只当他还是个孩子,一边洗着碗,一边语重心长的劝他。
“我就中意姐姐你嘛!”贺景西嚼着嘴里的黄瓜,似乎想了什么,又问,“那我今后,若是每日认真练功,好好做功课,将来成了有担当的一城之主,你也会仰慕我吗?”
流年洗碗的手一顿,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那张,她在月下描摹了无数次的脸,回过神来后,只是淡淡一笑:“景西,你以后就会懂了。”
“可我……”贺景西还有话想说,客栈里跑堂的黄斗突然急冲冲跑进了厨房:“流年!”
他进门见贺景西也在,忙行了个礼:“少城主也在啊。”
贺景西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黄瓜:“有什么事你快点说,别打扰我和姐姐培养感情。”
“噢,流年,今日前面叫人带了话来,说我娘子突然病危了。你也知道,家里老人走的早,还有个小的要照顾,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必须得回去看看。这跑堂的活,你替我顶两天吧?我忙完立刻回来!”
流年正要应下来,贺景西将黄斗往后推了几步:“你这什么话,流年又要给你跑堂又要干活,她不累吗?”
流年一把将贺景西往后拽了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听他的,黄大哥你放心去吧,我忙得过来。替我向大嫂问好,祝她早日痊愈。”
黄斗忙鞠了几个躬,谢过流年,像是怕贺景西再找他麻烦似的,转头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你啊,别随便替我做决定。上回我身体不适,黄大哥也替我做了事的。再说,客栈平日里人也不多,我忙得过来。”流年白了贺景西一眼,将水在身上擦了擦,又往前头走去。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也不知道这破客栈有什么好的。你要是早些听我的,去我宅里,保准没人敢叫你做事,每天都能清清闲闲的。”贺景西追着流年念叨,一撩帘子,正撞上她的后背,“哎哟,流年你做什么呀?怎么停下来了!”
流年不止是停下了脚步,她几乎是停下了思考。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任何也想不出来。她甚至猛然想不起,门口刚进来的这位客人,有个什么让人魂牵梦绕的名字。
“流年?!”门口的人又惊又喜,反倒先一步喊了她一声。
流年下意识的想捂住脸,才想起自己带了面纱,她冷静下来,沉了沉头,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这位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来的人,正是北堂墨染。穿着他们初遇时的那副装扮,手里仍是拿着一把木扇,背上挂了一个轻轻巧巧的包袱。
“我终于找到你了。”北堂墨染走下台阶,正要向前。回过神来的贺景西拦在了他面前:“你谁啊?别乱套近乎,流年不认识你。”
流年本来还想装作,是北堂墨染认错人了,谁知贺景西这么大咧咧的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深觉他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不是功课还没做?还不快回去。”
贺景西心下想着,这不就是自己设想了许久的英雄救美场合嘛,随即叉着腰,一副我来摆平的样子:“不急。我觉得这里更需要我,我要帮你把这个乱套近乎的闲杂人等给赶出去。”
流年的目光躲了又躲,还是只好解释道:“他,是黄道国的宸王。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什么?!”贺景西转过身,看了看流年,又看了看北堂墨染,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流年深知今日是躲不过了,将贺景西往后拉了拉,站到北堂墨染面前,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王爷,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恐怕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北堂墨染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贺景西,“这位是?”
“我是饮武城未来的城主。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是得听我的!”贺景西见流年对北堂墨染毕恭毕敬,被激起了心里的胜负欲,“流年,不许对他那么卑躬屈膝的。你可是这饮武城未来的城主夫人!”
北堂墨染一听,睁大眼睛,惊诧的看向流年:“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流年先急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贺景西,你平日里胡说也就算了,这还有外人在呢,你能不能收敛点!”
贺景西面对流年的斥责,却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得意起来:“听见了没,她说你是外人。言下之意,我是内人。”
“你!回头我再跟你算账。”流年放弃了制止贺景西,只好先看向北堂墨染,“王爷,他还小,说的话信不得。您今日是来吃饭的吗?想吃什么?我这就叫厨房去做。”
北堂墨染冷下脸,睨了贺景西一眼,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随意做两个拿手的吧。”
“好!”流年为他倒了杯茶,应了下来,“那我去说一声,您先喝点茶。”说完,她又直起身,朝贺景西低声斥道:“你快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添乱。”
贺景西也不接话,见流年已向后院去了,又一屁股坐在北堂墨染对面:“老实交代,你和流年,是什么关系?”
