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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番外之离清离欢与离久的前世今生 ...

  •   凡界的一趟捉妖加被耍之旅,离清和离欢诚然也是累着了。本来都不想动,只想在桃花源悠然自得地睡觉、吃饭、找乐子、休养一段时日,却在第四日的早膳过后,被想起来柳眉一事的离久给使唤了。

      当然,被使唤的只有离欢一个,因为离欢是最后才吃完饭的那个,而离清早回清心室去躺着去了。是以,于离欢而言,可以用悲催二字作总结的使命,便这么从天而降地砸她头上了。

      “回来桃花源也容你歇了有三日了,足够了,可别再歇了。赶着今天风和日丽的,便把柳眉送去鬼界吧。免得拖得太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离久的一字一句分毫不漏地进了离欢的耳朵里。

      离欢向前探了探身子:“我能不能……”

      离久打断道:“你是想说能不能劳烦我和你爹去?呵呵,不能。我们今日要去拜祭你姥爷、姥姥、爷爷还有奶奶,回来后还得做咱们家金玉轩里新接下的婚冠单子,顺便还得给小燕子也做一支花钗;而你爹得等我做完之后去送货去,所以,你就只能自己去。不过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孤得慌,也可以叫上阿清给你做伴。就这么说定了,快去吧,早去早回。”不容离欢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抬脚进了桃源居。

      而针对这把自己闺女了解得透透的这种行为,离欢也是彻底无言以对,什么法子都使不出来,仰天叹了口气:“唉!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起身走到清心室前,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抖着二郎腿的离清率先发声:“你还不赶紧去鬼界,进我屋干啥?”

      离欢双手叉在身前:“你既然都听见了,还不主动出去,还非得等我来请你,你怎么就那么艮呢?”

      离清翻了个身,背对着离欢:“呵,你请我我也不去。”

      离欢把离久搬了出来:“咱娘都说了,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去,你不去就是要违抗她,不怕她打你了呗?”

      离清开始放赖:“哦,我反正没听见,我不去,有能耐就打死我。”

      却不再听离欢与她强硬对峙,而是发出了渐远的脚步声。

      离清被引出了好奇,回头一望,竟见离欢已走到了清心室门口,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慌乱:“诶,金老欢,你干啥去?”

      离欢缓声道:“你不是说有能耐就打死你嘛,那我这就去告诉咱娘,你装没听见去鬼界、死活不肯下床、还道有能耐就打死你,你看她过来打不打你就完了。”

      离清猛一下坐了起来:“你等会儿,你来真的?”

      离欢笑得狡诈:“我这样子像是来假的吗?”并给离清描述了个生动的画面:“想想咱娘那大巴掌啊,‘啪’拍你屁股上,那屁股……啧啧……”

      离清顿时寒毛直立,下床便往清心室外走:“行了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嘛!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妹妹,气死个狗了!”

      离欢计谋得逞,小脚紧倒腾两步追了上去:“对嘛!多走动走动,有益身心健康。你说你自己在床上一窝,有啥意思,真不如咱俩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双生子嘛,就得形影不离才是啊!”

      “跟你做双生子,是我这一生最无语之事。”

      “瞧你说的,像我怎么你了似的。我多好啊!是世间最可爱、最仗义、最为你付出、最能给你带来欢乐的妹妹。那么,为了能凸显我带来的欢乐,你撸我头吧?”

      “什么?”

      “凡界可流行了,撸狗头或猫头,据说能使心情立马愉悦。来,你撸我,你撸我,撸。”

      “有病。”

      “诶,走那么快干啥,你撸下试试嘛!”

      鬼界,不似凡界、仙界或妖界那般有早集、有夜市、有找乐子之地,可谓是上天入地最最无趣的去所。除了秉公执法,便就是秉公执法。

      完全是被秉公执法包围了,那喜好乐趣的离清和离欢必会对此无趣之地不感兴趣,也就从未想要踏足过此地。可如今逼不得已呀,也就非去不可了。

      然这一去,是去找鬼王,并非走黄泉之路,便自然会被颠覆了认知。永夜之下的忘川河漆黑如墨,与彼岸花的艳红交错于幽幽夜色当中,显得神秘且分外妖娆。

      惹得离清离欢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不住夸赞。

      “我滴个娘啊!这么好看呢!没想到啊!”

