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一日记》徐曼一

4、第 4 章

　　成为高霖的女朋友，这一天曼一曾经期待了很久。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曼一却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怅然若失。
　　她并不能确定高霖的真心，仿佛他是漆黑夜空的烟火，灿烂，又转瞬即逝。她没有力气抓住他，他随时会消逝。可是她也没有力气拒绝他，他曾经填满了她全部的青春。

　　十一月的海城已经颇有些冷，曼一裹着大衣，旁边站着高霖。二人在公园慢悠悠踱步，高霖如今不大爱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曼一，他此时该在某个酒桌推杯换盏。
　　二人其实不太有话讲，他们的世界实在太远，曼一不懂生意和人情世故，高霖也早就离学术太远。高霖是很想对曼一好的，他送过曼一几次名牌包包和衣服，要么被曼一回绝，要么被曼一收起来，未曾见她穿戴。
　　这个女孩太干净，也许自己这等浑浊之物不该去玷污她，高霖有些惭愧。
　　“好冷。”曼一裹紧大衣，高霖忙脱下外套欲披在曼一身上，曼一拜拜手拒绝。
　　“送我回去吧好不好。”曼一扬起笑脸冲高霖笑笑。
　　如今曼一依然要学校公司两边跑，高霖每天会早起半个钟头去学校接曼一，下午再把曼一送回学校。两人平时都很忙，在同一间公司也不能常常见面，每天路上加起来的一个多钟是二人难得的独处时间，像如此公园走走也实在奢侈。
　　“再走一会好不好，我今天不大有事。”高霖像个粘人的孩子。
　　“还有一门课程作业没有完成，明天要交的。”曼一埋怨道。
　　“去我家写好不好，学校太远，你又熬夜写作业，明天迟到怎么办？”高霖从身后搂住曼一，把下巴放在曼一肩膀，孩子气的说。
　　“别闹……”曼一想要挣脱，不料高霖越抱越紧。
　　“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回头我跟李老师告状，说你曼一不敬业，三心二意，不能专心课题……”
　　“好啦好啦，答应你啦。”曼一实在拗不过高霖。高霖跟几年前大不相同，从前他总是专心学业，匆匆忙忙的样子，图书馆教室或者实验室，他永远周旋于这几个地方。曼一从前想象不到这种清冷的学霸男孩子谈起恋爱该是什么样子。