北堂墨染抿了口茶,不予理睬。
见他不理自己,贺景西气急,但转念一想,又道:“不说我也知道。她对你那么毕恭毕敬,你们俩肯定不熟。我不管你们黄道国是什么样,现在到了我饮武城,她就是饮武城最尊贵的女人,不用再向你点头哈腰的了。听见没有?”
北堂墨染面上似乎不太高兴,却只是撇了撇嘴,仍旧没有回话。
正在此时,流年回来了。
“贺景西,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再不回去,以后你就别来见我了!来了我也不理你。”
“别别别,流年姐姐别不理我,我回去就是了。那你可小心着点,别被他欺负了。”贺景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年不理他,说完,他又回头冲北堂墨染呲了呲牙,“明日我还来,要是发现流年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贺景西前脚刚走,流年来不及想别他,忙向北堂墨染赔罪:“王爷,您千万别在意。他就是个孩子,平日里骄纵惯了。”
北堂墨染低下头,又喝了一口茶,看不出究竟在意还是不在意,再开口时,倒有些文不对题:“你过得可好?”
此话一出,流年愣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过的可算好。
她想了想,只好也文不对题的回他:“王爷,先前是我唐突了。还许我,像您赔罪。”
见她沉着头,弯着腰,北堂墨染不禁想起贺景西方才说的话:“不要这么拘谨,这是武仙国,我既来了,自然是先搁下了宸王的身份。若真要赔罪,你且与我同坐,陪我吃这顿饭。”
“啊?”流年抬起头,却见北堂墨染已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不好忤逆,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寻仙他们,都很想你。”北堂墨染为流年斟了一杯茶,缓缓道,“你匆忙离去,只留下一句平生不复见。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
流年心虚,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回话。
北堂墨染不甚在意,将茶壶放好,又道:“既然要吃饭,为何还不将面纱取下?”
流年垂下眼帘,并不回答:“王爷,我不饿。我就看着您吃。”
他也不恼,只当流年还在闹别扭:“先前在殿内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流年只觉得这话有些嘲讽,有些东西,岂是说不放在心上,就能不放在心上的?但面上,她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过去这么久,我早就忘了,不知您指的是什么话。”
北堂墨染还要说什么,饭菜送了上来。
流年赶忙转移话题:“王爷您快尝尝,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红烧鲫鱼。”
他微微颔首,提起筷子。
“好吃吗?”
“嗯。汤汁入了味,肉质又鲜嫩爽滑,确实好吃。”
流年有些轻松的一笑:“武仙国不比黄道国,口味要偏重些。不过这道红烧鲫鱼,倒仍是有几分王府里的味道。”话刚出口,她便自知失言。
这叫什么事,自己挖了坑,好不容易填好了,如今又自己挖开跳回去了。
北堂墨染放下筷子,提了提嘴角:“因为你的异能,查获了好几名混进来的奸细。后来在边防战中,我们的队伍大获全胜了。”
“那真是太好了,能帮上您的忙就好。”流年眯着眼睛笑了笑,装作刚听闻的样子,目光里却又有几分掩不住的失落。
北堂墨染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皱眉:“你如今,可还有什么不适了?那转借之法,可有余下什么后遗症?”
“后遗症……没有的事,我现在过的好得很。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那便好。”
流年怕话题又朝不应该的方向发展下去,忙再一次转移话题:“王爷,您此次来,是打算在这饮武城住下吗?”
“嗯,住几日。然后,”北堂墨染啜了口茶,没有看流年,“带你回去。”
流年却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回答:“我,我在这儿很好。我不用回去。”
北堂墨染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瞧了一眼流年,又很快低下头去,不太自然的道:“不急。”
流年不知道他说的不急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追问,害怕追问出什么,自己并不想去了解的:“快吃饭吧,一路上过来。您也辛苦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