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修罗场 ...

  •   自从上次闹过矛盾后,明明一段时间都没在我家过夜,也没有出现在直播间。我们的日常联系缩短到仅仅互道晚安。虽说晚安消息以前也有,但这段时间彼此都没有及时回应对方,往往是她说的时候我还在直播,我说的时候她早已进入梦乡;早上她回复时我还在深睡眠,而我回复时她通常在开早会。我们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拥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到了第四季度,悦先的各部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kpi不好的项目组想趁最后的机会绝地反击,好的自然想要乘胜追击。严姐找我的次数明显变得频繁,给我安排了一大堆事。有《星源传说》在其他城市的线下活动,还有推不掉的饭局,比如让我策反其他平台的主播,以及在各种大佬饭局上当板凳腿活跃气氛。
      严姐怕我撂挑子,经常用各种好话哄我干活,一会说我是平台的门面,一会又说只有我才搞得定难缠的人。虽然我内心不太情愿当二陪,但真的上场了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公司的上层以及融资方搞好关系,对我未来只有好处。
      本来我只满足于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播,每天玩玩游戏刷刷微博,能攒一点小钱过上小康生活就够了。但是受到明明的影响后,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目光放长远,在这些场合积攒人脉,以后无论做什么,人是最重要的。
      看到我在线下活动卖力地制造节目笑点和在饭局上绞尽脑汁陪聊的样子,严姐如释重负。她也很好奇是什么让我产生了如此大的转变。我说自己不能一辈子吃软饭,不是为了面子,只是不想落于人后而已。严姐笑了很久,说想不到我还挺有骨气了,还让我替她向明明问好。虽然我极力压下自己的敷衍,装出“定会转达”的积极态度,还是让感觉敏锐的严姐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
      “你们俩吵架了?还是闹矛盾了?”严姐带着九分知心大姐的善意和一分八卦,试探性地询问。
      “嗯,也不是,有点难说……”我非常不擅长描述杂乱无章的事情,更何况牵扯的人不止明明一个。为了不显得嘴碎和小肚鸡肠,我没说出具体的事情,只告诉严姐我们生活作息差距大,感觉距离越来越远,没有刚在一起时那么热乎。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过了热恋期两个人不像之前那么新鲜了是吧?你们俩都忙,顾不上对方也正常。这时候你更要主动点,制造点惊喜什么的,给生活增加点惊喜。女孩子家脸皮薄,有些事不太容易开口。”严姐给出诚恳的建议。
      严姐说的很有用,但对我并不适用。我没给出正确的题干,凭什么期望得到理想答案。我无奈地说:“别说女孩了,有些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太直接了对方不舒服,拐弯抹角又会词不达意,拖着拖着干脆就不说了,省得麻烦。”
      严姐沉默片刻,语气突然正式起来,说:“有话还是直说比较好,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矛盾说开了反而能促进关系,不说就变成疙瘩永远横在那里了。你经常玩剧情游戏应该比我清楚,有些问题明明三两句就能解决,但男女主谁也不把话说全,留一个小尾巴让对方猜,一来二去误会越来越深。很多戳破天的事情追根溯源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怪不得严姐处理人际关系总是得心应手,原来是彻底活明白了,有事说事,别憋在心里,既伤身又让别人不痛快。我谢过她,承诺改日一定请她吃饭。

      周五下午,我给明明发消息,说今晚会早点下播,希望和她好好聊聊,还发出邀请让她来我家。明明没有像平时一样秒回,大概是忙得没时间看手机吧,我告诉自己。
      为了补晚上的直播时长,我随即玩起了《星源传说》。害怕错过她的消息,我几分钟看一下锁屏上的消息中心有没有新的提醒,可直到晚饭前都没有任何回应。我不断说服自己这不是冷暴力,只是她很忙,但还是止不住地回忆起被前女友晾着时郁结在胸的烦闷。
      我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急,再等等,但指尖早就乱了节奏,好几次都点错了攻击技能,差点回天乏术。有些观众看出了我状态不对,让我赶紧去休息。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我连着播了七个多小时。而且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一股委屈感袭来。
      明明还是没有回消息,我告诉她我先睡了,让她也不要熬到太晚,注意身体。
      我从电竞椅上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血液不循环加上没吃饭低血糖,我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上。头好像磕到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床头柜还是椅子扶手,我眼前全黑,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麻得无法思考,只能任由眼前的黑旋转变深,越来越凝重,时不时还冒出极光一样的绿色条带,光怪陆离。
      过了半晌,旋转停止了,卧室的天花板和吸顶灯出现在眼前。我摸了摸头,没出血,右边眉骨和太阳穴之间的地方肿了,不是很疼,只有胀胀的感觉。
      为了防止再次体位性低血压,我不敢再猛地起来,只能用树懒级别的速度,慢慢扶着床沿站起来,然后顺势平躺在床上。我吼出siri,通过声音的方向找到了手机。为了防止死在家里臭了没人知道,我用siri发了微博,说如果到明早还没消息请帮我联系公司处理后事。

