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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孟婆汤 ...

  •   忘川河被一束奇异的灯光照亮,柴火不用猜便知道是那归元复始灯的效用,他蒙着双目,还是能感觉到那灯光的灼热感,而整个忘川河中的水也开始变得温热起来。

      柴火意识到这归元复始灯似乎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种热源,他双臂挥舞、口念咒诀结了个结界,将归元复始灯的热量罩在结界中。

      而归元复始灯下的水域已经咕嘟咕嘟开始冒起了泡,柴火在水中踩着水往前走,越接近归元复始灯灼热感越重,柴火感觉到火舌似乎扑面咬过来,他抬起手中那把匕首去遮挡,但那匕首却没有半点变化,柴胡一愣,他清楚地记得这把谪仙扇可以化作各种武器,还有御火抵寒之能,可谓是无所不能的一件法器。

      可是眼下却丝毫不起作用,柴火心下一急,身上已经被灼伤,他正要后退,手中那把匕首却忽而变长成为一把利剑,剑身绕着归元复始灯缠绕一圈,只听得“唰唰”几声,那剑身已经化作寒冰将归元复始灯层层包裹了起来。

      柴火面露喜色,此时却也听到结界外人声鼎沸,睚眦正挥着银刀准备劈开结界。

      归元复始灯内有五色光晕透出,便是那五色石青、白、红、黑、黄五色光芒,但光色微弱,似是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透出微弱的生气一般。但柴火并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这神灯,所以也未甚在意。

      结界外睚眦银刀劈下,整个结界为之一颤,结界外河水翻涌,水浪滔天。

      没有时间了!

      柴火一把扯下蒙着眼睛的红绳结,朝归元复始灯拱了拱手作揖,问道:“神灯尊者,我无意冒犯,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螭吻到底是生是死?我在天界翻遍了姻缘簿,又到冥府查阅了生死簿,已历八百年,却没有螭吻的任何消息,请您给我一个明示吧。”

      归元复始灯似乎隐隐咳了一声,不满道:“冷死我了,小柴火,你拿什么冰的我?要把冷冻起来变成寒冰灯么?”

      柴火大喜,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此时也已经冻得浑身哆嗦,面色发青,头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柴火道:“不是,是您光芒太胜,炙烤着这整条河道,我撤了这谪仙扇也行,不过您可要答应我告诉我螭吻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归元复始灯似是沉默了一瞬,他打了个喷嚏,声如洪钟般问:“螭吻是你什么人啊?你要寻他行踪。”

      柴火神情瞬间凝滞起来,螭吻是他什么人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八百年来,他一直在寻螭吻,螭吻是他的心结,是他坐在九重天上不断翻阅姻缘簿的理由。

      “螭吻他……他是……”

      柴火话还未完,结界又震颤起来,外面睚眦大骂:“柴火,你快打开结界,快他妈打开,不然我打开定要后悔入了仙籍!”

      结界即将破裂!

      柴火回头看归元复始灯,里面的物色光晕渐渐黯了下去,柴火疾走两步,上前拍着归元复始灯大喊:“尊者,尊者,您快告诉螭吻在哪……”

      “已死勿寻,一切为空。”

      “砰”的一声,结界破裂,谪仙扇冰封亦裂开,柴火的手还握着剑柄,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冲撞在脸上。

      归元复始灯炸裂!物色光华裂片瞬间撞向睚眦带来的天兵天将,太岁也被这强大的冲击力脚下不稳,被撞出十余丈外。

      忘川河水又形成巨大的旋涡,将附近的天兵天将卷入河中,河浪冲天,旋转而上。

      柴火手中剑柄震颤,河水冲击而来时,剑柄竟重重撞击到柴火胸前,将他撞出,柴火受创,谪仙扇剑柄脱手,柴火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直到后背一痛,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柴火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已经散了架一般地疼,一身红衣胸前一片黑渍,那是他昏迷前吐的血,染在了红衣上,血色暗红,在鲜红的衣服上倒显得黑的刺眼了。

      柴火抬起眼,对上的却是他师尊太岁一双复杂的眼睛,他从未看到他师尊如此拧着眉头的样子,似是为他心焦。

      柴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叫了一声:“师尊……”

      柴火满眼的询问之意,太岁原地踱了两步,又气又恼:“我说小柴火,你什么不好玩,偏要去玩火自焚?!”

