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相思》江山醉

1、陌路同归

　　嘉淼公主成亲当日，烟花响彻长空，李谆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盛开的桂花不言语，桂花在烟花的照耀下，倒显得更加茂盛了几分。

　　赫柠儿端着饭菜进来，工工整整地摆好，便低头站在一旁不言语。

　　手攥紧着托盘，盯着自己的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想说：“将军再伤心也要吃饭的。”

　　又想着任自己如何劝，他也听不进去，动动嘴，终究只是乖巧的站在一旁。

　　想到这个承诺要娶自己的男人现下却在为别的女人大婚而黯然伤神，便将托盘攥的更紧了。

　　李谆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如小兔子一般的姑娘，耳边有长发垂下，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看过来，不知所措地想要把偷偷瞧他的视线转移。想来觉得尴尬，转到一半，便又转回来直视着他，轻声软语：“将军，饭菜该凉了。”

　　李谆点点头，却没有要用餐的打算，而此刻恰如其分地，一声“咕噜”从赫柠儿的肚子里传了出来。赫柠儿自是不好意思，朝李谆说了一声便着急忙慌准备走，快踏出门时被李谆叫住留下来用饭。

　　赫柠儿本就是个怕饿的，现下当着李谆的面狼吞虎咽了起来。李谆自己碗里没动多少，倒是一直夹着菜放到赫柠儿碗中，到后来他所幸把碗放下，在一边专心给赫柠儿夹菜，夹完菜，右手握着筷子不放，左手托着腮无所事事地看着她吃。

　　赫柠儿像是有些噎着了，李谆见状忙倒了茶递给她。她倒是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端着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小心翼翼地瞧着他。

　　李谆看她这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我倒从未见过有人把饭吃得像你这般。”

　　“我当你是夸我。”

　　“自然是夸你。”说完了又静了下来，看她像小鹿一般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赫柠儿刚想把碗筷收拾，又被李谆拦了下来，说是会让下人来收拾的。赫柠儿这才一步三回头犹豫着朝门走去，她担心李谆心里难过，可想来自己这个让他更难过的未婚妻是没有立场安慰李谆的。

　　李谆望着她瘦小的身影，想起当初在战场上救下她时，她也是这般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见着谁都要防备上三分又三分的。

　　“赫姑娘”她停下，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把接下来地话说完：“我们也该完婚了。”

　　赫柠儿没想到他会在嘉淼公主大婚的日子谈和她成亲的事情，她用力捏紧了裙角，眼中有思量，又直直地对上李谆的眼睛：“将军不必勉强的，即便不娶我，我也不会说些什么的。我既无异议，他人就更不会说些什么的。”

　　李谆走近她，替她抹去了吃饭时沾上的酱汁：“我是心甘情愿娶你的，又何况这是向皇上求的婚，若不娶你，我怕是要留下个欺君的名头，可是要诛九族的。”

　　赫柠儿抿着嘴，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不自觉地往后推了一小步。

　　她的小动作被李谆看在眼里，李谆轻声问，“你不愿意？”像是极有耐心的样子。

　　赫柠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偏过头去看再次响彻天际的烟花。

　　公主的婚礼，自然是盛大。

　　慕夜下烟花照得两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耳边是轰鸣吵闹的烟花声响 ，不远处盛开的桂花溢出了浓厚的清香，眼前人在耐心等着她的回答，这一切就像是诱惑赫柠儿的魑魅魍魉。

　　很快，李谆和赫柠儿婚礼日期便定下来了。

　　这日，李谆和赫柠儿被召进宫面圣，皇帝对着两人说了些贺喜的话，赫柠儿看出君臣之间有话要谈，就借口四处走走退下等着李谆。

　　李谆面完圣不见赫柠儿，就到处找人，却不想恰巧撞见出嫁回宫的嘉淼公主。嘉淼公主老远就看见了他，连忙放开了挽着驸马的手向他跑过来。

　　嘉淼公主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就和李谆很是亲近，她把李谆当成亲哥哥。只要见了李谆，她总是笑脸相迎。

　　李谆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没扶她。

　　“谆哥哥，你怎么也在呀？”

　　李谆恭恭敬敬朝她和驸马行了礼，这才回了话“臣和柠儿来拜见皇上，谢皇上赐婚。”

　　驸马这边贺喜上了，嘉淼公主却气鼓鼓地“谆哥哥你怎么……”她不知道李谆为何不像以前那般和自己要好，这会儿多了许多的疏远和冷漠。李谆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她是不曾见过这样的李谆的。

　　“夫君……”赫柠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李谆身边，恭敬朝公主驸马行礼，又道“夫君，母亲叮嘱过我们早日回去陪她用膳的，你忘了？”李谆反应也是极快的，知道赫柠儿给他铺好台阶，他也不好多逗留，辞过公主和驸马，就牵着赫柠儿离开了。

　　嘉淼皱着眉头看着似落荒而逃的李谆，只对着驸马说“谆哥哥不喜欢这个赫柠儿。”

　　马车上，李谆闭目养神，“方才多谢了。”赫柠儿瞧他没有睁开眼，便也不回答，掀开帘子看着外头街市。

　　街上很是热闹，卖脂粉小玩意的应有尽有。这样烟火气的场面，赫柠儿在越国是不曾见过的。这会儿瞧愣了神，连李谆在和她说话都没有听见。李谆瞧她看得起劲 ，便喊了停车，牵着赫柠儿一起下了车。

