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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救人 ...


  •   独孤凤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里乌云压境,他胯、下火红战马。眼前人影纷乱,满眼都是着古装的兵士。他们衣着杂乱,但额上统一绑着一条白色布条。随着他的前进,兵士们像被洪荒之力破开两半的大浪,朝左右分开。
      此时,头上的天空划过一道紫色闪电,眼前视野变得清晰了。哪里是梦?独孤凤发现,自己置身于山地之上,一座城池伫立于他背后,一柄银枪握于他掌中,马鞍上还横倒着一个古装少年。独孤凤傻眼。他这是穿了?穿哪了?

      独孤凤受惊过度,而掌中的银枪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往前冲去,枪头所及,尸体横飞,血影纷纷。一名白带覆额的大将被银枪逼至绝境,在枪尖眼看刺破皮甲的那一刻,他用反手刀堪堪挡住自己后心,声音劈裂般地叫道:
      “慢、且慢!”
      独孤凤一愣,我打仗少你不要骗我,战场上还能随时叫停的吗?
      只见那白额将指着他马鞍上的人道:“独孤凤,你不是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了吗?我也没打你霜城,为何你如此逼人太甚?”
      等等吧,独孤凤低下头,信息量太大,容我消化一下。马鞍上的小少年双臂被绑,蓬头垢面,脸上脏得看不清面容,身上也狼狈不堪,但是从锦缎华服的衣料上能看出,这是一个被劫持的富家公子。
      这个小少年,是他想要的?要来做什么?而他,叫作独孤凤吗?
      白带覆额的山贼、复姓独孤单字一个凤字的将军——这不是他正在看的小说《我在乱世争霸》吗?独孤凤这个名字非常少见,除了自己,他知道的另一个独孤凤就是《我在乱世争霸》这本书里的一个反派将军。美貌、阴毒、忘恩负义、唯利是图……这个独孤凤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主角攻和主角受争霸的路上添堵的,后来死得其所,五马分尸。
      这书他也没有多喜欢,更要命的是他还没看完,连结局都不知道,怎么就穿这里了?老天哪,你发错地儿了!
      独孤凤低头望着那小少年的时候,那孩子也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警惕而仇恨地审视着他。那双眼睛真好看,与他狼狈的脸形成极端的反差,看起来就像是被遗落在一堆破布上面的两颗宝石。
      “他是谁?”独孤凤问白额将。
      “笑话!你不知道他是谁?”白额将嘲讽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能知道他是谁?他只得低头问孩子:“你是谁?”
      结果孩子拿亮闪闪的眼睛瞪他,小嘴抿成一条线。白额将误会了他困惑的表情,道:“这阵子官府发悬赏都快发到老子山头了,不就是为了这小子吗?你来剿我,不也是为了他吗?独孤凤,某不管你救这安北将军府的苏小公子交给哪个,某就跟你打个商量,某将他给你,明日再送去霜城两万五铢,你把兵撤了,如何?”
      安北将军府的苏小公子这些字眼,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但实在想不起来了。独孤凤穿过来之前正在忙一个项目,凌晨两点还未阖眼,一穿过来就遭遇打仗,现在脑子里是一锅粥。
      此时,惊雷自天际滚滚砸下来。远处天际与大地交界的地方,仿佛飘来一大片寒鸦。耳畔又传来阵阵隆隆的雷声,细听又不像。透过雨幕,独孤凤远眺,看见无数的兵马。为首一人,红衣画戟,眉目浓丽,一杆绣着“百里”金字的大旗在他身后飘扬。

