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春》咿唔鱼

6、烦恼

　　母亲这几年一直难受，老说肚子疼，用母亲的话讲自己这是胃病，老毛病了，去了医院查了两次胃镜可始终查不出什么问题，此时趴在床头不说话。

　　“又难受了？”

　　“没事，趴一会就好了。”

　　崔景誉面露忧色，还是尽量露出轻松笑脸，跟着父亲去院子里放鞭炮。

　　“前几年我放鞭炮，不小心震得耳朵一直嗡嗡直响，到现在还是不停响。”

　　崔景誉欲言又止，很想告诉父亲，可能不是鞭炮缘故，是年纪大了，耳鸣吧。

　　走到院子，拿起一根树杆，挂上鞭炮，父亲点上鞭炮后，一阵劈里啪啦声响起，响到一半，鞭炮居然灭了。

　　父亲要上前查看，崔景誉连忙出声制止：“等会，万一没灭会很危险。”

　　一分钟后，还是没响，父亲上前连续点了几次，鞭炮再次响起，可崔景誉记得以前有个说法，鞭炮要是不响寓意来年收成不会很好，鞭炮要是突然灭了，则更不好。

　　是迷信吧？

　　一定是！

　　崔景誉收起杆子后，父亲在院子里摆放上案桌，案桌上摆放着鱼，猪头肉，炸藕盒，分别寓意年年有余，生活顺利，家有喜事。

　　案桌前摆放一个香炉，三根香袅袅燃起，父亲找来一个毯子，领着崔景誉对着北东南西四个方向依次磕头，祷告上天，新年了。

　　然后又祭拜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最后再祈祷宅神保佑一家老少平安。

　　崔景誉回到自己房间后，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想到过去的一年，也想到新的一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

　　大年初一，春节。

　　今天是拜年的日子，可崔景誉走出大门后不知道去哪里拜年，跟儿时记忆相比，现在的年味已经淡了很多，可拜年这个环节却没有省略。

　　崔景誉走到二伯家门口又掉头走向村外，围着村外转了一圈后回到家中便没再出门。

　　不是不自信，实在是不想见人。

　　不结婚真的代表你什么都不是，父亲出去走了一圈后，也早早回来了，回到家后，就闷闷地抽烟喝茶。

　　崔景誉打开微信，对着一些相熟的朋友和同事发送着新年祝福，周薇的语音发来。

　　“新年快乐，怎么样，相亲如何了？”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到底行不行啊？”

　　“见过了，人不错。”

　　“哎哟，看来不错嘛。”

　　“呵呵，你没去拜年？”

　　“去了，正在我姑姑家，快被烦死了。”

　　“呵呵，忍几天就过去了。”

　　“只能这样了。”

　　周薇又问道：“你啥时候回来呀？”

　　“初五吧。”

　　“哦，这么晚啊。”

　　周薇正在玩着手机，周妈妈怒瞪她一眼，对周薇姑妈说道：“她姑妈，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的是在国企上班，对吧？”

　　“嗯，我都打听清楚了，男方那边条件还不错，跟咱们家小薇很合适，比小薇大三岁，房车也都有，而且长的还不错，你看这是他妈妈发给我的照片……”

　　周妈妈一边凑上前看，一边说道：“照片没法看，我听小薇说现在网上都有什么软件能P图，美颜什么的，哎，这小伙子长的挺不错嘛，薇薇啊，你快过来看看，你小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如何？”

　　“哎呀，妈，小姑，你们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

　　周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气道：“饶了你，那谁饶了我们啊，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着急，你不让我们给你介绍也行，你倒是自己领个给我们看啊，气死我了！”

　　“嫂子，你先别生气，他们年轻人平时都上班，社交圈子又那么小，也不是他们不想谈，以我说，这事还是得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帮忙张罗……”

　　周薇听老妈和小姑一边嘀咕，负气站起身，换了鞋准备出门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声。

　　“你干嘛去？”

　　“我出去给你们找男朋友去啊。”

　　“你这死丫头，啥时候能有个正行。”

　　……

　　中午热了饭菜后，母亲吃了一点后就趴在床头呻吟，眉头紧皱，非常难受的模样。

　　“妈，你怎么了？”

　　“什么事啊，又是胃疼？”父亲也着急问道。

　　“不是，心口窝疼的厉害。”

　　“很厉害么，要不打120吧？”崔景誉看母亲痛苦的模样，急地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不用，我趴趴就好了。”

　　“又是趴，病了就得住院啊，每次都耗着，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好，上次医生不是告诉你要注意了吗，你药又停了吧？”

　　“哎呀，小誉，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没心情跟你说。”

　　“我不是着急嘛！”

