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春》松梢月

16、第 16 章

　　深秋的早上，没有一丝风，却让人感觉湿湿凉凉的，整个南溪村都静极了，只有偶尔的几声鸡鸣和狗吠声。

　　奚晏煮了扁豆粥、热了包子，正和姥爷姥娘坐在屋里吃饭，三个人边吃边笑，一派和谐欢乐景象。

　　突然，奚老三从屋外闯了进来，耷拉着一张脸，径直走到了奚晏面前，“你奶昨天跟你说了吧，我要娶西边村的一个寡妇，得用钱。”

　　“说了，我昨天把钱给她了。”奚晏头也没抬，答道。

　　奚老三耐下性子，又说“昨天给的太少，家里还有钱吗？”毕竟奚晏是他亲闺女，要是好好说她能再给点钱的话，他也不想动手。

　　奚晏放下碗，打眼瞧着他，说话丝毫不客气“家里就这么多钱，你想娶媳妇儿，自己挣钱去，总来找我要钱干嘛？我是你闺女，不是你的钱袋子。”

　　“我挣钱老子把你养大了，找你要点钱不行况且家里的钱也得有我的一半，我不要多，你再给我十五两就成。”
　　有十五两银子，再加上昨天的五两，他就能给人家聘礼，办个风风光光的宴席，还能剩下些钱打酒买肉。

　　对于他的狮子大张口，奚晏还没说话，刘老头儿就再忍不住，“蹭”的一下站起来，“十五两你当你闺女是嘴里衔着银子的金蟾啊。”

　　奚老三今天来，就有治一治刘老头儿的想法，现在看他还这么横，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喊道“我跟我闺女说话，没有你插嘴儿的份儿，你再这样，别怪我不顾及你死了的闺女的面子。”

　　奚晏抿紧了唇，抬手拍掉他的手指，站在她姥爷姥娘前面，“我没有钱，你要是敢动我姥爷，昨天拿走的那五两银子，你也给我还回来。”

　　刘老头儿并不打算让着奚老三，他把奚晏扒拉开，黑着脸说“来，你让我看看，你想怎么不顾及我闺女的面子。”

　　刘于氏站在一边，也冷着脸道“你连自己闺女都打了，你还会记得顾及我闺女的面子”

　　奚老三被他们俩的气势吓到，顿时泄了气，放低了声音，“我不跟你们说这个，我今天来就是想要银子，不想动手。”

　　“我说了，我没钱了，你要是偏要动手，那我就只当没了你这个爹。”奚晏瞪着她，突然觉得她长这么大，根本没有真正认识过她爹。
　　她原来只以为奚老三好吃懒做、脾气不好，现在才发现，他就是又坏又没出息。

　　既然已经来了，奚老三自然不能随便就打了退堂鼓，他梗着脖子，脸色都变成了黑红色，“你不给我，那我自己去找。”
　　说着，他趿拉着鞋，往奚晏屋里走去。

　　奚晏上前拦他，话说的十分绝情，“我没你这样的爹，这是我的屋子，你别进。”屋里有她娘留给她的东西，她怕奚老三因为想要银子昏了头，把东西拿走。

　　奚老三躲过她，跑进她的屋子就插上了门，他知道，银子肯定都藏在奚晏的屋里。

　　门都已经被插上，三人站在外面没了办法，刘于氏揉了揉奚晏的肩，道“没事，几个银子而已，就当给了要饭的了。”

　　奚晏拍着门，急得脸都红了，说“里面没银子，只有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她把银子都藏在了灶房，根本不在屋里。

　　“别着急，等会儿他出来了，我也给他拦下，他带不走东西。”刘老头儿出言安慰她。

　　没过一会儿，奚老三就从屋子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个金镯子，朝着奚晏晃了晃，“既然没银子，我就把这个拿去卖了吧。”

　　“不行，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奚晏伸手就要去夺，她娘死之前，就给她留了个镯子，还有一面镜子，她不能让奚老三拿了去。

　　奚老三抬高了手，冷“哼”一声，道“你说家里钱没我的份，我不跟你争了，可这个镯子可是我买的。”他记得清楚，当年跟奚晏她娘成亲的时候，是他掏钱买了这个金镯子。

　　“你还是不是人连这东西你都要拿。”刘老头儿走上前，想拉住奚老三，但奚老三哪能顺了他的意，对着他就是使了全劲儿的一个甩手。

　　刘老头儿身子本来就不灵便，被他这一用劲儿，脚正好绊到了桌子腿，整个人都坐到了地上，他“嘶”了一声，只觉得整条腿都麻了。

　　在场的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奚晏和刘于氏忙上前去扶他，奚老三则趁着这空当直接走了。