      “是啊!都有些后悔没早点来,差点错过了这么美的景致。”

      一只小竹笛伴着一个漂亮的玩转,在离欢手里凭空现出,已摆到她的小狗嘴前边:“那,为了不辜负此情此景的绝妙,我可得吹笛一曲来与之相配了。”

      离清她又不聋,肯定是听着此话了,那瞳孔便是不由自主地随着离欢的举动与那话,愈渐放大。

      而为啥放大呢?因为离欢刚学啊!五音不全得都能要命,可不不想让离欢吹嘛!

      直要上前一把抢下离欢手里的小竹笛,哪料离欢的小狗嘴也快,已是嘴贴吹孔,笛声乍然泄出。

      那声……不得不说啊,是尖锐刺耳,调不成调,都不如送葬时的唢呐搭配哭丧声好听呢!

      离清瞬间捂住耳朵,欲上前踢她那个糟心的妹妹一脚,制止住离欢眼下的要命之举。可又无于奈那笛声的穿透力实在太强,强到离清此时脚都无力伸出去踢狗,极力翻着白眼,耳朵都感到即将要失聪,脑子里满满覆盖四个大字——魔音绕耳,直觉得自己都快原地晕死过去了。

      便这么僵持了小一会儿,身后忽响起一气急败坏的叫喊:“谁啊?胆敢在此当众制造噪声?不想活了是不是?”

      离欢耳朵也是尖,丝毫都没有被她自己那过分的魔音打扰到耳朵,将此话听得是清清楚楚,登时转过身怒吼:“噪声?你敢说我这是噪声?你有没有品味啊?有种你再说一次!”

      却见一魁梧伟岸的男子疾步而来。

      正是鬼王沧溟。

      原是能算得上是个闲暇的时候,可供沧溟躺在榻上歇一歇,谁知一怪里怪气、时断时续、不堪入耳的笛声传进殿中,差点把他的心都吓停了。

      他骂骂咧咧地出来质问,一时也没注意被他质问者的长相如何,只是根据那轮廓,想当然地认为是两个身着黑衣与金衣的小孩子,就要过去教训一番。可直到离得近了,才怔愣一下,转怒为喜:“诶!是你们啊!”

      打量着离清离欢:“除了个头不如从前,模样倒是一分一毫都不差嘛!”似老朋友那般热络:“怎么样?如今过得可顺心?可对从前的心愿已觉满足了?”

      离欢疑惑地与离清两两相望,又问向沧溟。

      “你认识我们?”

      “你认识我们?”

      沧溟笑着反问:“那你们可还认识我?”

      离清离欢果断地摇了摇头。

      沧溟语气轻快:“正常,都九年前之事了,且还是投了胎,定然不会记得我,但我可是未有一日将你们忘怀呢!想当初,可是把我这鬼界一通闹腾,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离欢对此不以为耻:“九年前的投胎前?我们还有过大闹鬼界的光荣历史呢?”

      沧溟深深地看了离欢一眼:“原来在你们眼里,此为光荣啊……好吧!也罢,姑且便算作光荣吧!”

      离清不怕生,凑上前去:“可是就算算作光荣,我们现在也不记得了,但又被你勾起了好奇心,你要不就给我们讲讲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了呗?”

      沧溟大气道:“讲得多无聊啊!我也不是很擅长说书,肯定不如亲眼一见更为直观。走,我带你们去三生石那里,让你们亲眼所见。”

      奈何桥畔,三生石,不止是刻有命定的姻缘,也还可见前世过往。站于三生石前者,恩恩怨怨,皆可浮现。

      离清离欢亦如是。

      当三生石上的倩影逐渐清晰时,她们的心神可以说皆被震撼了。

      那是一位白衣女子,不施粉黛,青丝如墨,顶着一张和她们老娘无二无别的面容。是的,此女子正是常久,此时也正在济世堂旁的馄饨摊处,有气无力地道:“赵爷爷,好了没有啊?我快要饿死了。”

      慈眉善目的赵有德端着食盘过来:“好了,来了来了。瞧瞧,今日这医馆忙的,给常小姐你都饿成这模样了。来,快吃吧,小心烫啊!”