      柴火意识渐渐回笼,他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何被缚在这诛仙台了。太岁告诉他归元复始灯破裂,连渣都没剩下。而睚眦禀明孟章神君,也就是他的父亲,和天帝,说女娲娘娘炼就的神灯被柴火以谪仙扇一举摧毁,实在是罪恶滔天、罪无可恕、万死莫赎,那日在忘川河边的天兵天将们也都作证,甚至连孟婆也作了证。所以柴火要被诛下诛仙台,以天雷击顶,抽去仙根,贬入凡间,永远入不得仙籍。

      柴火听得有些恍惚,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归元复始灯炸裂前那句:“已死勿寻,一切为空。”

      柴火瞬间心如死灰。

      太岁眼见自己徒弟面色死灰,忙将灵力输给柴火,柴火摇头:“师尊,别白费力气了,归元复始灯毁,我……”

      此时天帝带着一众仙家赶来,睚眦和青龙尊者并列站在石阶下,天帝气得戟指柴火:“红鸾星君,你实在……实在叫本君痛心,归元复始灯乃是上古神器,你竟也敢对他心怀叵测,神灯尊者三选你为天神,其恩浩浩犹如再造父母,你竟用妖物之邪器将之摧毁,真是其心可诛,其身当灭,神形俱灭亦不能赎罪万一。”

      天帝痛心疾首,头顶上流苏串珠随其身颤动,可见是真动了气。

      “这归元复始灯遗失八百年,天界派出无数仙家前去寻找,如今刚刚寻得,竟被你摧毁,你该当何罪?”

      柴火并未回话,只是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是否有些悔意。

      但是太岁站在柴火身边,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柴火趁着天帝气血上涌未加防范之际,魂魄已然离体,太岁将自己的隐身符悄悄交予柴火,希望助他逃脱升天。

      柴火匆匆赶到了红豆树下,原本被睚眦打的七零八落的桌子和笔墨纸砚已经被收拾整齐,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摆放好了。桌上还放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

      云胡喜坐在桌边抱着火狐,似是等他归来。云胡喜是鬼,不能吃喝,却日日为柴火准备三餐。

      柴火见此,心下百感交集,云胡喜虽平时对他都冷冰冰的,还常常恶语相向,但对他的习惯却是了如指掌,对他饮食起居都仔细记在心里。柴火心头一热,放缓了脚步。

      火狐突然在空气中嗅了嗅,就从云胡喜怀里跳了出来,云胡喜向周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他招手唤那火狐,“你是不是听错了,这月下老儿寻了归元复始灯,不知道在凌霄殿中吃喝玩乐成什么德行了,咱们自己吃饭吧。”

      火狐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出色的嗅觉,往柴火站的地方转着圈闻了一圈,但不见柴火,心下郁闷,嘟着嘴巴挠头生气。

      柴火学着火狐的样子,嘟着嘴朝火狐做鬼脸,同时撤了隐身符。

      火狐一见柴火,高兴得往他身上一跳,柴火抱住了火狐。嘻嘻笑着朝云胡喜走去。

      云胡喜见了柴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却冷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不愿意理会柴火。

      柴火看见桌子上酒菜,突然眼眶一热。但他现在是一缕魂魄,吃不得也喝不得,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他抓起云胡喜,郑重地道:“喜儿,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走吧。”

      云胡喜突然心头一紧,预告很是不好。

      柴火让火狐在家好好看家,他已经没事时间说更多了,一手抓起云胡喜的腕子便飞身而走。

      柴火将灵力聚集在脚上,一路狂奔。

      路过人间,太阳炙烤着大地,柴火将云胡喜护在身前,以免阳光灼伤他。

      过了人间,柴火便往忘川河边疾奔。过了人间暖阳之后,云胡喜忽感身上一阵阴冷寒风吹过。他立马从柴火怀中钻出,只一眼,他便看出柴火把他带来哪里了,这里有些熟悉的陌生感,他曾经来过。

      云胡喜瞬间明白了柴火此行目的,可是两人已经到了奈何桥边。

      一个年迈、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正在给排着队的几个鬼喝一碗汤,云胡喜几乎脱口而出——“这……这是孟……孟瑶姐姐”!

