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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负如来不负卿 ...

  •   康熙二十二年,西藏南部,门隅,纳拉山下,宇松地区,乌坚林村的一户农奴家庭,仓央嘉措出世。也正是他出世的这一年中,第五世□□薨,他被选为第六世□□,从此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因为生为农奴之子,他虽是抓住了第五世□□的遗物,却是暂时住在家中,没有正式成为第六世□□。也正是这样,他卷入了桑结嘉措隐瞒事实,权朝倾野的阴谋之中。

      少年之时,他与玛吉阿米相遇之时,正是他情窦初开之时。几百个擦肩回眸,终于换来一次相望。二人在闹市街头相遇,却又擦肩而过,随后互相回头,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人。
      莞尔一笑,一眼万年,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旷野,一起奔腾,畅汗淋漓。玩累了,两人便并排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俊逸的少年仓央嘉措觉得在大自然之中的奔跑甚是轻松,可以忘却所有烦恼。美丽的少女玛吉阿米从草地上坐起,采集了周围的花朵编织成了一个花环,轻轻走到仓央嘉措的身边为他戴上。
      旷野碧绿色清波不断浮浪而来,这里从此成为了两个人的专属乐园。他们一起在这里歌唱,一起跳舞,一起在满天繁星之时凝望天空,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

      他们终日相伴,一起耕种放牧。青梅竹马,言笑晏晏。纵使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然命运却给他开了个玩笑,神圣的布达拉宫会成为他最终的归属。

      一直到康熙三十六年,他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没有压力与绝望,整日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感受着高原之上的空气。他的父亲扎西丹增,母亲次旦拉姆,家中世代信奉宁玛派(红教)佛教。然而他十四岁那年,他的命运却从此发生了变化。

      因为被当时的西藏摄政王第巴·桑结嘉措认定为五世□□的转世灵童,他被迫穿上袈裟,来到了布达拉宫,去干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整日在殿堂之上诵经吟佛,与青灯古佛相伴,接受着人们的朝拜与爱戴。

      布达拉宫被高高的围墙所包围,那样神圣的布达拉宫,却是一道围墙,将热恋之中的恋无情分隔,从此天各一方。内心的孤独席卷而来,他想起了曾经的记忆,此时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思念在彼此的心里生长,没有人理解他的落魄。很多时候,他曾想过,如果自己不是灵童转世,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相遇之时,擦肩而过,一世情劫,是他毕生所需要经历的。可他情思难断,至高无上的地位并没有阻断他心中的思念。他那时候总是这么告诉自己,了却凡尘,以爱修行,苦度情劫,不负如来。

      三年之后,终于传来了他心爱姑娘的消息,可是这时她早已远嫁到僻静的村落,想要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不想整日被流言蜚语所烦扰。因为他是灵童转世,第六世□□,红教之中并不禁止僧侣亲近女色,可偏偏他是黄教教派,是注定不会有姻缘的。

      手中的木鱼还在敲着,大殿之上的古佛仍旧一身金装,显得十分庄重。而此时的他,已经到了摇摆不定的阶段。

      初恋的别嫁,给他当头一棒,加上摄政大臣桑杰嘉措对他在政治和生活上的严厉控制,他的生活便像是笼中之鸟,锦衣玉食却是毫无自由可言。布达拉宫的华丽,是一个金色牢笼,锁住他的自由与向往。

      正位之后,法伦常转,玉烛时调,三藏之民,罔不爱戴。黄教之制,□□主持正法,不得亲近女人。

      后来他在位之时,听说了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仁增旺姆。很多次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娶我?他总是默默不语,从不回答。后来她便消失了,再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于是不满如此的他开始通过叛逆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佛家不允许留出长发,但他却开始蓄发,甚至于脱下袈裟,披上锦衣,穿上牛皮靴,将松耳宝石时刻带在身上,并严厉警告周边的侍卫不允许说出去,誓死保密。从此他更名改姓,化名宕桑旺波,走出了那座宏伟的布达拉宫,去到拉萨街头放荡。

      拉萨街头繁华无比,很快他便认识了新的朋友,与他年龄相仿,志同道合。他们一起去龙王潭聚会,一起唱歌跳舞。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更不知他竟是六世□□。仓央嘉措风流倜傥,终日饮酒,沉醉于其中,想要忘却那些烦恼。直到入夜时分,达娃卓玛的出现,给了他生命之中的一点慰藉。人声鼎沸之中,倾国倾城的达娃卓玛站立在人群之中,那歌声仿若一丝光芒,将他从黑暗之中引出。她站在酒馆门口,轻轻问道眼前俊俏的少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迟疑了一会,认真答道:“我叫岩桑旺波。”

