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春》咿唔鱼

1、启程

　　腊月二十五。

　　西安，有些阴冷。

　　崔景誉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同事肖钦帅正佝偻着身子坐在办公桌前抱着杯子喝热水。

　　崔景誉看了眼办公室角落旁的空调没有吱声，肖钦帅后滑了下椅子问道：“听说了吗？”

　　“什么？”

　　肖钦帅有些不满道：“年终奖的事呀！”

　　“没有，怎么说？”

　　“好像是不计算业绩了，只多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

　　“哦。”

　　崔景誉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不发就好，起码有这几千块钱能把年过去了。

　　可再想到之前的原本计划，崔景誉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计划中这笔年终奖是用来明年开春的新房装修费用的，看来这下又得想别的法子了。

　　整整一天，崔景誉忙的不可开交，虽然说年终奖少发，可工作量不减反增。

　　午休的时候，崔景誉的电话响起，一看是妈，崔景誉吐了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松起来。

　　“喂，妈，什么事啊？”

　　“小誉啊，你火车票是明天的吧？”

　　“嗯，怎么了？”

　　“哦，没事，我想跟你说声，别买东西了，路上大沉沉的，上下车也不方便的。”

　　“嗯，我知道了，公司发的都是些油米什么的，我给你俩带点茶叶就好了，别的东西我也不打算带，还有别的事吗？”

　　“嗯，对了，还有个事呀，你穿的厚点，一定别感冒了。”

　　“嗯。”

　　“路上很远，行李别带太多，以前那个行李箱就别用了。”

　　“……”

　　呃，这种事也要提一下吗？

　　崔景誉想到自己用了几年的那个行李箱，确实有点不好看了，为这，崔景誉提前一星期已经从网上定了一个新的。

　　倒不是父母嫌弃自己，而是自己回家一趟，就是脸面吧，有钱没钱别人不知道，邻里乡亲只会看你衣着打扮。

　　“对了，还有一个事啊，你头发别剃短了，可别像上年那样，你额头大，短了不好看，留的长点。”

　　“好，我知道了，那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哈。”

　　“那行，你到了时候，给我们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

　　崔景誉轻笑地摇了下头，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妈还关心自己头发长短的问题。

　　可转念一想，崔景誉又笑不出来了，提醒头发，该不会是想让自己回去相亲吧？

　　崔景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好几个年轻同事拿着一张纸进入辛总办公室，显然是递交辞职信的。

　　五年前，崔景誉也曾像他们一样，频繁跳槽，甚至热血创业过，可折腾几年下来，什么结果也没。

　　对于折腾这事，崔景誉没有后悔过，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一番折腾下来，终于知道，有多大能力，吃多大饭量。

　　当然这种事，崔景誉只能想想罢了，自己没十足的把握时候，绝对不敢辞职。

　　且不说自己背负着房贷，就是年龄也不允许自己折腾了。

　　下午，公司年会如期举行，会议室里，辛总先总结了下这一年公司的情况，然后又说了公司的难处，间接解释了年终奖少发补发的事，接着又慷慨激昂地展望了下明年。

　　提到年终奖时候，同事们还相互看一下身旁人的反应，离着台子远的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一番。

　　等讲到来年时候，台下鸦雀无声，显然对公司未来发展，大家并不太上心。

　　散会后，同办公室的周薇拿着文件夹问身旁的崔景誉：“过年有什么打算？”

　　“哪敢有什么打算，宅在家里呗，熬到初三初四的就回来。”崔景誉说的有些无奈。

　　周薇脑袋一歪，笑着问道：“怎么，怕相亲？”

　　“有点，呵呵，你呢，过年有什么打算？”

　　周薇轻咬嘴唇，嗯了一声，说道：“本来打算去三亚玩的，可惜现在去不成了。”

　　“怎么了？”

　　“唉，本来跟我闺蜜约好的，可是她居然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找到男票了，然后我就被放鸽子了呗。”

　　崔景誉撇撇嘴，笑着表示同情。

　　周薇跟崔景誉差不多年纪，两人差不多时间来公司的，不过相比起来，周薇比崔景誉好多了。

　　周薇是西安本地人，爸妈就她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压力，工作中两人经常有交集，也算熟悉。

　　见崔景誉不说话，周薇略一沉吟，问道：“你老家好玩吗？”