      百里?这个百里是敌是友?
      马鞍上的苏小公子一声“小心”叫醒迷糊着的独孤凤,眼前寒芒裹挟着恶风迎面袭来。白额将趁他失神的片刻,金刀砍过来,开、山、刀在独孤凤眼前迅速变大。独孤凤吓了一大跳,怎么挡来着?
      此时,开山金刀的运行在独孤凤眼前特定的视野内仿佛停止了动作,独孤凤惊诧地眨了眨眼,他甚至能看见刀锋破风而形成的气流!
      他再眨了眨眼,开山金刀恢复正常速度。
      仿佛电流流过四肢,他的身体不知怎么轻盈一侧,竟避开了刀锋。随后,银枪往前游走,一道鲜血标出去,乱红迷人眼。马鞍上的苏小公子不由动容,这么快!
      突然,怀里的苏小公子往地上跳去,独孤凤对速度的感知异于常人,一把拽住孩子,将他重新扣在自己的胸前。苏小公子无法逃脱,便朝百里大旗下的红衣将军喊道:“百里将军!我是安北将军府苏翳!快救我!”
      百里将军驱马来到独孤凤身旁,看着苏翳问他:“凤儿,他是谁啊?”
      苏翳抢先喊道:“百里将军,我是安北将军府五公子苏翳!请快救我!独孤他要害我!”

      又一声惊雷在头顶响起,乌云不堪重负,大雨终于落下来。
      独孤凤终于全部想了起来。
      面前的人是百里步。百里步,字步凡,翼州隼城人。翼州太守之子,乃翼州一霸,人称百里太岁。此人天生神力,一柄画戟天下无对。他是人嫌狗不待见的独孤凤的唯一朋友。开局时十七岁,带兵来霜城帮独孤凤清剿白额军叛匪,就是眼下之役。
      而马鞍上的小少年确是苏翳,也是他此次清剿白额军的目的。原主那样的人,确实是做不出为国为民的事的,他此行只为安北将军府的小公子。然而,他并不是要营救苏翳,完璧归赵,他要用苏翳作为投效金州太守皇甫仪势力的敲门砖。同为金州诸侯集团,安北将军苏腾与太守皇甫仪势同水火,大小战事不断。
      书中,独孤凤将苏翳送给皇甫仪之后,皇甫仪借此狮子大开口,换取了苏腾的两座城池,直接导致金州诸侯集团的对峙形势发生倾斜,安北将军府势力自此败落。而独孤凤心满意足地赚得争霸路上的第一桶金。
      话说独孤凤被五马分尸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为人极端而阴损,在送苏翳北上时根本没有把人家当成将军府的公子,而是像对奴隶一般连打带骂,令苏翳恨他入骨。
      后来独孤凤落难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倒霉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原来除了主角攻的打击,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动。那就是苏翳。苏翳并不姓苏,他姓楚,真实身份是当今天子的胞弟,楚翳。在乱世中,群雄争霸,楚王室衰微,书中也没有写为何楚王室要将这个王子送到将军府寄养。
      现在,独孤凤神情复杂地看着马鞍上的苏翳。然后,他扶少年坐好,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严实地裹在他身上。苏翳一愣,目光重新落在独孤凤脸上。明明血雨腥风,独孤凤如雪山冰莲一般的脸上却没有沾染一点红尘。他眼里隐隐有波光潋滟,冷冽清夭,纤尘不染,就像他的人。
      百里步看着他们的互动,奇怪地问苏翳:“他怎么害你了?”
      苏翳目光在战事已熄的山地上扫了一圈,满山都是独孤军和百里军,他突然双手抓头,眼里露出像惊恐的小兽一样的神情,疯癫地叫:“快救我,他要害我!他们、他们都要害我!救命……我要娘……”
      然后他身体一晃,便昏倒在独孤凤的怀里。百里步忙伸手过来检查,道:“孩子吓晕了,真可怜。”
      独孤凤心里冷森森的。如果不是自己读过这书,他也会被苏翳的外表所欺骗。杀伐果决的未来太平侯楚翳,曾旁观十万独孤军被坑杀,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他会被吓晕?
      对对这种人小鬼大的孩子,他完全零经验。

