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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成亲:灯红酒绿杀人夜 ...

  •   ——楔子——

      五日前,广阔雪域,鹅毛大雪。人如云上尘,肉眼难辨。女子身无一物仰躺冰天雪地之中,周身雪块凝结,恍若冰雪雕刻的衣裳。

      严寒之下,生机骤降,五感亦不甚灵光,七叶悠悠转醒,头一次这般不辨方向。遥见一方似有炊烟升起,便拔腿行去,徒留一串细深足印顷刻间又被风雪吞噬……

      孰料险象突生!

      不知踩踏到何物,七叶顿时脚下一软,踉跄着往雪堆扑去。方及触地身子又是一轻,竟是往上升起……厚雪抖落,方露出此处本来面目来——不知谁人放置的捕兽网。兽网被施了术法,轻易挣不开来,将人高高吊在了树上。如此天气,想来一时半会无人查看,七叶许是要在这半空中经风历雪一阵。

      哪知突变又起!

      一阵风雪席卷而来,雪地里凭空多出二位七尺大汉,红发玄服,面白如纸。

      却是天无绝人之路。

      大汉见网中人身披冰雪,神色涣散,显是已受冻了许久,二话不说,一人便砍断绳索一人树下相接。入手寒凉如冰,唬得树下那人慌忙去探她鼻息。见人无恙才算是放下心来,又输了几许灵力,不知从何处变来一身厚实罩袍将人裹了,便扛着七叶上了路。

      细听,不远处有人声传来,此起彼伏,却原来此处陷阱离人群街市已是近了。

      七叶头朝下被罩了个严严实实,鼻翼翕动,细嗅罩袍中残余的细碎气息。手心金光流转,终是暗了下来,一动不动伏在大汉肩头。
      ————

      魔族、妖族初始并无婚契一说,自不知何时人间修士也入住此地以来,四海承风,魔、妖两族纷纷效仿修士,将人间的婚嫁丧葬祝寿之仪也做了个遍。再加诸各家习俗、阵法以示不同,各礼仪较之人间显得更为繁琐妖异。

      今日新君大婚自是魔族一等一的大事。

      继魔族太子、公主战死、魔君魔后一同病逝,此事当得魔庭近百年来唯一之喜。其奢华隆重、铺张浪费可想而知,阵法林立、妖术漫天更是旷古未有。

      人间喜红,魔族尚黑。是以今日自魔庭伸展而出,绵延铺地数十里的绸便用褚红替大红,好似那鲜血满地将干未涸,魔族众人相继踩踏也未曾留下半抹灰土、一粒细沙。

      宴席子时尚始,现今不过酉时三刻,男女老少便相争赶往魔庭去了。

      “爹爹,这雪是真是假?”墨发小童坐于粗壮男子臂膀之上,嫩白小脸上嵌圆亮眼珠,此时正透出几分不解:“为何天暖又下雪,下雪却不冷?”。

      “你看是真是假?”粗壮男子不答反问。

      “摸起来似是真的……”小童伸出手去,雪覆满掌也不过须臾,片刻又化无影踪,徒留一手冰凉:“最后又成了假的,你看,什么也未曾留下?!”为证并非胡言,小童将短手伸至壮汉眼前。

      壮汉轻揉眼前肉手,又开口道:“雪为真,下雪为假。”

      “到底是真还是假?你说得我愈发糊涂了,爹爹。”墨发小童短手挠脑袋,圆眼里疑惑更甚,壮汉身侧一绿发少年闻言也不禁慢下脚步,抬眸望向他。

      “雪是用术法从雪域搬运而来,所以为真,但此时此地却从不下雪,是以下雪为假。雪被困于阵法之内,一触及物什便又打回雪域,因而只见下雪而无积雪。”

      小童似懂非懂,只大声夸赞:“爹爹,你好生厉害,无所不知!”

      “等你长大,必定比爹爹更厉害。”

      小童又问:“可是为何要将雪运到这里来呢?”

      “听闻今日迎来的魔后便是从雪域而来,想必是要讨她欢心……”

      不远处一红发少年左右不见人,回头找寻。哪知却见绿发少年跟至他人身后,正听得津津有味,不得不催促道:“链久,你且快些,这般磨蹭,到时失了前头位次,当心分不到灵泉水。”

      “呸呸呸,乌鸦嘴!你莫胡说八道,榜上一早便昭告天下人人有份,哪里会有这等事!”绿发少年瞪他一眼,到底还是加快了速度,几步越过了那对父子。

      “我必然不会,你且难说了……看你的头发……”红发少年伸手便扯动绿发少年的发尾。

      “闵钺!松手,疼疼疼!”