      鲜香扑鼻的小馄饨在前,常久终才是劲头重燃:“可算是好了,我肚子都饿瘪了。”舀起一小馄饨吹了又吹,准备送进嘴中。

      忽闻斜后方传来大骂:“哪来的狗东西!滚远些,少在大爷脚边蹭来蹭去的,脏死了!”抓起临近他的那只黑毛小奶狗,看样子是想将它扔到大街上。

      吓得黑毛小奶狗在他那只大手里嗷嗷惨叫,却脱不开身。而那只没被抓着的金毛小狗,则瑟缩在桌子下不敢动弹。

      那便甭说常久本身就看不惯恃强凌弱吧,只说她最喜欢的就是猫儿啊狗儿啊的那些,就定是会忍不下这口气。馄饨连汤匙的全部放下,起身来到那男子旁边大喝:“你给我住手!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对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都不能留有些善心?没有也就罢了,又何必作恶地抓疼它?还嫌人家脏,我都不好意思说你那满身油污的,长得都不如猪圈里的猪崽子干净,看着就令人倒胃口,还有脸嫌这嫌那的。真是乌鸦落在黑猪上——光看见人家黑,看不着自己黑了。没有个自知之明。我警告你啊,现在赶紧把这小狗子老实放下,什么事都没有,不然,我要你好看。”

      男子初来乍到,不知城中有个好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常女侠,只觉自己被一小女子言语侮辱,脸上挂不住,恶狠狠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教训老子了?老子就是不放,你还能怎么样?”

      常久气场分毫不减:“我好说好商量你不听是吧?非逼我动手是吧?行,我这就动给你看!”话音还未完全落地,一个左耳刮子、一个右勾拳、一个飞腿踹,一气呵成,那男子便沦落个倒地哀嚎的下场。

      甚至于过程中,常久那练了多年的轻功也真没白练,闪身便接下了从男人手中掉落的小黑狗,抱在怀里摸着头极力安抚。然面上,却嫌恶地朝地上哭唧唧的男人下了逐客令:“滚!”

      那男人也诚然是十分识相,吃了亏也不想着留下碰个瓷,翻身爬起来,脚不沾地地就开溜了。

      常久收回蔑视的目光,转身蹲下,温温柔柔叫着桌下不敢出来也不敢发声的金毛小狗:“来,快出来吧,那个坏蛋已被我打跑了,不用怕了。快出来,我喂你吃好吃的。”

      狗这一生灵,天生的便是对气息有着高度的敏感。闻不到离久身上有恶意存在,小心翼翼地往常久的手边挪去,嗅了嗅常久的指尖。

      常久微微一笑,并不急于将触手可及的金毛小狗抓起来,反倒轻轻抚摸着小狗子的毛绒小脑袋瓜。摸得小狗子安心又舒服,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原地躺下,朝常久袒露了肚皮。

      常久顺势将两只小奶狗都抱回到自己坐的那一桌:“赵爷爷,这两只小狗是有人家的吗?”

      赵有德端着一碗干净的小馄饨过来,放到小狗子面前,在小狗子“咵叽咵叽”咬食馄饨中回道:“前几日起便经常看见它们在街上出现,但未曾见过有跟谁回家,想来应该是无主的。若常小姐爱不释手,不妨就带回去。这俩小狗若是能跟着常小姐你,也是有福了。”

      “如此,那太好了。我就将它们带回家,也免得它们总是被欺负。”

      没错,一顿小馄饨终了,常久果真如获至宝地将黑金小狗子抱回家,开启了它们狗生的升华。

      她给它们取了小贝小金的名字,笑眯眯说着:“我爹娘曾说我是这家里的宝,那你们便一个是金一个是贝吧!从此,我们三个就是金宝贝组合。”