　　崔景誉什么心情都没了，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越想越沉重，更是勾起了好多心事。

　　父母已老，而自己却依然未成家立业。

　　……

　　大年初二。

　　新手机到了，父亲戴上老花镜看着说明书拨弄手机，一旁的母亲责怪道：“你自己的眼睛摔坏了，老用我的，什么东西到你手里没几天就坏了，人家小誉给我买的手机……”

　　父亲讪笑着把手机递给她说道：“给你给你，我都看不明白，你更不行了。”

　　“哼，我才没你那么笨呢。”

　　崔景誉看着他俩觉得可爱又好笑，从书包找出两张纸，想象着平常如何用智能手机，给他们画了一个说明书。

　　“妈，你用手从上往下轻轻一划，看到这个上下单箭头的图标了吗，点开它后就是数据连接，然后就可以上网了。”

　　“这是微信，能发信息还能视频通话，如果你想看我了，打开这个刚才的数据，然后点这个视频通话就可以看到我了……”

　　“哦，哦，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母对着剩菜吃起来，却单独给崔景誉做了一份炸鸡。

　　用母亲的话讲，反正来的客人不多，每年菜不舍得吃，尽着放容易坏，还不如趁孩子在家，多做几次。

　　崔景誉默默地享受这份平凡又温暖的爱，默不作声，大口吃着，争取让盘子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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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

　　母亲突然疼的难受，崔景誉也听到动静了，连忙爬起床，穿上衣服去父母房间问怎么了。

　　“去医院吧，别等了，我打120.”

　　“别，别打，去就花钱，我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这次崔景誉没听母亲的，打完电话后，20多分钟救护车开到家门口，崔景誉和父亲跟着一起去了县人民医院。

　　到医院后，母亲再次说不疼了，崔景誉没听她的，执意让医生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查完后，医生有点严厉地说道：“你母亲这个情况很久了吧？”

　　“有段时间了吧？”

　　崔景誉看向父亲，父亲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两三年了，经常疼，可每次说看医生都怕花钱，要不老说是胃病。”

　　“她是胆结石，而且非常严重，你看这是CT，胆囊内的结石肿块特别大，已经塞满了，现在必须做切除手术才行。”

　　“那就听医生的吧。”

　　崔景誉走到走廊后，深吸了一口气后，拨通了电话，跟公司请假，然后返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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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手术间外。

　　崔景誉和父亲并肩坐在长凳上，焦虑的等着，侧身看向父亲，崔景誉感觉儿时那个高大的父亲变的有点矮老了。

　　煽情文章里出现的灰白色也沾染了父亲的头发，老茧粗手，皱纹上脸，真的老了，连带着精神气也有些萎靡。

　　愣神的功夫，医生走出来后，对着外面喊道：“家属进来，帮忙把病人抬到床上。”

　　走进去后，因为麻醉的缘故，母亲意识模糊，崔景誉几人合力把母亲抬到病床，然后推进304病房。

　　这是崔景誉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这类事，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事跟自己很遥远，直到今天，崔景誉才深切体会那种焦虑和紧张心情。

　　母亲肚子切口处插着一条排管，身旁还有T管引流器，看的崔景誉一阵揪心，父亲出去买来洗刷用品后，两人陪着床边相对无言。

　　吃饭时候，崔景誉去外面买的快餐，父亲看着菜，抬头问道：“是不是很贵？”

　　“不贵，快吃吧，别凉了。”

　　父亲吃了几筷子后就放下不吃了，等到了晚饭时刻，父亲一个人下去转了一圈，带回来几个包子。

　　“去食堂买的，还办了一张卡，便宜。”

　　“嗯。”

　　这一夜，崔景誉和父亲靠在床边睡了一个不太踏实的觉，梦里崔景誉回到了儿时在家院子里数星星的时刻。

　　那会母亲总会用蒲扇给崔景誉扇着凉风，然后对着天空的星星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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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四。

　　白天挂针。

　　下午母亲醒来后，惦记着家里养的狗猫，吃力地说着话，让父亲回家看看，父亲叮嘱了下崔景誉后才回家去了。

　　晚上十点，点滴终于挂完了，崔景誉倒完尿液后，在病床一旁打了个地铺睡觉。

　　半夜，母亲突然疼痛起来，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崔景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急问怎么回事，然后跑向护士值班室。

　　打了止疼针后才稍微好些，折腾半宿，临近凌晨，才终于好些，陪床真的不是一个轻松事，这才只是一天。

　　一个皱眉，一句呻吟，无一不揪人心。

　　初五，父亲赶到医院，崔景誉回家休息一天，初六，再次返回医院，如此循环，到初八，母亲已经好很多了。

　　“小誉，我现在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这里有你爸就行了，别耽误工作。”

　　“没事的，妈，趁这机会就当休息了。”

　　母亲病刚好些，就开始担心起崔景誉的工作了，一天要催好几遍，让崔景誉回去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