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术说》姜悠

7、双眉

　　第五次授课，袁天罡带着身着简朴男装的杨法门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酒楼，这里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歌舞表演——当然，非常贵！因此，“简朴”的杨法门进去时，被酒保拦了下来，在一身贵人老爷打扮的袁天罡喝斥酒保之后才得以入内。
　　入座之后，看着有些炸毛的小徒弟，袁天罡赶紧开讲：“今天我们观人之‘双眉’。眉属胆，性阳刚而近火。眉是两目之华盖，一面之仪表。”
　　杨法门没有接话。袁天罡继续说道：“眉以疏朗、细平、秀美、修长为佳。上佳眉形者，其形若像悬挂的犀牛角和一轮新月。而眉毛粗硬、逆生、散乱者，是凶顽、横死之相。”
　　袁天罡话音才落，便听杨法门说道：“《吕氏春秋疑似》有云，‘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者；相剑者之所患，患剑之似吴干者。’（琢玉的匠人最担忧的是像玉一样的石头；相剑的人最担忧的是有像吴干那样的劣剑）。师傅带我来此地相眉，怕是不妥。我们与旁人有纱帘阻隔，唯一能看清眉形的，是台上的舞者。师傅难道不知女子皆善画眉，舞者尤甚？”
　　袁天罡一听徒弟肯接话了，放下心来，点点头回答道：“古语有云：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美玉还没有从石块中剥离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像瓦砾、石块；好马没有奔驰的时候，和劣马混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他继续说：“不仅是女子善画眉，台上的男子亦会画眉饰面。不仅是舞者，我常听人言，世家男子亦会修眉。眉相与生俱来，画眉仍是后天所选，最能看出人的喜好。双目敛于内，不便观察。举止又容易矫饰。而眉则显于目之上，且较举止难于掩饰，更易于观察出人内心之所想，所以有‘眉目可传情’之说。”
　　他又说：“眉有二十四种：如轻清眉、尖刀眉、八字眉等，有各自不同的情态，所主运也各不相同。一般而言，眉毛所表现的情态，基本有五种：一是眉毛上耸，表恐惧惊吓；二是眉角下拉，表愤怒；三是双眉并拢，表困窘、不愉、不赞同；四是双眉斜弯，表询问；五是迅速上下，表同意。”
　　我的又一得意之作——相准房李，便是依眉眼来断的。“房”是“房玄龄”，“李”是“李审素”。他二人曾一同来找我看相，那时房玄龄双眉斜弯，态度亲和，是谦谦问询之态，而李审素则眉眼斜挑，现倨傲之态。那时，房玄龄已是秦王府得力谋士之一；而李审素，非但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出众的才干，人人提起他，都说他是恃才傲物之人。于是，我当时对他二人说道：“房公将大富贵，李公想要升任到五品官，即求此人。”后来武德九年（626年）的玄武门之变，房玄龄与杜如晦等五人居于首功。唐太宗即位后，拜中书令（正二品），封邢国公。而李审素如今还只是个从六品上的起居舍人。
　　杨法门点点头，静下心来欣赏歌舞，细察舞者眉目之态，发现舞者不仅以肢体表达情绪，眉眼亦是舞者的语言。舞姿动人，乐曲怡人，渐渐地杨法门便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不快。最后二人兴尽而归，杨法门非常“懂事”地把账给结了。结账后，她看着师傅迅速上下的双眉，一颠一颠的胡须，好气又好笑地想，这绝对是“高兴”的情态。
　　很多年以后，李审素去世，他仍旧是从六品上的起居舍人，那时已是唐高宗李治当皇帝。唐高宗找房玄龄商量给李审素追加一个荣衔。房玄龄说，可以给他一个五品谏议大夫的官职。于是李审素被追加为五品官——完全应验了袁天罡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