      金宝贝组合吗?额……略微有些土气,但莫名地好喜欢。那好吧!她们三个至此便就是永远的金宝贝组合了。

      乌溜溜的眼睛挪不开地相望,湿润的小鼻子冲着常久抽动几番,它们要熟记她的脸庞,熟记她的味道。

      而后,欢喜地过了两年,她们又不再单单只是金宝贝组合,而是母女三个。因为不是几乎、时常或偶尔,是每一日都能听到常久口中道出:“我闺女怎么怎么样……”

      阮含梅通常也会笑说:“瞧瞧你,老是闺女闺女的。知道你喜欢小贝和小金,可怎么说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子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不是?”

      然常久给的回答便是:“娘,小贝小金是我日日夜夜、呕心沥血拉扯大的,跟我自己亲生的有什么区别?管旁人如何看待,我只珍惜我自己心中所爱才是正事。再说了,能在不做细致调查与研究的情况下,用那种异样眼光看待旁人的家伙,也足见是个无情、狭隘又不会理解人的自私者了。那我更没必要理会那种人,都浪费大好时光。”

      阮含梅是个能听进去话又会反思的,一经常久之言,也有了更新的见解:“别说,你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玲珑剔透,倒显得娘有些糊涂愚昧了。那好吧!她们以后就是你的娃了,娘也跟着沾沾光,当个外婆喽!”

      小贝小金便就是这么在常久的精心保护与细心照顾下,健康地茁壮成长。

      后来,有一日,一个清俊的男子被常久带到它们面前,十分不害臊地主动道:“来啊!闺女们,都没见过爹吧?爹一直流落在外,终于找到家了,可算见着自己孩子了。快过来,让爹稀罕稀罕,爹给你们带肉吃了。”说着,打开油纸包的小肉块递到它们嘴边。

      它们一开始是有疑虑地不肯下嘴的,但听到常久鼓励它们:“快吃吧!你们爹特意带过来给你们的。”

      它们才放心地叼了过去,却也边嚼肉边打量着。

      嗯,肉是挺好吃,人也挺好看,就是……有点厚脸皮的自来熟。不过,娘对他笑得那么开心,他看娘的眼神也那么温柔,还不嫌弃我们的身份,应该会对娘极其体贴又理解,那我们就准了他当我们爹了!

      俩狗子眼光诚然犀利,它们的爹一直对它们的娘是真的真的特别好,对它们也视如己出,叫它们都觉得只要跟对人,那日子就可以活得这般惬意欢乐。

      然不晓得怎么回事,竟从某一日起,常久的笑容不见,恹恹地回到了房间里,不说话,只躺着,叫小贝小金好生担心。可小贝小金也不会说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默默相陪。

      没多久,却闻到了江离爹爹身上的味道,想着爹爹一定能将娘亲哄好,便如往常那样招唤常久起来。

      可常久是起来了,也到了门前了,却迟迟不肯开门。而江离也不开,两人就这么隔门相望。

      他们在道歉,在表明心意……

      小贝小金却不懂为何表白之下还能一个一个的愁眉不展,娘亲还落泪了。

      不懂,实在是不懂。

      而它们的娘亲常久最后也没有出去找江离爹爹,只将自己的发丝剪下,用红绳缠了缠,放到了门外。

      不晓得江离爹爹看到后捡走没有?只闻出江离的气息是越来越远。

      走了吗?娘还在伤心呢!怎么能走?不行,得把他追回来,哄好娘亲才行。

      扒开没关严的门缝追了出去,未料,竟导致了常久的受伤。

      那一刻,还哪有心思管爹啊!满心满眼只有娘了,赶紧折返回来。可折返回来也来不及补救了,因为娘的额头已经磕破,最珍视的手镯也断掉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

      它们忽然挺恨自己不能言语的,只得用肢体给予常久安慰。

      常久最后仍是将小贝小金带回闺房当中,但因受了伤,晚间便发起高热。小贝小金无法下,只好去搬来常家夫妇和许志远这三个救兵。

      许志远忙前忙后地医治,小贝小金不敢上前叨扰,趴在门口想着:江离爹爹知道娘亲近况后一定会来的吧?那就再等等好了。

      可到至翌日,等来的却是一名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与常家人的几番对谈,小黑小金才恍然大悟,原来令娘亲烦忧之事,竟是娘亲要与这个陌生男子即将成亲。