　　“还行吧，不过农村也没啥特别的。”

　　“哦。”

　　周薇笑了笑，说道：“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祝你相亲成功。”

　　“嗯，新年快乐。”

　　下班后，崔景誉领着公司发放的礼品回到住处，室友田伟正在客厅焦躁的打着电话。

　　“妈，咱能不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啊，我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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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也想找啊，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找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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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别逼我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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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是不想回家，工作忙！”

　　见崔景誉回来了，田伟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笑容。

　　“回来了？”

　　“嗯。”

　　崔景誉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怎么，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不想回去，回家后，亲戚朋友老问，怪烦人的。”

　　崔景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轻声说道：“像我们这年纪，没结婚就是最大的罪。”

　　“是呀，根本没法沟通，从小到大，我妈一直就这样，根本不关心我想什么……”

　　田伟和崔景誉两人同住一户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可能差不多年纪的缘故，两人闲暇的时候，经常一起聊天。

　　田伟今年30岁，生性腼腆害羞，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为人谨小慎微，有点内向，聊到这个时候，田伟总觉得这是小时候受到太多管教有关，导致了自己的不自信。

　　“其实你可以29回家，年初二就出来，过年其实是给爸妈过的，要是你不回去，父母这个年过的也不会很好。”

　　崔景誉本想再多说几句，不过看田伟不以为然，也就及时止住了话题，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

　　回到自己房间，崔景誉简单收拾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出门去临街的人人乐超市采购了一些西安土特产，西安十大怪，泾阳茯茶，柿子饼之类。

　　回去的路上，手机短信来了，提醒还信用卡，崔景誉叹了一口气，提着礼品回到了自己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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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六。

　　阴冷。

　　崔景誉早早起床，洗澡，刷牙净面，甚至还特意拆开一个面膜的快递小箱，给自己贴了一个。

　　贴着面膜，崔景誉开始收拾行李，洗漱用品，衣服等必需品，看到桌子上的笔记本，崔景誉犹豫了下后还是拿起来装到背包。

　　记得上学时候，每次寒假，都雄心壮志地装一书包课本，可往往是怎么背回家的，怎么背回来。

　　而今不同心境完全不同，就算无心想牵扯工作，可又必须带着，以防万一应对突发情况。

　　收拾完行李，崔景誉跟房东打了一声招呼，拖着行李箱出门了，地铁站上各色行李箱塞满了过道，如同各自主人一般，拥挤其中又各怀心情，礼貌又互不打扰。

　　等到了车站站点，各色箱子又各奔东西，向着远方的家乡离去，哪里是归属？

　　360天的城市角落，亦或是只待几天的远方？

　　到达车站，车站广场上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打扮时尚光鲜的年轻人，也有肩背手提的老实巴交农民工。

　　你分不清哪个手里有钱，但一定猜得到他们都想早点回到家，不过不是脚下的这片地方。

　　肩背手提的人，或许在想自己的孩子或亲人是否也会像身边路过的那个女孩一样，穿着太单薄？

　　时尚光鲜的时髦男女可曾想过，也许自己的父亲就在另一个城市肩背手提呢？

　　油漆桶可以拿回家当水桶使用，平时用来做饭的菜刀不舍得丢掉，拿回家可以继续用。

　　知道又或者不清楚，有些东西是不允许带到车上的。

　　崔景誉看看时间还够用，就拉着行李箱在车站广场附近的一个用帐篷临时搭建起的小店点了一碗小米粥和两个茶叶蛋，坐下吃起来。

　　想回家，可临到回家心情又极其复杂，哪有什么心思吃饭。

　　崔景誉坐在简易桌子上正吃着饭，就听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大哥，这有人吗？”

　　“没有。”

　　“好，谢谢。”

　　崔景誉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边上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女孩，显然是小情侣准备回家的。

　　崔景誉低下头继续喝粥，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别人无法察觉的暗淡，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可依然是独自一人回家。

　　年好过，心难过。

　　大学毕业后，崔景誉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能是自己情商不高，又或者成熟太晚，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没有什么结果。

　　唉，这个年很难过呀。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开头是4008的，崔景誉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你好，请问您是手机尾号2355的崔先生么？”

　　“对。”

　　“崔先生您好，为了安全期间，我们现在的通话是录音模式的。”

　　“……”

　　年底了，各种骗子很多，崔景誉本能的保持着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