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玉》春落花还在

12、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第一卷第十二章
　　江怀抬头盯着江玉，江玉的瞳色浅淡，总似含着一汪水般，带着粼粼的波光。此时望去，一眼到底。
　　纯粹的，认真的。
　　江玉小声求他：“江江，你也喜欢我好不好？”他努力地解释，“不是那样的喜欢，是会拥抱的喜欢，是……”他低头，在江怀唇上又印下一个吻。
　　“——这样的喜欢。”
　　江怀慢慢地、慢慢地将脸埋在江玉的胸膛上，露出的脖颈和耳朵都泛出了绯色。
　　“江江？”江玉搂着他晃，似乎在催促他快答应自己，玉磬一般的动听嗓音直往江怀的耳朵眼里钻，惹得他全身发麻。
　　江怀的心乱得很，江玉的感情来得突然又炽烈，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可是心头随之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满涨感。
　　他是有感觉的。
　　江玉的拥抱，江玉的吻，他热烈又执着的目光，总叫自己心中悸动。
　　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
　　江玉等了许久，才听怀里的人含含糊糊道了一句：“明天吧，明天再说……”
　　他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还要同江怀讨价还价：“那你明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喜欢我。”
　　江怀心道：我喜欢你啊，比你想的还要多的多。
　　江玉已经陷入了沉睡，嘴角微微带着满足的笑意，手仍搭在他腰间，呼吸清浅。
　　江怀却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那惹到的麻烦，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前些日子，那浑人当街抢了茶楼里的卖唱女，硬说是自己家逃跑的丫鬟，卖唱女家人上门要人，倒被他家奴才打了个半死。前两天，他把那卖唱女放回去了，说是认错人了，那卖唱女出了他家门就跳了河。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也说要报官，可这才多久，姓金的就大摇大摆地在街头寻欢作乐了。
　　他是惹不起的恶霸，狗见到了都要绕着他走，心胸又狭窄，若被他听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要把人嘴打豁了才罢休，更何况阿玉将他打了……
　　清溪镇他是去不了了。阿玉长得打眼，若还去清溪镇，难保会被认出来。
　　江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江玉避一避，又把今后的打算详详细细地考虑了一遍，外头天便已蒙蒙亮了。江怀轻轻地移开江玉的胳膊，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他坐在床头，忍不住把江玉的睡颜看了又看。
　　一个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这个神仙似的人还说喜欢他……
　　江怀的脸又红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直到唇瓣轻轻触到那秀洁的额头，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脸像着了火似的烫，跑出了房外。
　　待他洗漱好，收拾好心情，江玉也起来了，正在穿衣服。
　　江怀帮他把衣襟理了理，对他道：“以后咱们不去清溪镇了，去玉溪镇。”
　　江玉应了声好，也不多问，脸上神色格外高兴，抓住江怀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亲了亲。
　　江怀手指一颤，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又漫了上来，他蜷起细瘦的手指：“你、你怎么老喜欢……”剩下的两个字他说不来。
　　“江江不喜欢么？”江玉奇怪道，“可是你早上也亲了我呀！”
　　被发现了……
　　江怀一张脸彻底红成了辣椒。
　　江玉眼光一凝，落在了江怀胸前，见自己送他的玉戒，被他用一截红线串起，挂在了脖颈上，满意地笑了起来。
　　江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结结巴巴地解释：“戒指有些大，串着戴不、不容易丢。”将那不甚掉落出来的玉戒塞回衣襟内。

　　玉溪镇离槐花庄要更远些，还要路过一片小山坳，不如去清溪镇方便。
　　江怀的面摊支了一段时间，他的面嚼着劲道，汤汁鲜醇，分量又足，渐渐的人气也起来了。每当有人夸这面条好，江怀便笑眯眯的。这面是江玉揉的，起先只是让他试试，未想到他手上力气大，做起这事来得心应手。有了事情干，江玉也不会总像个尾巴似地围着他转了。
　　对揉面这件事，江玉感到既新奇又有趣，且还能帮江怀减轻负担，他十分乐意。
　　江怀放下笊篱，抹了一把汗，初冬的早晨，他仍忙得满头大汗，转头去望一旁的江玉，他正专心致志地揉着面团，长睫低垂，眸光沉静。纵使做着这等灶头案上的粗活，一举一动也赏心悦目，颇有一种品茶论画的清静高雅。
　　这面条看似简单，却也不是随手便能做好的，且不论那汤头熬煮，光做出这细面来，和面、醒面、揉面、拉面都颇有讲究。江怀的手上功夫是实打实自小练出来的，可令他惊诧的是，江玉仅仅被他带着做了一次，便已能上手了。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如何惊讶，问他是不是以前做过。
　　回答他的仍是江玉迷茫的神情。
　　江怀摸过江玉的手，他的手看似如玉管般修长温润，指腹间却仍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加上他那身不俗的武艺，不涉世事的清贵模样，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饶是他多加猜测，也猜不到江玉的出身。
　　江玉是出世之人，他的手握过剑，也执过笔，修过法，也画过符，更是每日做那入定的修行，心境澄澈明净。大部分事，只要他认真去做，都能做出八九分的好，更何况这案头上的功夫，不过是指掌间的控制，可比画符要容易多了，是以做起来得心应手。
　　江怀看他手腕一震，指掌开合，举重若轻，面团便飞快地扯成了细密的面条来，比江怀自己拉的还要细。
　　一阵叫好声轰然传来，都是在面摊上吃面的食客。
　　一个孩子依偎着大人，脆生生道：“娘，这个哥哥做起面来比东头的杂耍还好看哩！”
　　江玉系着围裙，朝众人拱了拱手，矜持地一笑：“承赞。”他一笑，那份沉静淡然便去了几分，多出了几分天真的灿烂。
　　江怀十分的不好意思，连忙拉下他的手，问他：“你昨天去看杂耍去了？”
　　江玉学东西很快，方才这手势，不伦不类，一看便是打那卖艺人处学来的。
　　“行了，你歇一会儿吧。”江怀帮他把围裙解下来。
　　这时来了一个虬髯汉子，要了碗面，他坐在摊前，目光不时打量着两人。
　　江怀将面端给了他，那大汉道：“你原先是在清溪镇卖面，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怀一愣，还道他是原先的熟客，只是看着却面生，他便笑了笑搪塞了过去。那大汉也不多问，囫囵将面吃了便走了。
　　这些时日生意旺了许多，待忙完了，夜色也下来了。江怀摸着怀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下高兴，想着最近江玉辛苦，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江玉回答：“羊肉汤。”
　　玉溪镇上最好的羊肉汤店是邵记羊肉，在另一条街上。
　　江怀想到热气腾腾的羊汤，冬夜里吃再好不过，拿起了一只海碗，应道：“你先将面摊收好了等我，我去买，可别乱跑了。”他想了想，又道：“饼吃么？芝麻烧饼，我也带几个。”
　　江玉答得也顺畅：“要甜馅儿的。”
　　话头一来一回，早就熟了，充满了平淡自在的烟火气。
　　江玉望着江怀的身影没入人流中，脑中已开始计划着如何去解决那羊肉汤了，若是用那肉汤下一碗他做的面给江怀……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