      但是,娘亲一定不喜欢这男子的,否则定会欣喜待嫁。所以,既然娘亲不喜欢,那么它们便也不喜欢。它们要等江离爹爹前来,江离爹爹肯定会有办法解决。

      江离终还是来了,却与小贝小金幻想得不同。他喂完药,哄着常久入睡,最后依然要离开。

      小贝小金也气江离怎么执意要走,可是江离摸着它们的脑袋,嘱托它们守护好常久,它们也终究是答应了。

      之后,常久清醒,小贝小金别提有多兴奋,乃至在兴奋中闻听常庆吐露出江离走的实情,是为用胜仗换取同常久的成婚,便更是觉喜上加喜。

      就说江离爹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嘛!眼下只像常庆姥爷所说那样,待江离爹爹归来,便可一家团聚了。不晓得新家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有好多好吃的吧!爹爹和娘亲会不会给我们单独安排一间房呢?那我们也会是狗界里最享福的了。嘻嘻,爹爹一定要快些回来,平安地回来。

      心怀这样的畅想,无忧无虑的日子持续了十日,却转瞬即逝,常久再生变故。

      她时常出门,回来后身上带的味道……

      小贝小金有印象,是那个叫江晔的陌生男子的。

      怎么回事?娘亲到底意欲何为啊?小贝小金全然不解。

      直到家中张灯结彩,它们可算是懂了——娘亲她要被迫嫁与那个陌生男子了。

      出嫁前一晚,常久挨着小贝小金坐着,给它们梳着毛发,笑得温柔美丽,眼神却是发空:“你们说,能活着,谁想死啊,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们也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谁活得好好的会平白无故想死啊!所以,娘亲的不抗旨,选择出嫁保全性命,我们十分理解,也定会支持娘亲。

      小贝小金心里是这样默默回答的。

      隔日,得到便是常久的一句“等我。”

      小贝小金以为是它们作为狗子,不方便出席皇家的婚礼,待婚礼结束,常久才会接它们去新家居住,自是不反抗地在屋里等待。

      可哪想不多时,常庆将它们放出来走动,它们眼巴巴地等在堂厅,等到的却是一个毫无生气、心口晕染一大片血迹的常久。

      怎么会这样呢?那句“能活着谁想死啊”的真正之意,竟然是这个意思吗?可是说好了等娘亲回来的啊!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它们蹲在常久身侧,舌头一下一下去舔舐常久心口上的血渍,好似待那血迹彻底干净以后,常久便可复生一样。

      但它们又何尝不知,人死并不能复生。

      没关系,它们这就去陪娘亲。

      但在此之前……

      撇头怒视正污言秽语的江晔:“这便是你们养的好女儿,为了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江离,竟敢在大婚之日自尽,让本皇子当众蒙羞,真可谓是个下贱胚子!”

      下贱胚子……

      活生生的折辱……

      怎敢侮辱我们娘的,你等着!

      尖牙终是咬穿了江晔的手臂,鲜血狂飙。

      本不想松口,想将江晔咬到断气,但横不能拖累常庆与阮含梅,只得在狠劲地咬了一会儿后,众人的拖拽与江晔的奋力挣扎下,松了口。

      目光锐利又痛恨地瞪着江晔,发出呜呜的低吼,转头便撞向身后的墙壁。一瞬,头破血流,瘫软在地,不断线的血糊了双眼。

      撞个头而已,就这么痛啊!那娘亲心口那一片血渍下的重伤,得有多难以承受啊!不过不怕,我们来陪娘亲了,我们……

      意识愈发模糊,却还能听到江晔的大发雷霆,虽然忽远忽近:“你们全家竟纵然畜生咬伤本皇子而不加看管,是都不想活了吗?”