　　“我现在穿着官服，不宜停留太久。你挑几样喜欢的，改日再带你好好逛一逛。”

　　两人就这么挑着近的小摊看了看，赫柠儿看得尽兴，却没有要买的意思。

　　到了一间喜铺前，摆着各种喜气洋洋的物件，赫柠儿听见有个姑娘指着眼前的一对红绳问“这是何物？”“这个啊，这是成亲时用的，成亲时两人戴上便可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姑娘毫不犹豫便买了下来，笑吟吟地看其他物件去了。赫柠儿还盯着红绳发呆，老板娘看出小姑娘的心思，猜她是不好意思，便打起陪同一边的李谆的主意。“公子，您看这红绳啊，寓意着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呐，这成亲时两人佩戴上，这可是天佑从此不相离的好物什。只剩这一对了，我瞧着您夫人喜欢，何不买回去博美人一笑呢？”

　　李谆之前想事情出了神，听老板娘这么一说，倒罕见地看见赫柠儿脸上的红晕。

　　李谆将买下的红绳往赫柠儿手中一放，嘱咐她回马车上等着。

　　再回来时，李谆手里捧着一只小兔子。兔子有些伤，看着不大好。

　　“怎么受伤了？”

　　“店里看着的，店主本不打算卖，想拿回去做了吃。自进店里它一直看着我，我便将它带回来了。”

　　赫柠儿摸了摸小兔子，低头认真给兔子包扎起来。只是长发有些碍事，后来专心给小兔子包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将一切捣鼓完，抬头才看见是李谆将她的头发全盘托住了。

　　赫柠儿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了，她对着李谆时常心动，却不想他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能让自己在那一刻陷进去。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

　　一个月后 ，李谆和赫柠儿在将军府成亲。

　　许多人前去贺喜喝喜酒，嘉淼公主更是携着驸马拉了几大马车的东西给李谆将军道喜。世人都知道嘉淼公主因着皇帝的宠爱，被惯着多了几分性子，却不想对着李谆将军是这般高看。李谆的母亲自然是高兴的，拉着嘉淼说了许多话。后来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话讲得来了兴致，竟然当着嘉淼公主和驸马的面骂起了今日的新娘子：“也不知道那不知道哪来的荒野丫头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引诱了我儿，让我儿放着好好的嘉淼公主不要去要她，我见着她就烦，巴不能她别再缠着谆儿……可是……可终究是苦了我儿啊。”嘉淼公主只是拍着李母的手安慰她“我瞧着柠儿是个好姑娘，她呀，是谆哥哥的福气呢。”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驸马脸色很不好看，又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赶来的新郎官黑着脸把自家母亲扶回了房，没多久又返回来向嘉淼公主和驸马赔了不是，之后被众人拉着陪酒去了。

　　等进新房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

　　赫柠儿盖着大红色盖头坐在喜床上，大床上铺满了各种的桂圆、花生和红豆，她坐着有些硌得慌。听着外面闹闹哄哄，她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结婚的规矩她是不懂的，只是听喜娘和丫鬟让她如何她便如何，唯恐出了一丁点差错。手不安分地摸到了戴在手上的红绳。

　　她既然答应嫁给他，盼着和他好好过日子也算不得痴心妄想。

　　就这么忍着饿，漫长的像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李谆虽然喝得有些多，但向来酒量好，没有醉。他就看着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的大红喜服，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烛光摇曳，大红盖头被风吹起了几分，新娘子连忙伸出手压住。

　　盖头被慢慢挑开，赫柠儿低着头，脸上却是比大红喜服还要红上几分。她生怕李谆出声调侃她“就这么想嫁给我啊？”。可她知道李谆不会，李谆在她面前向来懂得分寸，她不是李谆心尖上的人，自然得不到他那般满是情深的暧昧。

　　李谆看着面前的娇羞女子，有一瞬间地愣神。

　　“可吃过东西了？”李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赫柠儿在脸红的基础上又加上了几分地难为情，别扭地低着头。李谆一下子就明白了，许是喝过酒的缘故，竟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赫柠儿有些气，抬起头想问他好笑吗？谁知一下子便撞进那人的眼睛里，那还是第一次，她见他那般发自肺腑的笑，眼里全是笑意，仔细看似乎还有几分真情在。

　　洞房花烛夜，李谆将军带着他刚过门的媳妇，在厨房做饭。

　　赫柠儿坐在厨房桌前，看着李谆生火，看着他切菜，看着他做饭。原来堂堂一个将军，不光会打仗，做起饭来也是这般干练，这般好看。他还抽得出身来在赫柠儿旁边放个火炉，生了火，让赫柠儿取暖用。赫柠儿烤着火想，他们这不像是新婚夫妇，倒像是过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赫柠儿注意到他手上系着的红绳，嘴角地笑藏不住，心情比拜堂时还要好。

　　和平日里一样，赫柠儿吃得狼吞虎咽，李谆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周到地给她倒茶水，添饭菜。

　　赫柠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房也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置是好。一切都听着李谆如何言语，李谆说喝交杯酒，她端起酒杯像是喝断头酒那般壮烈。李谆说该歇着了，她便僵着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平日里那股子思量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