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玉》春落花还在

5、小傻瓜特别好哄

　　第一卷第五章
　　江怀站在灶台前，炖汤炖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到再过不久江玉会走，心里便有些闷闷的。明明这个人还没待上几天，明明为了照顾他，给他看病抓药，积蓄都快花完了。也许是一个人的日子太冷清了，多上那么一个人，屋里就添了点人气，日子便多了点滋味。
　　可是阿玉毕竟还是要走的，他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事儿，总不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还有他脑袋里的伤，总要想办法治好。
　　煮沸的鸡汤冒出一阵白雾，热气扑在江怀脸上，将他从沉思中拽了回来。江怀想，该来的总会来的，要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他不再多想，将鸡汤并着半只鸡盛入碗中，一旁煮的粥也早已好了，江怀没断灶膛里的火，一直用小火煨着，此时弥漫出淡淡的米香。
　　江怀端着汤碗推门而入，望见房中情景，目瞪口呆：“阿玉？”
　　江玉竟撑着床沿，试图从床上下来。
　　江怀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碗，上前去制止他：“别动，别动啊！”
　　江玉不安地动了动，求助似地拉住江怀袖子：“江江，我要……我要……”他说不出来什么，自己也不知到底要如何，身上有一些奇怪的感觉，憋得他难受，眼眶都泛出红色了。
　　江怀猛然间醒悟过来：“你是……要小解吗？”
　　江玉迷惑地望着他。
　　江怀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你等下。”从床下拿出了一个东西，往江玉手里塞：“用这个。”
　　一个夜壶。
　　江玉捏着那夜壶，看了又看，又把壶嘴往下倒了倒。
　　“哎！”江怀制止不及，一头黑线，暗自庆幸那夜壶是干净的。
　　“你连这个都忘了怎么用了？”江怀难以置信。
　　江玉拎着那壶，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江怀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去解江玉亵裤。
　　“江江……”
　　“没事的……”江怀小声地安慰他，脸也有些发烫，“这样，放松一些。”
　　一点水声响起。
　　“会了吗？”江怀用布巾帮他擦干净，整理好衣裤。
　　江玉坐在床沿，动了动腿，点了点头，小模样格外乖巧。
　　江怀笑他：“阿玉真是小傻瓜，这个也不会呀！”
　　“不是的！”江玉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驳起，记忆中好像真的没有这样的印象，包括刚才的那个感觉，也很陌生。他自然不知，自己早已是辟谷之体，喝的灵酒，服的灵丹皆化作精气被身体吸收，又怎会如凡人一般行这种事。
　　这几日喝的几碗药，几碗汤，都是不含灵气的凡物，没法完全吸收，所以才会像方才那样……
　　江玉不记得了，江怀自然也不知道，还当他是因为受伤，忘得彻底了。
　　江怀想让他躺回去，江玉摇了摇头：“坐一会儿。”
　　江怀见他坐得稳当，精神也很好的样子，便由他去了，叮嘱他不要随便乱动，便去洗手。待他回来时，发现江玉竟坐在了桌边，捧着一碗鸡汤在喝。
　　“你自己走过来的？”江怀惊讶。
　　“嗯。”江玉点头，鸡汤炖得很香，里头还飘着几朵槐花，浸着撕得极细的鸡丝。
　　这身体委实太好，恢复得太快了。江怀既惊讶又羡慕，心里也很高兴，能走便说明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脑瓜还是呆呆的，但他觉得这样的阿玉也没关系。
　　很可爱。
　　哪怕是一直这般，他也愿意养着。
　　“把粥也喝了。”他将米粥吹吹凉，推给江玉。
　　洁白的米粥琼脂一般，油油的米脂浮在面上，格外诱人。江玉试探地尝了一口，清清淡淡的，尚能入口。
　　米粥也喝完了，又端上来一碗药。
　　江玉脸色一变：“不吃。”
　　江怀已是见怪不怪了，熟练地哄道：“乖啊，吃了药便能好快些。”
　　江玉摇了摇头：“药，没用。”
　　“怎么会没用，阿玉就是吃了这个药，才好得那么快的。”
　　“不是的。”
　　“听话啊，乖乖吃药的阿玉才讨人喜欢。”
　　江玉望望桌上的药，又望望鼓励地盯着他的江怀，表情很是纠结。
　　一只草蚂蚱蹦到了桌子上，江怀捏着草蚂蚱，轻轻叩了叩江玉的手指：“江江说了，要是阿玉喝了药，就把我奖励给他。”
　　江玉眼睛一亮，手指头拨了拨草蚂蚱两根长须。
　　草蚂蚱晃了晃脑袋，细声细气道：“喝吧，喝吧……”
　　江玉动摇了。
　　江怀笑眯眯地看着他把药喝完了，趁他不注意，朝他嘴里塞了一个蜜枣：“先苦后甜。”
　　江玉用舌头舔了舔蜜枣，是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滋味。
　　小傻瓜特别好哄，江怀抿着嘴笑了，让他自个儿在一旁玩草蚂蚱，自己就着剩下的米粥和鸡汤，三两口填饱了肚子。他一边在院中晾面条，一边做着打算。
　　眼看着阿玉可以下床了，他也放下了一颗心。面摊好几天没有摆了，再不出摊他就要和阿玉喝西北风了。阿玉的衣服和鞋袜也要尽快给他置好，还有要留一部分钱给他买药……
　　钱啊钱，到处都要用钱，当初要是多攒下些银钱就好了。
　　江怀有些头痛，一转身，那让他纠结的家伙正扶着门框，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见着江怀的目光，便露出灿烂笑容。
　　江怀顿时觉得清风拂面，繁花似锦，方才的忧愁全跑没了。
　　“你啊，这么喜欢笑。”江怀好奇，“以前一定也是个很爱笑的人罢？”
　　“你再笑也没有用噢，家里的钱也不会变多。明天我就要去镇上卖面了，你一个人乖乖的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知道吗？”江怀一边念叨，一边晾面。
　　江玉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要江怀看他，他便朝江怀笑。
　　江怀心想，方才说错了，若是带他去街上，没准真有人愿意为着看一眼这个笑掏腰包。
　　他想着以后自己不卖面了，卖江玉的笑，自己在一旁收钱，自此发家致富。这想象颇为有趣，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后者不明所以，见江怀笑，也跟着弯起了眼角。
　　微风拂来，绿影婆娑，斑驳的光影如跳跃的金蝶，扑簌簌地落了两人满身。
　　小小院中，一双人，两张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