　　如今高霖家里会准备一点女孩子的衣服物品，方便曼一偶尔过来小住。曼一在高霖家也渐渐自如，有时会去超市买菜或方便食品送到高霖家，或者帮忙做晚饭。上次看到高霖冰箱萧条的模样曼一有些心疼，高霖一向肠胃不好，如今又要常常喝酒，二十六岁的男孩子，没有人照顾很容易把身体作坏。
　　到了高霖家，脱掉大衣放下包包，曼一很自觉地进了厨房。做菜是毕业后学会的，曼一毕业后去了西部山区支教，山区条件恶劣，可曼一一呆就是三年，那是她最快乐的三年，远离海城，远离南方，曼一慢慢地感觉有些东西从自己大脑和身体里消失了。
　　高霖端一杯咖啡单手插兜，站在厨房门口看曼一忙来忙去，像小时候在南方老房子看妈妈在狭小的厨房忙里忙外。那时候高霖家住很小的楼板房，爸爸妈妈总是很忙，但再忙爸爸妈妈也会回家陪小高霖做晚饭吃晚饭。后来高霖一家搬到了大房子，爸爸妈妈越来越忙，渐渐地小高霖很少能见到爸爸妈妈，他们总是在小高霖睡觉后回来，小高霖醒来前离开。为小高霖做晚饭的阿姨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是做晚饭就匆匆离开，高霖记不清自己是从几岁开始终于习惯了一个人吃晚饭。
　　有人愿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二人三餐四季，那是高霖梦寐以求的幸福。
　　“吃饭啦！”曼一双手端菜冲高霖笑笑。
　　饭桌上曼一匆匆扒了几口就躲进书房赶小作业，高霖不敢打扰，吃完饭后乖乖收拾了碗筷，刷锅洗碗。高霖其实并没有做过洗碗这样的事，曼一来到自己的世界以后一切都有了变化，高霖开始期待小家庭的平淡幸福，房子不用很大，每天按时下班吃一顿简单的晚餐，饭后一起牵手散步，或是去商场逛逛，自己则像是每个男人一样，在试衣间外沉默地等着自己的妻子。
　　曼一在电脑前敲敲点点，今晚怕是又要熬夜，曼一心想。学校和公司两边跑，两边都要兼顾，曼一其实有些吃不消，但曼一希望自己进步的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站在她身边的时候自卑就会少一点。
　　那些高霖送的衣服包包，曼一并不是不喜欢，曼一每次都会小心翼翼收好，她得到他已经十分满足，他的好她怕自己无力回馈，她甚至希望高霖可以平凡一点，可以只是学校里一个好看一点、成绩好一点的普通学长，这样她就不需要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凌晨一点了，曼一摘掉眼镜，伸了个懒腰，终于完成了。
　　合上电脑，曼一准备洗漱睡觉。打开书房门，客厅灯还亮着，高霖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电视上正在播《九号秘事第五季》，静音状态。那也是曼一喜欢的剧，他们两个从大学时期第一季播出就开始追，没想到高霖跟自己一样，喜欢的东西总是一成不变。
　　曼一轻手关掉电视机，脱掉高霖拖鞋，帮他用舒服的姿势躺倒在沙发上，揪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在高林身上。
　　曼一轻轻蹲下来，盯着高霖熟睡的脸。那是她曾经无数次梦到的脸，每次曼一都哭着从梦中醒来，慢慢地这张脸越来越模糊，没有了具体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悲伤的符号。
　　曼一的目光从额头，到双眼皮的折痕，高挺的鼻梁，滑落到两片唇上。那两片唇在那晚显得是那样柔软，曼一早在几年前就知道它们的柔软，那时候曼一也像现在这般痴迷地盯着高霖的脸，无意识的触摸高霖的唇，又立刻像触电般将手缩回。
　　曼一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两片唇，它们夺走了她的初吻，那是她留了二十多年的童稚，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曼一？”高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挣扎坐起来。
　　“去床上睡好不好？这样容易感冒。”曼一蹲在一旁柔声问，不料被高霖一把拉起抱进怀里。高霖头埋进自己散落的发间，含含糊糊哼了一句：“不要。”像个撒娇要糖果的孩子。
　　曼一感受到高霖的热息，感到双颊发烫。
　　高霖抬头抵住曼一的额头，盯着曼一的眼睛，许久，轻轻吻了一下。曼一闭上眼睛，她能感到这枚吻的温柔。从眼睛开始，到鼻梁、脸颊，这枚吻最后落到曼一的唇上。
　　曼一微微张开双唇，这枚吻即刻变得狠烈。曼一的唇齿间被不留情面的攻城略地，对方不仅进攻，还要诱敌深入，曼一感到唇间空隙全无，自己的舌尖已经滑入对方口舌之间。他似乎很满意，用大手箍筋了自己的腰肢和脑袋。
　　几段纠缠之后，曼一感到自己的裙子拉链被慢慢解开，立刻弹身站起。
　　“不要。”曼一揪紧自己的裙子。对方似乎有些泄气，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我去洗漱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曼一借口离开。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曼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她和高霖刚刚确定关系一个月，在她的三观和认知里，她和高霖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坦诚相见的程度，何况一个月前她才刚刚丢掉自己的初吻。
　　曼一从前对高霖是精神上的爱慕，她爱他的自律上进，爱他的谦和有礼，爱他有理想有抱负，不同于任何一个同年龄的男孩子。在他不是高总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他了。
　　但他高霖爱她什么呢？她笨拙又小心翼翼，她像个不起眼的影子跟在他身后，他是不是以为她永远为他存在，可以随取随用，随时弃掉？
　　曼一开始难过，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附庸与被附庸的关系。她努力追赶，他却用更快的速度飞走。也许他们并不合适。
　　“对不起，是我着急了。”曼一收到高霖的信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曼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