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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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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朝回首是百年。
城东巷子对面的集市,京城的文人书生跪了整整一条街,我按了按头皮,这帮子酸儒闹得人心烦,日晷整整移到了午时,我瞧着这时间差别不多,便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行刑。
哭声直上干云霄。
我实在不懂为何那些书生可以嚎得比城西哭丧得狄大娘还动人,一个比一个演得好,要是搞个男子团体,绝对能垄断京城得丧葬行业,啧啧。
而我望着毒辣得日头却只想捧着西瓜吃个冰。
烦人!下次爱谁谁谁来!这烫手的山芋,真是烦人!
“助纣为虐,残害忠良!”我终于听到一声抗议了,顺着声音过去,是一个穿着丧服得白面书生,一副义正言辞。
“嗤”这还忠良,身居高位,嫁了个好女儿,寒门一跃,从国丈加封左相,逼退右相,要不是这次西南的坝渠疏导的财政贪污证据确凿,那可是烈火烹油之势。
戏还得看下去。前面挨了三鞭的左相还没怎么缓过神来,我向他努努嘴,示意他朝着丧服小子那儿看去。
眼儿一黑脚一蹬,如我愿晕了过去。
我拍拍手想着活终于办完了,清清嗓子顺道说了通体面话就这样把触了龙鳞的左相送了回去。
背锅侠当的不容易。
这些门生也是瞎闹腾,这板上钉钉的证据都在眼前了,贪污受贿那可是多大的罪名。三鞭不过是以示警戒,望这些寒族生莫忘王之威仪,国之恩典,既然有机会与世家一争高下,那便心里得有大家,为民谋福祉,方为典范。
况且这鞭笞之刑,虽辱没了读书人的身骨,但弄出个丧礼来,可见平日里左相对他们亦是压迫颇深。
还没等等踏进将军府的门槛,爹就提了把火尖枪出来,一把抱住我,满脸的络腮胡子刺得我嗞里瓜儿叫。
“好小子,爹早就看那老头不爽了!”一把拍上我胸口,十成的力道。
一口气梗在心头,“爹!我是个姑娘家!”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我无力的看着胸前的一马平川,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揶揄,笑得花枝乱颤的娘亲波涛汹涌,整个儿泄了气。
我爹是越国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拿捏着大越王朝命脉。
而我是他的独女,大越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自从我和我爹上战场后,他便越发不把我当女子看待。我也不是不识四书五经,素手不沾琴棋书画,只是为了一个人罢了。
我一直很想同他诉衷肠,告诉他——我厌恶极了这刀光剑影的前半生。
可惜不能,这半壁江山压在我身上。况且,疯狂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上次他怎么和我说的,他说,“馥繁,我要迎娶我的皇后了。”
哦,原来如此。
所有人都同我说“馥繁,你不能任性。”
“除了隔壁的傻子。
我家素来与左相一派为首的寒门书生不甚对付,却与百年世家之首的右相顾家是莫逆之交。
就连府邸亦是一墙之隔,隔壁那个傻子常常在我被罚站的时,搬着个梯子倚在墙边蓄着一泡泪花同我一起受着这毒辣的日头。如此我爹瞧见便会心疼他那似黛玉般娇弱的身子骨,撤了我的马步。
我与他便是两个极端。
但我爹娘同他爹却始终热衷于将我同他绑在一处,点上鸳鸯谱。
可顾之间也晓得,我心里是藏了人的。
说曹操曹操到。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现在一般气势汹汹,随手撂开了将军府的护院,抬头便是一掌打得我满脸怔愣。
卧槽!他怎么这么能了,还是我家护院不中用了!
阿爹和阿娘从门外踏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的便是那个画面,一阵惊惧,眼前那位赫然是上面那位,连忙跪下,匍匐到帝王身边“陛下息怒!”
风雨欲来。
“左相亦是文人之首,朕不过允你小惩,以平世家之愤,你如今这是要为了区区顾家反了不成!“
我知道他是怒我驳了左相的面子,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鞭笞。
呔,狗男人!我就知道,他那时毫不犹豫指挥我给左相来来两鞭杀杀他的脊梁骨的时候是做做样子,谁知道我太优秀,将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从大理寺搬到城西菜市场了呢。
这还得多亏了我家兵多,但明明这也是他默认的不是。
他是真的狗。
虽然我喜欢他,但不可否认他有时候真的有病,明明是他自己下的令,我背的锅,如今反悔了,也能一巴掌下来,信誓旦旦得诘问。
怕是后宫那位枕边风吹成了西北风。
我心里也知道这时候服个软,咽下这口气,是上上之策。但不知为何喉咙痒得很,这害人的倔脾气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生撞上这个钟头。
我哂笑“她李家算上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卖了个女儿给陛下您,谁会知道这般得皇亲国戚!”
“陛下!如此大得罪过,你这样就不怕寒了百姓得心,寒了世族得心嘛!为了一个李皇后就当真值得?”目光凛冽。
嘴上的血未曾在意,倒是和眼里的泪一同混着滴下,落地开出了花。
他顿了一下,侧过来半边脸异常阴郁,“长戟高门,早该随先帝去了!”说罢,便拢进了袖子出府,耳边是遥远而沉重的“恭送陛下。”
这就像一个伏笔,一下子拉开了被新帝扶持的寒族和大越百年根基的世族相互倾轧的序幕。
一边是傅清桓的有意偏袒,一边是世族内里开始的腐朽,任何一个小的摩擦都可能引起两厢怨恨,人被压得气喘吁吁,帝都风雨诡谲,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