      隐忍许久的阮含梅忍不下去地爆发了:“大皇子也说了是畜生,那畜生做事又不过脑子,也不会提前告知,人又如何能预料?只能说是意外罢了!而如今,我们常家本身也未准备包庇这伤人的哑巴畜生……”

      神色闪过不忍,斜视地上不动的小贝小金,又快速将那情绪掩盖:“但胜在这哑巴畜生知悔改,已以死谢罪,那大皇子便大可不必用性命来威胁我们常家。毕竟,我家老爷身上那数不清的为国安定而留下的伤疤,抵大皇子现在此种小小的皮肉之伤千百个都绰绰有余。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此意外还请大皇子息怒,息事宁人。否则,臣妇也不介意拿着您亲手所授的保证书,到陛下与文武百官面前,论论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皆是谁的对错与否!”

      果然不似文官家的夫人柔弱,字字句句逼得江晔认清自己理亏的现实,也是更无把握皇帝会将江山社稷看得比他这一个皮肉外伤重要,亦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给自己留下污名,只得强迫自己作罢:“好,好,那哑巴畜生的赔命,本皇子领了,至于那下贱之女,你们常家便留着吧!本皇子无福消受。”

      江晔离开了,常家一度笼罩在痛苦的阴霾之下,便连府外的百姓都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但小贝小金都已不得而知了,因他们未留于家中七天等待着鬼差拘魂,反倒凭着满身深重到不可消的顽强执念,居然叫它们寻到鬼界,闯上了黄泉路。

      闹得黄泉路乌烟瘴气,被那群气不可平的鬼差追着逼到忘川河边,才从河的另一畔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

      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一定是,就是娘亲,娘亲就在那里!

      它们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反正是靠着一遍又一遍的挣脱与奔跑,最终闯进忘川殿,在殿内的床榻上嗅来嗅去,转了几圈,安静趴下。

      这一通闹腾,可不亚于六个月前的鬼界,阴山公主掉落忘川河的那次,沧溟便当然是又被引了过来。瞧见俩大狗躺在那床榻上抽嗒嗒地流泪,是既头大又莫名其妙:“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名束手无策的鬼差道:“回王上,并非拘来的魂魄,而是擅自闯进鬼界的。似乎一直在找什么,直到到达此地才稳定下来。”

      沧溟深深地看着榻上不动的俩狗:“未有鬼差拘押,那定是寿数未到,可魂魄竟能在无鬼差的引领下而脱离丧命之地闯入鬼界,这得是身负多浓厚的执念。本王还从未见过狗能有如此重的执念,有趣,待本王问上一问。”话毕,沧溟广袖对着小贝小金一挥:“你们可是有何冤屈要诉?”

      小贝小金竟发觉自己可吐人语了,立刻说明心中所想。

      “并无冤屈,我们只是想找到娘亲。这里有娘亲的味道,她一定在这里,我们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是,我们别无所求,惟愿在此等到娘亲。”

      沧溟心想:这里有它们娘亲的味道?怎么可能?此处只有阴山女君在此居住过,难不成……

      “你们口中的娘亲,莫非是阴山女君离久?”沧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小贝低垂眼眸:“并不是阴山女君,而是常家将军之女,常久。”

      沧溟刚念叨一个姓氏:“常……”即刻明了:“嗨!那不还是阴山公主嘛!也是,你们为狗,哪知我们仙界之事?可我们仙界一众,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自打凌云天帝的阴谋被揭穿,司命便将阴山帝君与女君下凡历劫的爱恨情仇写成了话本子,可是赚了我们不少仙家的眼泪疙瘩呢!而女君历劫的身份,便正是你们口中的常久。那么你们,想来也是话本里那两条被女君养大的狗吧?”

      小金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您是知道我们娘亲在何处吗?可否带我们去见她?我们是她的狗,要和她永远在一起,要永远守护她。”

      沧溟呢,也是被赚了眼泪疙瘩的其中一个,极感动于离忧与离久那比真金都真的真情,如今也敬佩于两条凡狗能有这般少见的忠义心性,可是身为平衡生死的鬼王,又怎可徇私枉法呢?蹲下身,十分抱歉地对着小贝小金期待的神情,欲劝解一番。

      然却听判官率先开口:“王上,送它们投生于帝君与女君家中吧!”

