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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少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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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公开演奏是在一个冬天,十二三岁的样子,不大不小的剧场里坐着大概一两百个人。称之为演奏是因为我忘了这是一个选拔比赛还是一场庆祝活动,我的两首曲子都比较舒缓,一首是绿袖子,一首是神秘园之歌。两首曲子都很简单,我比较陶醉地吹完了第一首绿袖子,看到妈妈正激动地和我的老师说些什么,又转向旁边的家长或邻居,眼睛里的欣喜得意一点藏不住,我为此很高兴,也很苦恼。我们一家四口,我妈比较强势,她变成了一个强势的女人是有原因的,她总告诉我
“你老子是个没用的酒鬼,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喝酒,你千万别学他,妈就指望你有出息了。”
我问她“还有姐姐呢?”“你姐姐肯定是因为你爸喝酒喝多了,生下来脑子就不好,又是女孩子,体力活也干不了啊。”
我眼眶突然红了,眼泪啪哒啪哒掉下来,我不信,姐姐很喜欢听我吹的曲子,她能听懂我的歌,她是唯一会跟着我的节奏律动的听众。老师听我吹曲子只会皱眉头,妈妈不会听我吹,有时候甚至嫌我练音阶的声音太大把我关在房间里——我曾认为这是给我的练习创造安静的环境。但她会来听我的表演,激动地得瑟声大概比我的单簧管还要响亮。所以姐姐怎么会是傻的的呢?我认为懂音乐,为之感动的人都不是傻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审美,审美是一种天赐的礼物。
吹到第二首神秘园之歌的时候,我抬头,发现姐姐不在观众席了。顿时,我感觉四周一暗,就像是迷途的小鸟发现自己找错了归巢。流畅的音符戛然而止,我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吹,什么也吹不出来,什么都不想吹了。因为我觉得我只有一个观众,就是我姐。
怎么下台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师和妈妈尴尬地打着圆场,说孩子还小一下子紧张了,应该是能吹好的,再给一次机会云云。那天我身体力行地领悟到了机会有多重要,因为一回家我就挨了一巴掌,我妈全然没了之前的兴奋和赞扬之意,劈头盖脸:“你怎么回事啊,老师不是说你练得挺好吗,怎么突然不会了?是不是偷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傻你妈又送进去三千块钱!”
\"为...为什么又要送钱呢\"我没有顶嘴,这是真实的疑惑。
“就你这水平组委会怎么可能选你进乐团啊,你老师卖了个面子才让你有机会参加选拔,现在狮子大开口说这面子值三千,我不送进去之前的钱不是都白费了吗? ”她愤怒的吼着,边吼边往我右手臂上捶打,导致我一连几天举着单簧管都觉得疼。
我现在也觉得疼,钢管摩擦着我手臂,腰腹,大腿内测的嫩肉,我觉得我已经蜕了一层皮下来,但其实没有,我就又做出如痴如醉的表情,行云流水的动作,上下翻滚,觉得自己像个猴子,供人欣赏,还不是那种纯欣赏,是一边喝酒吃东西聊天谈钱一边欣赏。
疼,真的很疼,我恨死钢管了。可是我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可能就是这样吧,有些痛别人想看都看不出来,只有你自己知道,又成了难以言说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