      我点开外卖软件,决定吃点什么压压惊,但不知怎的手突然开始抖。筛糠这个词可以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我现在的状态。手机顺势滑落,砸在我的脸上上。好痛,我鼻子瞬间一酸,差点哭出来,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手机连续震动的声音传来,是maru的电话。她怎么会这个时间打过来,是看了我发的微博吗?我用免提接了电话。
      “我们刚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吃海底捞庆祝论文成功发表,你没吃饭的话要不要一起过来?我们这边三个人,多你一个正好可以凑够四宫格锅底。”她的声音很轻快。
      “maru,你可真是及时雨,我饿的快要昏过去了,刚想点外卖来着,幸好还没下单。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我竭尽全力朝听筒的方向喊道。
      “你没事吧?摔得严重吗?能自己出来吗?要不然……”
      还没等她说出下半句,我赶紧说:“只是磕到头了,腿没事,我能动。你们先点菜吧,帮我安排一个番茄锅就行,”我以几厘米每秒的速度支撑起上半身,“我还想吃虾滑。”我补充道。
      maru让我不要急,路上慢慢来。我突然有点感动,这是maru第二次主动找我,还是在我急需帮助的关键时刻。人在身体或者心灵脆弱时,非常容易被感动,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善意在此时无限放大,堪比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到了火锅店,店员带我去maru她们所在的桌位。四人桌只有一个女孩在,是maru的博士师姐,她友好地跟我打招呼,说其他人拿调料去了。我坐下,她指着我的额头说:“你眉毛那里肿得好严重啊,听钰涵说你刚才摔了一跤,24小时内最好还是冰敷一下,可以消肿,之后就要热敷了。”她把身子探出桌外,准备叫服务员。
      服务员还没来,maru就先回来了,一手拿着调料碗,一手捧着白毛巾。她放下碗,把毛巾摊开,里面是用保鲜袋装的冰块。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觉得腿比头重要的,你要是不说,别人还以为你被人打了。诶等等,你鼻子怎么回事,怎么也肿了?不会真的是被打了吧?要不要报警?”maru得天独厚的思维让我暂时忘记了疼痛。
      我接过她手里的冰块,放到眉毛旁边,太阳穴突然冰一下,我嘶的一声叫了出来。maru隔着桌子说:“单层毛巾还是有点薄,你等等,我再找服务员要一块。”
      我让她不用麻烦了,随后抓起了桌上擦手的毛巾,包在外面,这回好多了。
      过了一小会,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地女生端着水果和小零食朝这边走来,maru身边的学姐说这是她们实验室的小师妹,这学期刚上研一。学妹看到我,腼腆地做了自我介绍,随后用求助的眼神在maru和师姐脸上来回扫,大概意思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坐在我旁边,是不是让maru和我坐一边更好。
      师姐率先领会了意思,推了推maru的后背,看着我,眉眼带着笑,说:“我们囡囡年纪小,第一次见面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和帅哥坐一起。”
      这师姐真的好会做人,既帮小师妹化解尴尬,也不动声色地提醒了让maru。maru端着碗筷挪了过来,斜着瞟了我一眼,说:“你手捂着冰袋千万别松手,本着人道主义关怀,我今天心甘情愿给陈大主播当助手。想吃什么告诉我,千万别客气,我帮你捞。”说着她拿起漏勺,从番茄锅里捞了满满一大勺虾滑出来,放在了我的碗里。
      对面的师姐眼里带着姨母笑,小师妹眼里也冒出了憧憬的小星星。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们把我当成maru的男朋友了?算了,闭嘴吃饭,不要多问,祸从口出。