      沧溟猛侧过头:“你老糊涂了吧你?”

      判官递上生死簿:“属下在方才得知它二位是常庆将军家中之狗时,便搜看了生死簿。它们这一世,本来在常家修了许多福报,是为狗的最后一世,下一世便可为人,乃享福之命,可因凌云天帝的折腾,乱了女君的命数不说,便连它们的都影响了。您看,簿上已毫无它们在凡尘的后世因果,唯有仙缘二字,可见它们与女君还有未断之缘。”

      沧溟闻言之下,看了看判官,又瞧了瞧小贝小金,才下了定夺:“呵,一腔忠义便换来了旁人梦寐以求都难求的仙缘,当真是好命啊!也罢,既命定如此,便如你们所愿。但,依然要饮下孟婆汤,不可再胡闹了。饮下后,我们自会送你们前去投胎。”

      小贝小金连连叩头。

      “多谢王上,多谢王上。”

      “多谢王上,多谢王上。”

      浮影渐渐消失,伴随最后一阵新生儿的啼哭,三生石面归于平静。

      离清离欢感慨万千。

      原来这每天被她们挂在嘴边吐槽的日子,竟是她们前世苦苦哀求所得来的,竟是她们最大的心愿。

      可……

      有些事,还得同沧溟掰扯掰扯。

      离欢仰起头:“咱就说,那你还给我们喝孟婆汤干啥?搞得我们都不知道和我们娘还有这段奇缘呢!这些年没有那些以往的交情帮衬,我们多挨多少打啊!”

      这一问,倒把沧溟问得张口结舌:“这……这这,这是规矩啊!每个投胎的生灵必得饮下孟婆汤,方可投胎的。”

      离清淡淡道:“那你又带我们来三生石前,帮我们寻回前世记忆干啥?显得这喝孟婆汤就很多余嘛!”

      “啊这……我哪晓得你们会再度来鬼界啊!这不是突然的巧遇嘛!巧遇后又心潮澎拜,又看着你们特别想知道,我便念着已为仙友,知道了也无妨,才带你们来的呀!”

      离欢挥挥手:“行行行,反正事情也都这样了,咱们就别互推责任了,还是很感念王上当年对我们的恩德的。而我们今日前来,也不是没有正事,是有的。”

      将小水壶交给沧溟:“这水壶里的叫柳眉,一个自溺而亡的女子。嗯……我和黑老清也知阳寿未尽下自溺而亡,该当困于溺毙之地,直到将阳寿熬完,才可拘回鬼界,判定一生功过的,但我们确实是不得不插手了。柳眉她害人,将一个凡人的精元吸食殆尽。虽然是受千年蛇妖胁迫而成为帮凶,但也的确是帮了。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便还是把她给逮回来了。”

      犹豫了一下:“额……”道出了心里话:“再有啊,也可见你们鬼界的治理是有隐患的,得加强管治才是。”

      沧溟不轻蔑于离欢的年岁小个头小,虚心请教:“还请公主详解一二。”

      离欢狗小鬼大的:“你看,对于自杀而不得立即被抓来鬼界者,若是派遣鬼差看守到可将其拘回鬼界了,不就不会发生被妖胁迫之事,也就不会伤害无辜了嘛!”

      离清也道:“对,金老欢说得不错,是你们鬼界疏于防范了。望王上最好还是听取我们肺腑之言,深思熟虑一番是否要改改规矩啥的。否则,这世间之大的,我们也无法保证次次都能及时出手相助。”

      “是,我会考虑的,也定会对柳眉严惩不贷,二位公主尽可放心。”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桃花源,桃源居敞开的窗子,一纸信封“唰”地飞入,轻松被离久接住,并且闻到了上面属于离清和离欢的独有气息。

      好嘛!让你们去送柳眉,回来都敢给我下挑战书了,还当暗器冲我扔过来,我就看看你们想怎么跟我单挑!