      百里步笑起来时一边脸颊上浮现出一颗梨涡,眉目明艳不可方物,眉宇间又有一股痞气,不令人觉得他女气。他笑道:“凤儿,步记得这苏五公子的悬赏令上有二十万五铢呢,是吧?跟你说,步可不容易了,我爹不答应发兵,步偷了他的虎符昼夜奔袭,连跑了十天,才赶来救你的。”
      “你觉得,我需要你救吗?”独孤凤瞪他一眼,对原主这死党表示拒绝。
      他困战一日,身上带了伤,失血加之刚才淋雨,此时脸色和嘴唇都是雪白的,像极了枫州特有的荼蘼花。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流动着澄澈和清冷之意。这一瞪眼的风情,生生将一位百万军中血雨屠戮的将军变成了一个病美人。
      百里步愣了愣神。

      暴雨停歇时,地上的鲜血已被冲洗了大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萦绕在独孤凤的鼻端,久久不散。
      这时,副将张远过来,低声问道:“将军,开始吗?”
      独孤凤没听明白,“开始什么?”
      张远道:“坑杀。”
      独孤凤睁大了眼,天爷啊,坑爹呢?坑杀谁?坑杀我吧!
      张远奇怪地看他,“将军之前不是说,未死的白额军,全部坑杀吗?”
      独孤凤立刻道:“不是我!”
      他喘了口气,语无伦次地道:“此役只为救出苏小公子,那些白额军绑了带回去先关押吧。关押,我没说,不许处死。”

      眼前的视野晃荡了一下,独孤凤扶住马鞍。他觉得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这是身体要脱力昏倒的前兆。他晃了晃头,催马向前,“进城再说吧。”
      城门大开,百里步同独孤凤并肩而行。他们走上太守府的二月大街时,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忽然跑过来,举着一枝早春的桃花递给独孤凤。独孤凤惊讶道:
      “是给我的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桃花伸得更近。
      独孤凤接过桃花,微笑道:“谢谢。”
      小女孩抿嘴一笑,害羞地跑了。因为这花是献给剿匪的英雄的,小女孩特意选了很美的一枝。但是,小女孩并不知道,独孤将军并不打算当英雄。
      像他这种军事知识为零的小白,以《三国》活不过片头曲的本事,他当然不可能继承原主的雄心,去打江山当霸主。但有一件事很麻烦,那就是他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狠狠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即使他什么都不做,躺着也会被整死。
      如果不想死,他需要找一个有潜力又同他亲的大粗腿,做他日后的挡箭牌。独孤凤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百里步,脑子里噼里啪啦地闪过如下数据:
      身份:太守之子
      资源:坐拥翼州一州资源
      特长:四十斤画戟
      武力值:爆表
      关系:不错
      “啪啪啪”一溜金色的通过章盖过去,总结:各方面都符合。
      他将桃花扔给百里步,“送你。”
      百里步一愣,脸上慢慢地浮上一层薄红,他抿了抿嘴,“步好歹帮你赚了二十万五铢,这谢礼也太礼轻情意重了吧?”