　　刘老头儿朝奚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赶紧去追，要不等奚老三把镯子卖了，就再难找回来了。

　　奚晏看着她姥爷，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跺了跺脚，转身出去追了，还顺便在门脚处拿了把扫帚。

　　奚老三慌慌张张出门的时候，正好撞到要回家的时珩，他却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往前走。

　　时珩睨了他一眼，刚想打个招呼，就听见奚晏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奚老三，你别走，把东西还给我。”

　　时珩转头看，正看见往外跑的奚晏，她脸上布满了泪水，双眉紧蹙，眼眶红红的，眼里还有些未流出的眼泪，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亮，让人忍不住的怜爱。

　　他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便二话不说快走几步抓住了奚老三。

　　奚老三突然被抓住，本能的想甩手挣脱，却被时珩牢牢的钳住双手、扣在了背后，他又抬腿想攻击时珩，也被时珩躲过。
　　他看自己反抗不过，低声道“我说，我跟你没仇没怨的，你抓我干嘛？”

　　时珩没理他，依旧牢牢制住他，等到奚晏追来了，才把他推到了奚晏面前，道“刚听你喊他拿了你东西，我正好顺便把他截住了。”

　　奚晏微微点点头，道了声“多谢”，便冲着奚老三摊开了手 说“我东西呢还我。”

　　东西都到手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奚老三仰着头，只道“那本来就是我买的东西，你娘不在了，也该归我啊，怎么成了你的东西”

　　奚晏听罢这话，气的浑身打颤，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话再跟奚老三说，只握紧了手中的扫帚，一下下的朝他打去。

　　奚老三边躲边叫，“你干嘛都敢对你老子动手了”

　　奚晏不吭声，眼里噙着泪，发了狠的往他身上打。

　　时珩已经大概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那，抱着手臂静静的看着奚晏，觉得这姑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慢慢的，奚老三的叫喊声已经变成了求饶声，但奚晏却只当没听见。

　　直到她看见奚老三已经被她打的躺到了地上，她才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奚老三的跟前，蹲下身子，从他怀里拿回了那个金镯子。

　　奚老三抱着自己的头，连话都不敢说，早已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时珩看了看奚老三，又看了看奚晏，问“打的解气了”

　　奚晏“嗯”了一声，道“我先回去了，我姥爷受伤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随后，她便默默低下了头。

　　她是真不想让时珩看见她这副模样。

　　可是……可是她没办法，她真的忍不住。

　　奚老三打自己她忍了，但他敢碰她姥爷，她真的忍不了。而且那个金镯子，虽然是他买的，但那是当年他娶她娘的时候送的，她娘已经去了，他为了娶别的女人，居然毫不犹豫的要去卖了她娘的东西。
　　她真为她娘不值，也为自己有个这样的爹觉得耻辱。

　　时珩跟在她后面，说“我跟你一块去吧，还能帮帮忙。”

　　奚晏只点了点头，再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等到了家，她姥爷早就被她姥娘扶到了床上。

　　看她回来，刘于氏开口问道“东西要回来了吗？”

　　“要回来了，我姥爷怎么样要不要找个铃医来看看”奚晏急忙问。

　　刘于氏朝她摆了摆手，说“没事，就是撞到脚了，已经给他上了药，让他躺着休息了。”
　　人年纪大了，就是不经摔，就这么轻轻一下，竟然把老头子的脚腕撞了一大块紫红，但还好是伤到了脚，没伤到别的，要不可有他受得了。

　　奚晏面露愧色，心有余悸道“还好我姥爷没事，要不我就是死，也弥补不了。”

　　“说这不吉利的干什么”刘于氏轻声呵斥，转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时珩，又道“我进去看着你姥爷，你去给时珩倒杯水喝。”说着，她就进了屋。

　　奚晏刚才慌了神，这才想起来时珩跟着自己过来了，她连忙请时珩进来，道“让你看笑话了，家里事儿有点麻烦。”

　　时珩没回应她的话，反而朝她递了块方帕，满脸诚恳，声音轻轻柔柔的，“我家里方帕很多，你想用多少都有，所以……”

　　他略顿了顿，欲言又止。

　　奚晏听懂了他话的意思，再也忍不住，接过方帕捂住脸，开始不住的抽泣，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时珩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她的抽泣声，一下一下的抽动起来。
　　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拿出一条新的方帕，递给了她。

　　奚晏接过方帕，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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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时珩怀里到底塞了多少条方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