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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阿玉喝不到汤了 ...

  •   第一卷第十三章
      江怀提着羊汤,揣着烧饼,急急地往回赶。今日有些晚了,他怕江玉肚饿,多买了两个饼,打算趁着热乎,让他先吃两口垫垫。
      两条街隔得稍远,中间夹着一道暗巷,江怀着急,便从暗巷走。巷子里光线昏暗,他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心头一惊,转身去看,面前视线忽然一暗,一只麻袋将他当头罩住。
      沉闷的一声,瘦削的身躯应声倒下。
      伴随着一声脆响,滚烫的羊汤溅得四下里都是,冒出团团的热气。
      江怀后脑胀痛,挣扎着想要起来,右腿袭来一阵剧痛,教他失声惨叫,浑身抽颤,眼泪与汗水刷地流了下来。
      “好叫你知道,有人出钱买你一条腿。”伴随着浓重的口音,一只脚重重地踹上那单薄的背。
      江怀腰腹间一阵泛冷的锐痛,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那人听他口唇间模糊话语,似在唤一人名字,啐了口痰道:“那和你一起的小白脸么,你也别操心了,自有他的去处。”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江怀在黑暗中慢慢翻了个身,手掌捂住腹部,指尖尽是粘稠的液体,他摸到一块坚硬锐物,是那碎裂的瓷片。
      羊汤洒了,阿玉喝不到汤了。
      江怀茫然地想,想要起身,可使不出一点力气。
      冷掉的羊汤泛着冷腥味,良久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血的味道。
      一阵一阵的冷意从骨子里泛出来。
      怎么会这般冷?江怀想到小时候,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檐下的冰凌挂得有他小臂那么长,寒风透过窗缝吹得他脸都僵了,他以为不会再有这般冷的天了。可现在,这冷更甚,冻得他身体也僵了,血也冷了。
      江怀躺在黑暗冷寂的巷子中,哆嗦着,一点一点地往胸口摸去,指尖微微触到一物,是江玉送他的戒指。他将戒指握在掌中,慢慢沉入黑暗中。
      正在他失去意识之时,一道微光自他身上透出,那光极为柔和,如同暖玉在灯光下泛出的莹润光泽,将他虚虚地笼罩起来。

      仿佛做了一场长久的梦。梦里是沉沉的黑,刺骨的冷,他在梦中沉沉浮浮。忽而有一点暖意自心口透出,一点一点的,沿着他冻僵的胸膛和四肢蔓延,僵硬的身躯逐渐变得柔软而温暖,又仿佛是有甚么压在身上的负重被移了开去,全身一松。
      江怀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他眼中的是那熟悉的斑驳了的房顶,屋里亮堂堂的光刺得他眼睛疼,他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小江,你总算醒了。”
      江怀:“……”这对话好生熟悉。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有气无力地应道:“张婶,又麻烦你了。”
      “不打紧。”张婶的大脸盘子又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小江啊,你有空还是去青云观里烧柱香吧,今年你是犯太岁了。出去卖个面,怎么也会遭了劫!”
      脑子似塞了棉花,乱麻麻的一团,良久才弄明白了张婶的话。
      “嗯……”他虚虚应了一声,稀里糊涂的,“我是……遭了劫?”
      “是啊,你家江玉背你回来的,说是遭到打劫……”张婶道,“不过还好,人没受多大伤。你身上的几处伤都没什么大碍,就是人老不醒,怪吓人的。”张婶也有些奇怪,这些跌打损伤,看着也不重,江怀一个半大小伙儿,怎么就躺了那么些天。
      江怀闻言,脸色立刻紧张起来:“阿玉呢?”想撑起身体,谁知手脚绵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张婶,阿玉呢?”
      张婶见他脸色也变了,原本便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越发青白,连忙道:“他在他在,去灶房给你烧水去了。江玉——”她跑出门去唤人。
      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一下推开了,江玉颀长秀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怀的眼中还浮着一层薄泪,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只能睁大眼睛努力去看。
      “江江。”熟悉的嗓音,江怀紧绷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还好,人还在。
      江玉一步一步走上前,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江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脸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只是瘦了不少,原本秀润的面颊线条更为鲜明;眼眸也还是那双眼眸,浅浅的眸色,似凝着一汪水。
      江玉抓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眼眸里满是不安,惶恐,委屈地哽了一下:“江江,你怎么才醒?”
      江怀不由得苦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摸了摸江玉的脸:“没受伤吧?”
      江玉摇了摇头:“那几个人,伤不了我。”
      “那就好。”江怀叹道。
      张婶打了一盆水,走进来:“醒了就好,来,擦擦身。”
      “我来。”江玉站了起来。
      张婶见状,把布巾递给江玉,道:“那婶先回去了,待会儿晚饭,我让阿宝送来。”
      江怀道了谢,躺在床上,任江玉帮他把内衫解了擦身。身上的伤处要重新敷药,待包裹住伤处的纱布解开,江怀不由得怔住。方才张婶说他伤得不重,他还有些迷糊,如今见到那伤口,让他吃了一惊。腰腹处是一道细长伤痕,似是锋利之物划破,伤口却浅浅的。江怀伸手去摸,伤处微痛,却不是那种撕裂到深处的隐痛。
      江怀糊涂了,又去看他的腿,小腿肿着,骨头却没断——难怪张婶说他伤得不重。可是他明明记得当时右腿被敲断了,而腹部被锐利的瓷片插入,光是想到那彻骨的痛,那将他浸透的血泊,他便不由得冷汗直冒。还有那个人,说是有人让他来打断自己的腿,还说要找人对付江玉,他怎会听错?
      江怀性情柔和,甚至有些怯懦,从未和别人红过脸,唯一一次,便是得罪了金府的少爷——他也正是被江玉打折了腿。
      除了他还会有谁会下这般狠的手?
      “阿玉,是你和张婶说我们遭了劫?”
      江玉帮江怀把伤口又重新包扎好,闻言“唔”了一声。
      江怀心道,阿玉单纯,或许真不清楚其间内情。他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玉一顿。
      “阿玉?”
      江玉的眨了眨眼,长睫上便沾了泪意,遮不住眸中的惊惶,他猛地将江怀抱住,将头深深埋在江怀的颈窝:“江江,江江……”
      江怀感到颈窝湿润温热,不由得一颤,竟是江玉落下了泪。他想到那时江玉受那等重伤,未流一滴泪,甚至醒来后还对他微笑,如今却为他流泪不止。
      江怀一颗心又痛又软,想到江玉心急如焚地寻找自己,最后在暗巷中找到血泊之中昏迷不醒的自己,定是忧惧万分。
      他又何尝不是,那日躺在漆黑无人的暗巷中,他清晰地感受到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心头涌起的是再也无法相见的遗憾和绝望……
      江怀眼眶也湿了,微微侧过头,拿脸颊蹭了蹭江玉:“不哭了,我不是没事么……”
      江玉抽泣得更大声了。
      江怀不再提这事了,左右自己死里逃生,虽然有些稀里糊涂的,却也不是坏事。
      他和江玉还可以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一定把每一日都过好,每一日都不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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