      回到太守府,独孤凤立刻叫人去找医官,苏翳既然要装,他得配合啊。一路抱着苏翳,发现他身上挺瘦的,其实十四、五岁在他看来还只是个孩子。
      他把苏翳珍而重之地抱入自己房里,放到床上之后,又命人端来温水,亲自为苏翳擦脸、擦手。呦,想不到内在阴险暗黑的太平侯小时候还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
      他其实是有一点洁癖的,看着孩子的鸡窝头也不顺眼,便把发冠卸下来,用梳子轻轻地把一头乌发梳理通透。手指不小心碰到苏翳的脸颊时,苏翳微微动了一下。
      医官号脉之后,果然道:“受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并无大碍,睡一会儿就该醒了。”
      独孤凤将苏翳的发丝统一捋到一边的枕上,道:“那选最好的药材,煮点安神压惊的药吧。”
      转头他又吩咐侍女,“苏公子可能一会儿会醒,去叫后厨煮点粥水,做些小菜,清淡的,但要精致。”
      侍女应下,出去。医官又朝独孤凤伸过手去,“将军,你受伤了,让下官查看下吧?”
      独孤凤身心俱疲,这时候才觉得身上的伤火烧火燎地疼,便让医官为他卸了甲胄,解开衣服。
      医官为他缝合伤口的时候,苏翳睁开了眼睛。独孤凤正疼得直倒气,遇见他的目光,急于挽回之前的不良印象,便露出一个微笑。
      他疼得没力气,这个笑容便显得十分轻柔。他长了一副好皮相,这一笑将白日山上冷峻而高傲的神情抹去,换成了春江花月一般静美而清夭的气质。
      “醒了?饿不饿?”他问道。
      苏翳心下一荡。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从记事起就对自己有着近乎严苛的自律,他从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于是,他挂上适当的表情,表现得既惊讶,又担忧。
      “将军,我在哪?”他问。
      “这是枫州太守府,放心吧,你安全了。”独孤凤陪着他演。
      “太好了,将军打算何时送翳回安北将军府?”苏翳望着他的眼。
      “听你的。”独孤凤痛快地答。
      听我的吗?苏翳心下冷笑。白日间,独孤将他像麻袋一般横在自己马鞍上时,那毫无感情的目光令他获救的喜悦和对来人的感激全部烟消云散。他明明白白地听见,独孤对副将说的话,是:
      “全军禁言,苏五公子的消息绝不能让安北知道。”
      之后他还听见了一句令人胆寒的话:“未死的白额军,全部坑杀。”
      虽然他后来装晕的时候听到独孤改了主意,但是他可以确定,独孤的阴险、狠毒和善变确实同传闻里的枫州小霸王一般无二。
      苏翳用孩子般天真仰慕的神情道:“将军,你真好!将军待翳恩重如山,他日必当百倍报答。”
      独孤凤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丝寒芒,再听这句百倍报答,怎么听都是要整死自己的狠绝。他身上原本就疼得厉害,现在头也开始疼了。无奈之下,他挤出一个苦笑,
      “不必了。”
      苏翳摇头,目若点漆的眼睛亮闪闪的,“报答是一定要的,翳的父亲常常教导翳,君子立于天地间,有恩必报,有仇也是必报。”
      独孤凤低下头,行了,威胁我收到了。这时,医官终于处理好了伤口。独孤凤转去屏风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他径直走出内室。再回来时,他手上拿着笔墨竹简。他将笔墨放到桌上,铺平竹简,朝苏翳道:
      “苏小公子,你可愿写封家书吗?”
      苏翳愣住,“家书?”
      “是啊,”独孤凤道,“你离开将军府有一段时日了,想必苏将军和夫人一定日思夜盼,不得心安。不如先写封家书送过去,报个平安,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再送你回家?”
      苏翳的眸子震荡。片刻后,他明白了,竹简不会被送去安北将军府,独孤这是骗他老老实实地留在太守府,避免自己的逃逸。
      “好啊,将军想得真是周到。”苏翳朝独孤凤笑,笑容灿烂得耀眼。
      毕竟是孩子,笑容是灿烂的,然而笑意不及眼底。独孤凤叹息,熊孩子还是不相信自己啊。

      夜晚,苏翳的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一道缝,随后一个身影轻悄悄地闪了出来,反手将房门带上。
      苏翳换了一身独孤凤的玄衣,衣服对他而言大了,但他哪里顾得这许多。苏翳环顾四周,迅速踏上利用傍晚时分找到的去往马厩的路。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
      独孤凤捧着一只放药碗的食盘出现在他面前,正正地挡住他的前路,“苏小公子,这么晚,你去哪啊?”
      独孤凤的语调非常温和,声音也不大,真的好像是闲庭散步时的偶遇一般。苏翳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的声响,这么大声,独孤会不会听见?他下意识地握紧双手,目光紧紧地望着独孤凤的双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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