      闵钺闻言放了手,嘴上却是不停:“分明是一道去找的魔发师,怎地我要红的就有红的,到你时偏偏只剩绿了?”

      “绿又当如何,草便是绿的,漫山遍野皆是,生机盎然得很,若是满目如雪域般一片白茫茫,还不得轻易刺瞎了眼?”链久不以为意:“彼时魔发师还道未曾有人将绿色用得这般得当。”

      闵钺闷笑一声:“你可知在人间,头顶绿色是个什么寓意?”

      “我并无兴致!”链久深知此人平日里鲜少逗乐,但凡开口必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欲与他纠缠:“这里并非人间,何必理会。”说罢便使了个功法往前纵了数十米,回头笑开,反过来催促道:“走快些,方才还说我,你现下倒是比我还要慢了。”

      闵钺一挑眉,使了个更玄妙的功法,却是落在了链久的前头。链久见状,憋着气抿着唇再一施法又往前去了上百米……二人这般你追我赶,暗中较劲,不出一刻钟便到了魔庭门前。

      时辰尚早,天尽殿外却已聚了不少人了,闵钺、链久规矩缀在人群后头。二人此前未曾青天白日涉足魔庭,此刻便忍不住左顾右盼四处打量起来。

      不似修士住所样云雾缭绕,更没有妖精巢穴般瑰丽旖旎,魔庭实则为一处玄妙青灰石体。较山体玲珑,较石块巍峨。石尖高耸将入云,石根入地达千尺,中段横竖数里,甚是恢弘磅礴。

      魔族在此凿山而居或有千万年,万千阵法灵术浇灌下,石山外部更是润泽如美玉。美玉之上相隔一段便有数名银甲卫兵把守,卫兵见底下人争相窥探犹自岿然不动,显然已是见怪不怪。

      魔族中各权贵功勋自有名帖,可直入天尽殿,更有专属座次,不需这般早早前来抢占。是以这边厢熙攘人群里,大多都是首次到达魔庭之人,抢的亦不过是殿外的座次,如闵钺、链久这般好奇惊诧、东张西望者反倒是适当之至。

      人群缓行渐进,终是轮到他二人。闵钺、链久往前一步,抬首间却见远处一壮汉身负一墨发小童缓缓而至,却是路上那对父子,当真是有缘。

      软糯童音由远及近:“爹爹,这房屋又大又奇怪~”

      “这并非是房屋,而是宫殿。”

      小童疑惑:“里头并不住人吗?”

      “住,如何不住,住了好些人呢。”

      “既是住人的可不是房屋吗?房屋住人,住人之地皆为房屋,这是爹爹教于我的。”

      “这……”壮汉显是被难倒了。

      “这边这边!”链久兴奋挥手。

      “链久!”闵钺拉下他手,皱眉低喝了一声:“你可是忘了今日要事?!”

      墨发父子面现疑惑,不知那人叫唤的是否是自己,有些呆愣地止住脚步。链久却是将手挣脱,快走几步伸手便将父子拉扯了过来,继而又朝身后赔笑道:“对不住了各位,此乃我之故人。路上孩童体弱耽误了时间,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让我们几人坐在一处。”

      最终一行四人拿了一串座次相连的玉牌。闵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链久正欲追赶,却被壮汉相拦。

      “这位绿发小兄弟,不知我们何时相识?”

      “你名为何,这小子又为何?”

      “在下鸿槊,我儿朝戈。”

      “我名链久,如此不就相识了?!”

      壮汉一时哑口无言,倒是墨发小童朝戈脆生生喊了句“链久哥哥”,链久这会也静下来,摸摸朝戈小手,只问他年纪。

      “我今年已有七岁了。”

      链久点头,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诧。魔族中人灵力与生俱来,多少不论总归是有的,像他这般长至七岁,体内还一丝灵力也无的却是罕见,难怪乎一路足不沾地。

      壮汉抽回孩子细手,将人从肩头放下抱进怀中,面色淡淡:“幼子体弱,还请公子包涵。”

      链久未曾在意,只径自离去,却是朝着闵钺相反方向。壮汉有意提醒,奈何链久脚步太快,须臾便了无影踪。

      闵钺沿魔庭一路往南,绕过南门,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突现一片偌大绿地,竟是无一人把守。一颗参天大树突兀地拔地而起,枝叶扶疏。伸手轻触树干,果然一层翠色镀上手掌,此树竟灵力充沛如斯!