      达玛卓雅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份芳心,她端来醇厚的青稞酒,缓缓为眼前俊俏的少年斟满。他略有迟疑,却是一酒下肚,一杯又一杯。一种轻松愉悦在身体之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闹市之中,他脱下袈裟,穿上俗衣,披上假发,无人再把当做神佛日日跪拜;无人知晓他是六世□□,从而对他从此疏远。远离权力与阴谋,做真正的自己,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那一日夜晚,他为所爱之人轻轻写下:

      “皓齿美人含笑,朝向四座顾盼,眼珠姣滴滴一转,目光落处是少年的脸。喝了一杯没醉,又喝一杯还没醉,少年的情人劝酒,一杯便酩酊大醉。只要姑娘你常在,酒就有我喝的,少年我的希望,自然寄托在这里。”

      他带着达娃卓玛一起去大昭寺南墙许愿,他们走到了大昭寺的门口。烈日当空,脚下的青石板已是十分滚烫。那个名为岩桑旺波的少年便在这时以额触地,整个匍匐于地面,向着大昭寺朝拜。若是上天真是有灵,那么请实现我一世平凡的愿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愿望。

      达娃卓玛和玛吉阿米很像,但玛吉阿米已经与他再无可能了。望着眼前的人,他心里觉得若是不要这身份,也想要与眼前的人共同厮守。

      脱口而出,他轻轻念出了那首诗: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这一世转山,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达娃卓玛看见眼前的俊俏少年已是流泪。一个在拉萨午夜戏称自己是浪子说着她便是他心中的美人,为她写下真情实意的诗句,一个让她愿意倾心相待的岩桑旺波。也许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有着一块不可触摸的感情,在心中根深蒂固,只愿换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只是这份感情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已被扼杀。桑杰嘉措听说此事,便下令将其带回,对他假宣达娃卓玛已经死去,让他彻底死心。

      暗夜漫长,酒馆之中再不见岩桑旺波放荡的身影,却从此多了一个相思成疾的姑娘,那个魂牵梦绕,日日期盼出现的身影究竟去了哪里?她从未忘却的身影,情之所钟,印刻在了心中。不断期望他能够从那宏伟的布达拉宫之中走出,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痴情郎儿多情意,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趁着夜色,日日偷出布达拉宫,与心爱的女子见面。每日相见,总是格外温暖。直到有一天清早,人们发现了雪地上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布达拉宫之中仓央嘉措的寝殿,随后他便被关了起来,再无相见的机会。随后他日日写诗,想要抒发出心中的情意,在诗中寄托他的思念。

      ——我们不是初遇,而是重逢。所以,我们不必害怕别离,也不必担心一撒手就不会相遇。

      ——我是佛前的一朵莲花,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我是凡尘最美的莲花,我不是普度众生的佛,我来寻我今生的情,与她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我行遍世间所有的路,逆着时光行走,只为今生与你邂逅。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

      他在寻找,寻找自己此生来到凡尘的意义,却无意遇见此生最爱的人。那时候她微笑着轻轻对他说道:“你就是我的莲花。”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却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虽为佛前的莲花,却终究无法用一朵莲花商量来世相遇,再续那前缘。

      康熙四十年,拉藏汗与第巴桑结嘉措不和,矛盾日益恶化。这种情况延续四年之后,康熙四十四年,拉藏汗派人诛杀桑结嘉措,并上书康熙王仓央嘉措日日沉迷酒色,不守清规,非真正的□□的转世灵童,请求废黜。康熙大怒,派人押解仓央嘉措回朝。

      途径青海纳木错湖之时,他望着那碧浪清波,心中无限感慨。过往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他想起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夜幕降临,月色薄凉,手中的木鱼还在敲着,他伫立在纳木错湖旁边,轻轻吟道: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首亡命梵歌,了却被一身袈裟束缚的残生。
      他本就是一朵佛前青莲,在人世间尝遍情劫的苦楚后,最终告别尘世,无声凋零。
      康熙四十五年,他在押解道途之中圆寂。那时的他,不过年仅二十四岁。美丽的女子无缘错过,被一身袈裟束缚着的仓央嘉措,在黄教之中追求自己一生挚爱,却终是以失败告终。

      若是此生不曾相见,只愿下一世,我能够不负如来不负卿,亦不负卿,挽子青丝,执子之手,还你一个白头偕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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