      云胡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次见到的孟瑶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容貌倾国倾城。跟面前这位形貌丑陋的老妪简直天差地别。

      云胡喜满脸惊惧,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孟瑶已经给那几个鬼魂喝完了孟婆汤,她抬起幽暗的眼睛看了看云胡喜,最后目光停留在柴火身上。

      “是孟婆。”孟婆似乎在纠正云胡喜,但眼睛一直盯着柴火。

      “来了?”良久,孟婆终于开口。

      “来了。”柴火点点头,他的一身红衣刺得孟婆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你时间无多。有话快说吧。”孟婆幽幽开口。

      “给云胡喜喝孟婆汤,让他入轮回,投一副好胎,生在好人家,逍遥生活吧。”

      云胡喜一把推开柴火,“是那些上神让你把我投入幽冥府的?你还真是听话的好神仙。”云胡喜过于气愤,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和讥讽。“就像八百年前一样,你杀了我恩公,他待你那样好,你连他都能杀,更何况是我。”

      孟婆怔忪地看着柴火,看来他什么都没说,孟婆轻叹着摇了摇头,将她手中又大又长的汤匙在那口大锅里敲了敲,再次提醒。

      “你时间无多了。”

      “我快要魂飞魄散了,喜儿,我死前让你入轮回,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了。”

      这个消息毫无预兆地被赤裸裸地扔进了云胡喜的脑海里,他震惊地说不出半句话。

      孟婆搅了搅孟婆汤,舀了半天,竟一滴孟婆汤都没舀上来。柴火着急,忙问怎么回事。

      孟婆眼神冷淡道:“他没有至亲至爱的人眼泪为引,是以没有孟婆汤可是给他喝。世人都以为这孟婆汤,是以我的眼泪为引,殊不知,我的眼泪早在八百年前就已流干。这汤里全是死者们的挚爱所流的眼泪,鬼者需喝挚爱之人的眼泪做的孟婆汤,饮尽今生最后一丝苦楚,忘却前尘,走过奈何桥,开始新的轮回路。奈何奈何,徒叹奈何,忘川忘川,忘尽前缘。”

      柴火一愣,这数百年来他也看过孟婆,却不知道竟还有这样未知之事。

      “那还有什么办法么?”柴火着急。

      “有,他若想走过奈何桥,必须承受万刃钻心之痛,经烈焰焚烧之苦,烧尽前尘,亦可入轮回。”

      云胡喜身上的灵力在不断消失,他瘦骨嶙峋的身形毕现,面上淤青肿胀的伤痕渐显,牙齿在打颤,嗫嚅着说不出话,只是尽力朝着孟婆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孟婆又弯了弯腰,与云胡喜身量齐平,问道:“云胡喜,你在人世曾经可有至亲至爱?”

      云胡喜摇头,只说他自小家境尚可的时候,父母慈爱,对他尚可,然而后来奶奶重病,父母砸锅卖铁,借了许多外债给奶奶瞧病,但奶奶终究未能救过来,撒手人寰。然后父母外出躲债,留男孩一个人在家自生自灭,男孩外出寻找生计,又被黑心老板骗了仅有的银钱,后来父亲连他仅能遮风避雨的屋舍也抢走,将他彻底撵出房门,自此他在世间飘零,再无去处,偏偏又身患重疾,最后一个人在饥寒交迫的冬日里活活饿死在路边,差点被野狼分食。因而没有至亲至爱,世间并不会有人为他流泪。

      孟婆的手抖了一抖,柴火更是心内一颤,他也是第一次听云胡喜说起自己的身世,他与云胡喜相处数百年,却不曾问过他的身世,一是因为云胡喜不愿意搭理他,二是他从来也不愿意揭人伤疤,只是尽自己之力照顾云胡喜。他不知人间竟有如此悲惨的孩子。

      一滴清泪自眼眶中落下,柴火伸手接住,交给孟婆:“我的眼泪是否可以送喜儿平安度过奈何桥,让他免受疾苦?!”

      孟婆貌似也是受了触动,她心内轻叹:这世间的父母若是根本没有资格做父母,便不要成为父母。不要只去感受一下孩子降临世间那一瞬间的喜悦和新奇感,而是要从一开始就考虑好,生命的降生意味着责任,而不是为了满足他们那点好奇心和自我满足感,也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成为血缘的延续。

      孟婆刚接了柴火的那滴眼泪,混在孟婆汤中,那长勺搅动后,舀了一碗孟婆汤递给云胡喜,云胡喜看了柴火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柴火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他面色发白,魂魄不稳,灵力在不断流失,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云胡喜走上奈何桥,云胡喜乖乖走上去,直到过了奈何桥都没回一次头。

      柴火看着云胡喜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孟婆,恳切道:“孟瑶,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答应?”

      孟婆面色沉静,不置可否。

      “我知你恨我,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万望你能看在曾经的情谊上答应帮我这一次。”

      “何事?”孟婆眼波微动,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看着柴火魂魄不稳,便直截了当地问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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