      一展信纸,却见上面写着。

      「无论你身处何方,我们都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你身边——小贝小金。」

      或许对那没头没脑的回到你身边不知何意,但小贝小金的落款一下将永安国的记忆冲击回离久的脑中。

      那两个漂亮的、威猛的、特别通人性的狗,竟是她们吗?

      出神的空档,可爱的小狗脑袋从窗子口探了出,将离久的思绪唤回。

      “怎么样?娘,没想到吧?其实在看到三生石前,我们也没想到过咱们之间缘分这么深刻呢!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不畏艰难险阻地回到你身边,有没有很感动?一看就很感动。哈哈,那你感动着吧!我们俩回屋躺会儿去了。这给我们累的,得好好歇歇。”

      “对,躺会儿去,就不跟你在这感动得抱头痛哭了。还有我们爹,是送货去了吧?那等他回来,你可别忘了告诉他这件事啊!让他看在我们的忠义的份上,做个大肘子给我们吃吃。好了,回屋躺着喽!”

      离久眼含万千情绪望着两个闺女嬉笑着蹦蹦哒哒回了房,心想从前是秉着归位以后,凡尘一切都不可再过度追寻,才未打探小贝小金的下落。不料,她们竟从未远离自己,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真好,老天终是待她不薄,兜兜转转,再次重聚了。

      只是,感动真的只能说是一时的,翌日便又是鸡飞狗跳的家长里短。

      原因就是一会儿一个心眼子的离欢闲不住,又开始了恶搞离清:“黑老清,你快点出来!旺旺把你特意留的肘子皮端走了!”

      桃花树下的桌子上,离清确实留了盘肘子皮,想要看着话本好好享用的,才回屋去拿了话本子,谁知却听见这么一则闹心的告知啊!当即,书都顾不上拿了,转身便追了出来:“旺旺,你个小损……”

      “扑通!”掉进一个大坑里。

      而那个大坑,正是在她清心室的门口被挖出来的。

      此时,离欢也正放肆地嘲笑着坑里四仰八叉的她:“哈哈,上当了吧!你个大傻狗!”

      离清好歹也是肉长的,任凭武功仙术怎么傍身,她也是个肉长的,能不疼嘛!疼得都五官扭曲,呼哧呼哧喘气了。

      但,再疼也不能输了气势啊!绝对不能!因这关乎到自己的面子和地位问题。

      离清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金老欢,我跟你没完!”一跃从坑中跳出,吸过河流之中的清澈水柱,追着向离欢进攻而去:“我今儿个就让你看看天狗散水花的巨大威力!”

      结果,离欢可是机灵呀!身子一蹲,头一歪,那一股股水柱越过她,直面将离久给浇了个浑身水淋淋的。

      说来,离久她呢,本是想睡个小觉,眼睛都闭上了,都快迷糊着了,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令她不得安宁。她打开窗子,想要威慑一下那俩闹腾的小崽子们,可一开窗,便毫无防备地被浇个透心凉。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清心室前面的大坑、歪着头傻呵呵瞅她的离欢、还有那术法都没来得及收的傻眼离清,离久彻底将昨日的感动全部忘却:“天狗散水花,我让你们俩屁股开花!”

      欲要翻出窗子揍离清离欢,被离忧一下拉住:“久久,你别……”

      离久一把挥开:“你给我一边儿去!”

      ……

      可想而知,离清离欢又挨了顿离忧都拉不住的打。

      坐在树下,难免想起昨个的离久还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今儿个就那么快地变脸了,心里简直是无比的悲催凄凉啊!

      偶一阵小风袭来,刚好把离久放在桌上的信笺吹飞,裹到了离欢的脸上。离欢浮躁地拽下来,一眼看到上面的字。

      「无论你身处何方,我们都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你身边——小贝小金。」

      好嘛!前世忠肝义胆,好容易混个今世的公主当当,倒成了千山万水赶回来成天挨打来了,这什么命啊!

      不由得同也入眼了那句话的离清相视一下,不约而同叹口气。

      “唉!造孽啊!”

      “唉!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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