      食物落入胃袋,身上也热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我再次向maru恭喜论文的事,maru借着我的话又把师姐和师妹感谢了一番,说没有她们的帮助自己早就放弃了,还说要再接再厉。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我这边,她们很好奇我平时的工作,我简单描述了每天做的事情,还介绍了几个前段时间玩的游戏,《Lab No.7》《The Garden》还有让我后反劲好久的《玛丽苏文艺复兴》。对面传来羡慕和赞许的目光。小师妹兴奋地说:“我听钰涵师姐说过你,说你粉丝特别多,解说也很有趣,我一直想看来着,可是每天都好忙,完全没时间,等放寒假我一定看你的直播。”
      “你不说寒假的事我都忘了我们也有寒假,过年我就回去三天,不然小白鼠没人喂,这些小家伙的命比我的命宝贵。”师姐一盆冷水泼下去,浇灭了小师妹严重对假期的热切盼望。
      maru跟着附和:“是啊,我从七月份到现在完全没有休息过两天以上,我头发都少了,”她摸了摸已经长到肩膀位置的头发,继续说:“我刚来的时候还是短头发呢,这几个月都没时间出去剪头发,现在都可以扎起来了。”
      她们七七八八地说着实验室的趣事,开着导师和博士后师兄的玩笑,三个人笑成一团。虽然大部分专业词我不懂,但能体会到她们对科研的热情和对生活的热爱。我很喜欢看到人们积极努力的样子,看着她们仿佛自己都变得充满干劲了。
      maru和之前一样,思维跳来跳去的,非常活泼。我在旁边边听边笑,时而帮她捧哏,时而损她几句,感觉又回到了初夏那段时间。我很怀念这种让人舒服的熟悉感。
      吃到一半我才想起来拍照发微博。我说自己活了过来,还能看到明早的太阳,让大家不要担心。评论里大家都骂我深夜放毒,也有人叮嘱我别吃太油腻。粉丝们真的太好了,我又被感动了。

      刚高兴没一会,明明打来了电话。被忽视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我心情复杂,一方面很高兴她终于联系我,一方面又觉得眼前美好的时光被打断。我摇摇头,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这样想,要解决问题首先得摆正心态。我离开桌位,到门口接电话。
      “对不起,橘岛,这回真的是我错了。我今天中午出去吃饭把手机掉了,下午一直在忙也忘了这回事,回家前才想起来。好在店员帮我收起来了,不然真的完蛋了,急死我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回你的,最近这段时间是我错了。”她带着哭腔向我道歉。
      听到她示弱的话,我的心也软了,前段时间的隔阂……呸,我和明明之间哪有什么隔阂。人家都主动道歉了,我还能怎么样呢,给台阶就要下。
      “我在去你家的路上,你在家吗?”她楚楚可怜地问。
      我把刚才的事情省略几百字告诉她,还说现在在外面吃饭,很快就回去。她听完后,坚持要来接我,还说明天陪我去医院做ct,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我心里直呼糟了,大晚上和三个女生一起吃饭,搁谁看到了都容易误会。我有点后悔来之前没问maru同学的性别,但凡有一个男生在我也不会这么难做人。但说什么都晚了,刚才光顾着吃,怎么就没考虑影响呢。算了,听严姐的,我还是直说吧。我发了条描述人物关系的消息给明明,告诉她三个人里一个是朋友,另外两个第一次见面,朋友的朋友。

      买单的时候我主动提出请客,感谢maru她们救了我,但三人执意AA,也好,这样以后不欠我人情。我帮她们叫好回学校的车,在夜色中陪她们等司机到来。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车赶紧来,最起码要在明明到之前来。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辆白色的电动汽车幽幽地停在我们面前,我一眼认出这是明明的车。
      车窗慢慢落下,明明先打了个招呼,从另一边下来。她对三人表示感谢,之后关切地问我:“怎么摔成这样了,低血压又犯了吗?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以后直播的时候每个小时都要起来走走,不要一直坐着,更不能因为生我的气而饿坏自己,好吗?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明明的话虽然没错,但听起来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我听起来都觉得太刻意了。师姐脸上笼罩了一层黑线,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小师妹则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模样。maru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极力忍耐将要喷薄而出的话语。
      明明转向她们三个,用非常官方的笑容问道:“请问哪位是maru?经常听橘岛提起你,非常感谢你对他的照顾,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朋友帮忙,他一个人总是会出各种问题。我又经常太忙,顾不上他,以后有事还得多多拜托你。”
      maru松开嘴唇,灯光下,我清晰地看见她刻在嘴唇上的牙印。她对明明说:“我是maru。你以后千万把陈澄照顾好,别让我们这些‘朋友’担心。”她着重强调了朋友两个字的读音。
      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作为局内人,我感觉氧气稀薄,生怕双方在言语上摩擦出火花。她们俩都没做错,一切问题的根源在我。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头上飘着“渣男”两个字,十二级台风都吹不散的那种。
      面对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赶紧出来打圆场:“诶呀,今天都是我不好。说了半天我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呢。maru,还有师姐师妹,这是慕明明,是我的女朋友。”我报出了明明的公司和她们做的游戏,然后又向她正式介绍了maru三人。师姐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乎很不愿意和资本家打交道。小师妹眼里又冒出了崇敬的星星,因为她也玩过《Idol Producer》。
      谢天谢地,网约车司机终于在尬聊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出现了。我把她们三人送上车,让maru到了之后给我来个信,然后和明明一起回家。
      刚才真的太险了,过了好久我还沉浸在心有余悸的状态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修罗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