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到桥头自然弯》AlcoholZhang

1、解雇风波

　　一下雨我就胸闷气短，一楼出租屋里采光不好，这种时候更是潮得发了霉。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自己裹成粽子又解开，有点难受，刚要沉沉睡去，老板的夺命call乍然响起。

　　“路遥啊，今天小刘他妈生日，晚上没事就过来顶上，钱不落下。”
　　“得嘞！谢谢老板！”
　　我强打精神谄媚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到巴掌大的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红扑扑的，吓了一跳。

　　这当然不是红光满面的红，毕竟这张脸两颊消瘦，眼下的乌青疯狂刷着存在感，似乎在和眼睛比大小......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开始给自己上遮瑕。

　　对于男孩子化点妆这种事情，我起初有点抗拒，也从没人逼着我化妆。可能因为我以前是小乐队里吹单簧管的，观众看不到脸，也可能是转了跳舞之后有点累才开始有的黑眼圈。时隔多年，有点忘了。
　　我娴熟的打上底，总算有了点朝气。小时候总有长辈喜欢捏我脸，说我大眼睛高鼻梁，肯定招小姑娘喜欢云云，我听了很高兴。
　　虽然从初中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可能招惹不了小姑娘只能做妇女之友了，我还是很高兴。不过近几年生活习惯紊乱，把自己的皮肤糟蹋了，不过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嘛，我有五官撑着，又是男孩子，糙一点更帅气！
　　屁颠屁颠打车到了东宫，也就是我跳舞的酒吧，路上有点堵，客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坐着了。我心下一惊，生怕老板扣我钱。慌忙绕过大厅的一张张圆桌，微微弓着背进了后台。

　　其他五个男孩子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神色各异。我还没想明白我迟到这十几分钟到底有多严重的时候，后脑勺猛然挨了重重一记脑瓜崩。我回头一看，老板满脸横肉都快气得竖起来了，心道：

　　完犊子了我要被老板炒鱿鱼了房租付不起了路遥快下跪认错，不不不男儿膝下有黄金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让老板消气吧。
　　快速做好心理建设，我还是习惯性地犟了一句嘴：“老板对不起，可我也是临时接到电话赶过来的，实在没想到路上这么堵...”
　　不等我结束最后的倔强，老板抬手做出要继续揍我的样子，又停了手，冷冷的说：
　　“早就想教训教训你了，让你当领舞，每个月多挣两百块钱，还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笑得傻不拉几也就算了，跳舞僵得跟个死鱼一样，不扭腰不扭屁股的，客人谁爱看啊。今儿就两个选择，要么上去跳钢管，带劲点儿，要么滚蛋！”
　　看见我涨红了脸低下头，旁边的五个男孩子纷纷露出了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酒吧钢管舞如果只求精彩不求专业的话，其实不难，但我从没有真正表演过，除了害怕钢管与皮肤摩擦的痛苦，更多可能是作为一个学音乐的小孩儿的羞耻心作祟。
　　我总觉得如果自己穿成这样上台，有什么东西可能真的就丢了，回不去了。

　　可是怎么办呢，回不去就回不去，家里人总还要吃饭。
　　都是讨生活的男孩，谁也没必要跟宫斗似得排挤一个人，我知道他们这不是讨厌我，却也一定不喜欢我这副被逼良为娼的别扭。
　　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我从头到尾都不喜欢。
　　我不喜欢自己命比纸贱还心比天高，但是我就是改不了。
　　"啪!"
　　胖老板又一巴掌打在我后脑，
　　“我跳，我这就跳！”

　　大概是头被打懵了，也可能是打醒了，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进了更衣室，全然不觉自己发着低烧。
　　其实钢管舞也是艺术，我不小看任何一种艺术，只是在这里跳，可能没这么容易下场。
　　服装已经准备好了，是全黑的套装。我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洗得褪色了的T恤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把自己剥干净，套上不算暴露的束腰上衣，然后……然后十分艰难地套上了并不算短的热裤。
　　很奇怪，这是一套成服，全身都紧可以换套大的，反之亦成立。意识到了束腰不够紧是因为吃的少腰太细，而裤子太紧是……？我顿时狠狠尴尬了一把，脸红成了煮熟的虾米。
　　跑到镜子前，我背过身一看，两块过于圆润的肉团子张扬地像是要撑破裤子。
　　我慢吞吞从后台出来，迎面是刚跳完集体舞下场的五个男孩子莫名其妙艳羡的眼神和胖老板的催促。
　　“小路啊，一会儿放开点知道吧。”胖老板不是第一次在我上台前催促我了，但我总觉得今天不太一样，态度也忒好了，可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得，该爬的杆子还是得爬，该丢的脸一分也不会少。
　　我像往常一样上了台，镁光灯太闪眼了以至于我看不到台下的观众，但我知道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

　　万籁俱寂，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演奏那个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