      再不敢耽误,闵钺从怀中掏出玄色圆珠,掷于树下,后退几步。玄色圆珠倏地爆裂,上下齐动,竟是生根发芽了起来!根部入土,枝条上长全数攀附缠绕树干而去,顷刻间长成了儿臂粗细,再不动弹。

      闵钺见那翠绿藤蔓上皆是三瓣锯齿状叶片,略有些不自在,又环顾四周,扶正倒下草丛,慢慢退了出去。方行至天尽殿内,链久便贴身跟了上来,闵钺脚步不停,只作不知。

      “闵钺哥哥~”

      链久捏着嗓子一喊,闵钺身子便是一抖。这本是二人幼年时的称谓,已不知多久未曾听他呼喊,如此,再无法视他不见。

      “事情可办妥了?”

      “自是当然!我办事,你且放一百个心!”链久拍胸脯保证到。

      闵钺撇他一眼,不置可否,也不再言语,只往殿内走去。链久连忙跟上。

      殿内瑶池水遍地,鲛人纱漫天,当真是好大的手笔,看呆了一众魔族人等!

      但这些也终究是身外之物。

      新君大婚,当全族同乐,婚榜上有言,凡魔族中人,来贺者均可得灵泉水一杯。灵泉水一杯可抵功法十年不等,传言有灵体通彻者,更可进百年。是以魔族众人纷至沓来,今日魔庭内定然喧嚣不止。

      “听闻新魔后是雪域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雪域中人?雪域中何人可配我族君王,莫是雪域公主?魔庭中那些个老古板能允魔君迎外族人?”

      “嘘!你且小声,可是不要命了?!胆敢妄议……仔细被人听见……他们自是不肯,但新君又是何等做派……”

      人多音高,闵钺、链久二人方才落座,周遭便热闹起来。或高声,或低语,只闵钺端坐不动如山,恍若未闻。链久却显是个不安分的,倾斜了身子凑过去,将后桌几人唬了一大跳。

      链久伸手搭上白衣男子臂膀,语气熟稔:“我听闻新后与新君是……”好一顿挤眉弄眼。

      “是什么?”众人不解。

      “老!相!好!”

      众人皆是一惊。

      “新君不过百来年岁,又闭关修习那般久,如何找上的老…老相好?”

      “闭关闭关大门紧关,谁人又能知晓门后之事!既是无人知晓,何事不能?”

      “这,这……”

      链久话语恍若惊雷,顿时在人群中炸开。

      闵钺终是叹气回头,将人架回:“你休要胡说八道!”

      “绝非胡说八道……”链久摇头晃脑。

      闵钺微微皱眉,凝神思索,莫不是他当真错过了什么?

      “……此乃合理猜度!”

      闵钺:……

      新房之内。

      魔君重光端坐窗前,手执书卷,闲适非常,恍若事不关己。门外礼官忐忑不安,进退不得。这已是第三次请了。婚期乃君上亲定,迎得是君上可心之人。虽显仓促紧迫,礼官亦未敢怠慢,率一干人等披星戴月总归是将各项备得齐全了。本以为君上必定紧迫上心,未曾料到便是个沐浴更衣也请不动。

      正暗自思索间,内室突地一阵绿光射出,礼官只把头压得更低,目不斜视,未敢动弹。重光当即撇下书卷,一个箭步前来。捧起桌面一方木质小盒,揭开,光芒更甚。却原是一片莹白薄玉。

      初始其上不过左右各一幼木,碧绿荧光便犹如笔墨,笔走龙蛇,所过之处凹刻成痕。眼见着左右一株藤蔓七拐八绕攀附上了树干,犹如缠蛇。缠绕越上,光亮越弱,最后终是趋于平静了。

      重光将木盒放置妥当,跨出门来。“沐浴更衣。”

      礼官哐当一声双膝着地,激动得恍若下一刻便要涕泗横流,几近喊出“君上英明”,又慌张起身,快步将人引去了汤池。

      香汤沐浴,喜服加身。立昂藏七尺躯,披莹白通透皮。面上一对微垂微翘桃花眼,偏生双眉近目,浓黑剑眉斜飞入鬓,硬生生压下轻佻多情之气;菱唇饱满润泽、唇峰凸显而唇角锐利平直,又显现出几分正肃之相……魔君这般金相玉质的长相在魔族中当真是稀奇得很。

      重光轻缓迈步于廊间,衣裳拖尾摇曳,只羞得一向奔放的魔庭众女也面红耳赤。

      “君上!”魔庭守将霜矛迎面而来。

      “何事?”

      “方才二长老、三长老差人抬了贺礼来,言说病体未愈,不欲扫兴,今日便不亲自来道贺了。”

      魔君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悄然间乌金已落,月轮升起,万事俱备,只待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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