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玉》春落花还在

16、祭拜

　　第一卷第十六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年关将近。
　　忙碌了一年，也只有到了这几日才有的歇。江怀却歇不了，从前几日起，他便开始打扫卫生，置办年货。
　　今年不同于往年，多了一个江玉，他想好好过一个年。
　　“唔，什么时辰了……”江怀揉了揉眼睛，薄薄的日光透过窗棱已照入了室内。江怀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有起得这么晚，连忙从被窝里面钻出来。
　　嘶，好冷。
　　他打了个哆嗦，披上棉衣，伸手去推江玉：“阿玉，阿玉，起床了。”
　　江玉睡得呼呼的，脸颊红润，鼻息温暖，仍闭着眼，伸手一捞，将江怀捞回了床上：“困……”
　　江怀又好气又好笑，捏捏他鼻子：“昨天谁教你那么晚睡。”
　　江玉嘴角微弯，抓住江怀的手，胡乱地亲了一下，央求：“再睡一会儿吧！”
　　江怀脸颊微红，不知是因为昨夜的荒唐还是这个不经意的亲昵动作。
　　“那、那再睡一会儿啊，待会儿我叫你，今天有许多事要做呢！”
　　江怀热了地瓜粥，地瓜粥软糯热腾，江玉的那碗上还卧了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他刚把碗端上桌，江玉就出来了。
　　“穿这么薄？”
　　“不冷。”
　　江怀去摸江玉的手，果然温温的，不暖却也不是那么冰凉。他笑道：“我这捡到了什么宝贝，还是冬暖夏凉的。”江玉这寒暑不侵的体质真是让人羡慕。
　　“快去洗漱吃饭，吃完了我们去个地方。”
　　两人吃完了早饭，一同出了门，碰上了在院中喂鸡的张婶。张婶隔着栅栏喊道：“小江，上山了呀？”
　　“嗯。”
　　“早上刚下了一场雪，小心些。”
　　“谢谢张婶，我会小心。”
　　江玉拿过江怀手中的香烛等物，问：“上山做甚么？”
　　“去见见我爹娘。”
　　地上积了一层薄雪，太阳出来后，雪便化了，山路泥泞，特别难走。
　　直走得江怀气喘吁吁，才终于登上了山头。青松下，两座坟并列在一起，像一对无言而温柔的眼睛，静待着来人。
　　山里很静，江怀默默地走上前去，先是将那两块石碑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再摆上瓜果祭品。
　　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寄托着那渺渺的哀思，弥漫在清冽的空气中。
　　“爹，娘，我又来看你们来了。日子过得真快，一年又过去啦。你们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江怀倒上了酒，闲话似地聊着。
　　“我老想着你们还在的时候，往年这个时候，娘也该为我缝制好了冬衣了吧，爹呢，肯定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了……”
　　“我真想你们……”
　　“不过，你们不用操心，这些我都自己办好了，我是不是很能干？”江怀擦了下眼睛，笑道。
　　“今年真是发生了不少事……”他絮絮叨叨地，仍像从前那样，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
　　…………
　　“这次，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们。”江怀牵起江玉的手，有些局促和害羞地低下了头，“他是江玉。”
　　“他……很好，很好。”
　　“我们在一起，日子也很好，很好。”
　　“爹，娘，你们不要担心我，我、我们会好好的过日子。”他拜了一拜。
　　江玉见状，也连忙学着江玉拜了一拜，认真地应和道：“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江怀怔怔地望着他，眼眶突然湿了。
　　江玉大吃一惊，紧张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江怀笑了，心头乍暖，握紧了江玉的手。
　　真好，从此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江玉陪着江怀坐了一会儿，就从后山下来了，两人直接去了镇上，年货缺了几样，江怀今天还要采买一些。
　　因着过年，集市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江怀给了江玉一点钱，让他在街头的书肆等，江玉最近迷上了看书，那种画着一幅一幅小人图的书，看起来很有意思，江怀也爱看。
　　书肆里清净不少，江怀叮嘱道：“别乱跑，我去去就回来。”
　　江玉乖乖应了：“那你快点。”
　　江怀“嗯”了一声，转身挤入人群中去。
　　江玉站在书肆的台阶上，举目望去，便轻易地找到了江怀。江怀的身影瘦弱，个头也不高，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最普通不过。但他就是能一眼将江怀找出来。江怀的身上似带着光，只要他心念一动，便有微弱的光芒散发出来，好似晕着一层宝光的珍贵之物。
　　于是江怀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便成为了独一无二。
　　看了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走进了书肆，低头翻起书来。
　　江玉长得打眼，书肆的老板早已认识了他，见状笑着迎上前来：“客人，新出的《潇湘异志》要来一本吗？”
　　江玉没有应他，十分严肃认真地盯着手里的书，书上两个小人打斗激烈，难分高下。
　　老板凑上前去，面色不由得古怪起来，轻咳了一声：“客人对这个感兴趣？”
　　《平妖传》，这书怎么放在了这儿？
　　他见这位年轻的客人看得入神，面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客人喜欢这书？这是梦梁生的手笔，画风是顶好的，要不拿一册？”
　　“多少？”
　　“啊？”老板反应过来，清了清喉咙，“半钱银子。”
　　“……”
　　贵……
　　“客人？”
　　江玉去翻自己的零钱袋子，圆鼓鼓的小布袋，上面绣着一个“玉”字，是江怀特地为他做的，里头便放着他的零钱。江怀每天给他两文钱，拿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江玉开始数铜板儿。
　　一个、两个、三个……
　　老板：“……”
　　一共四十六个。
　　江玉撑开袋子口，往下倒了倒，再没多的了。
　　“就这么多。”江玉把一把铜钱往老板那边推了推，紧紧盯着老板。
　　老板被他如炬的目光盯得压力倍增，心道，大过年的，算了算了。将叮当作响的铜钱收了下来，得到了客人一个微笑。
　　“阿玉。”书肆外传来唤声。
　　老板因那笑容晃了神，待回过神来，就只看到两道背影亲密地靠在一起，渐渐远去。
　　江怀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裹，挤得满头大汗，边走边问：“买了什么书？”
　　“《平妖传》。”
　　江怀来了精神：“是讲高人降妖伏魔的吗？”他挺喜欢看这一类故事的。
　　江玉点点头，捏了捏自己瘪瘪的荷包袋子，攒了半个多月的零花钱都花在这上了，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