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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玫瑰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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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今夜被那个梦惊醒时,他已经能淡定的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了。毕竟无论是谁,连续五天做同一个梦,也不会再害怕了。
梦里他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整个地面,而地面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玫瑰花海,颜色鲜红如血,在月光下绽放的妖冶。他自小就有点恐高,可是在梦中,他甚至享受这种飞翔的感觉,好似千万年来便是这样了。
只是他虽能自由的掌控自己的身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那片花海,总是将将要落地时便被瞬间弹回空中。
之前那四天被弹回时他就直接醒了,今夜却有点例外,他的视角竟然奇迹般地在空中转了一圈,让他终于看到了花海旁边的一切——是郢城市郊区墓地。
郊区那片荒地被包下建了一座庄园已经有大半年了,庄园的主人来历成谜,只知道是个才回国不久的华侨——还是在郢城晚报上知道的。
他除了包下那块荒地,还出资捐款了郢城所有的孤儿院,郢城晚报大肆夸赞了他的善心,末了还用几句话歌颂了他的爱情——因为他妻子生前酷爱玫瑰花,所以他将墓地旁边的那处荒地买下,种满了玫瑰,若是妻子阴间有灵,如荼玫瑰入眼,也能欣喜。
这件事在郢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毕竟有钱有情的大款已经不多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宋知恨恨的一抓头发,“我还能是他妻子的转世不成?”
只是他虽这么说,却仍查好公交路线,准备趁着周日休息,去庄园一探究竟。
他总感觉,那庄园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若不去看看,心中难安。
而心中有事的结果就是,第二日一早,他不出所料的起晚了。
他飞快的洗脸刷牙,将熨好的衬衫往身上一披,边系扣子边去卧室椅子上拿裤子,穿好了裤子,又把领带往脖子上一勾,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一个漂亮的结,做完这一切,才过了七分钟。
宋知满意的打了一个响指,奔下楼挤地铁了。
宋知,男,26岁,心理学硕士,现在郢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无房无车无对象,日光月光年年光,可称得上是当代青年典型范例。
好在他租的房子距医院不过四站地,当宋知的工作证“滴”的刷在卡槽上时,距八点还剩最后一分钟。
他正了正因为奔跑过急已经歪了的衬衫,又捋了捋发型,才淡定的拦下马上就快关上门的电梯,“等一下,谢啦!”
他灿烂的笑容在看到电梯内的人时瞬间化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院长。”
宋知个子高,要将近185,而院长才刚过他的肩膀,腰却有宋知两个粗,好在不是地中海,否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米缸。
院长轻微的“哼”了一声,自下而上的斜睨了他一眼,“才来啊。”
宋知“咳”了一声,摸了一下鼻子,“那什么...堵车了....”
院长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哟,地铁堵车,罕见啊。”
宋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堵车,他刚要继续说话,电梯“滴”的一声,五楼到了。
他心中一松,刚要挥手与院长说再见,就看见院长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他抬起的手一顿,往上摸了摸头发。
院长看到他的动作,点头道,“发胶不错。”
“......还行。”
“走啊,带我去你科室瞧瞧。”
宋知只得灰溜溜的在前头带路,路上遇见好多个小护士,都对他报以怜悯的目光。无他,实在是由于院长凶名在外,一般跟谁去办公室,就是谁下午要去人事处办离职了。
不过这点宋知倒是不担心,他走到“心理科”门口,拿钥匙打开门,先将院长让进屋才低声道,“大伯。”
院长姓宋,名鹏程,是宋知亲的不能再亲的大伯。宋知能以刚毕业的研究生身份顺利入职,大伯的一身都是功劳。
宋鹏程见他蔫头耷拉脑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入职还不到一个月呢你就给我搞迟到,我看你真是皮子紧了!”
宋知自是不敢把做了怪梦和自己打算去玫瑰庄园的事跟他说的,原因也是很简单,宋知自小八字就轻,总容易招一些不知名的生物,要是被宋鹏程知道了他的梦,不到下午他爹宋凌云就得知道,不到明天他爹和他娘就得带着神婆出现在他出租屋门口。想到那情景他打了个寒战,压粗了嗓音,“这是个意外....昨天太热了,我就洗了个凉水澡.....结果发烧了....”他的声音本来是偏少年音的清亮,故意一卖惨,倒真博得点同情。
宋鹏程闻言果然皱了眉,“发烧了?那你现在好了吗?去楼下挂个水吧。”
宋知急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吃了药就好了.....大伯您去忙吧,我这来患者了。”
宋鹏程回头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屋里望。
那女人见他一回头,眼睛一亮,就像见到了救星,“您是宋大夫吗?”
宋鹏程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宋知,“他是。”接着回头对宋知嘱咐了一句“注意好身体”,随即转身走了。
宋知从柜子内拿出白大褂穿好,拉开椅子坐下,朝门口那女人道,“对,我是,您请进。”
那女人局促的走进诊室,刚一坐下,竟捂脸哭了起来。
好在宋知经常面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抽出纸巾,递给女人,柔声道,“您有什么问题都能与我说,我会严格为您保密。”
谁知那女人听完这句话哭的更大声了,宋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依旧在一旁维持着和煦的微笑,等她哭完。
约莫有十分钟,那女人渐渐停止了哭声,哽咽道,“我跟他们说他们都不信,他们都说我是日思夜想,得了精神病了,可我真的没骗人啊....”
宋知又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没关系的,我信,您请说。”
那女人接过纸巾,抽噎道,“我见到我女儿了....”
宋知温柔的“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她身上长满了玫瑰花”
宋知嘴角的笑容一僵,什么鬼?
那女人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她就站在一片荒地上,对我说,‘妈,我疼,你救救我’.......”说到这,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再一次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玫瑰仙子托梦的故事吗?宋知在心里大叫,只是表情上依然是得体而又礼貌的微笑,“您的意思是,您梦到了您死去的....女儿?”
那女人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不,她没死,她只是失踪了...”
宋知的语速依然缓慢,带着平复人心的力量,“那您报警了吗?”
那女人一点头,“报了,可都半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都跟我说她死了,我不信,我不信!”她突然站起身,急速的在屋内转圈子,“我女儿听话得很,从来不会一个人出去,可那天....我都说不要回来...天太晚了....”她话说的颠三倒四,宋知听的稀里糊涂,正要继续引导她的情绪,那女人突然伸手一指宋知,“说,是不是你害了她?”
宋知:?
“我就知道是你....你们这些臭男人....见色起意....我要替她报仇!”那女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就向宋知扎去。
“我操了,还有这种操作???”宋知在心里气的骂娘,身形却极其敏捷,矮身一躲,躲过了水果刀,随即自下而上捏住女人胳膊上的麻筋,女人手腕一抖,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宋知立即起身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杀人啦,救命啊!!!”
身后那女人已经飞快的捡了刀再次朝他刺来。
还好科室不算大,他又个高腿长,几步就迈出了门口,把门一关,掏出钥匙反锁一气呵成,那女人被关在门内,狰狞的面容隔着玻璃怒视着他。
此时诊室外已经聚集了一帮人,有医生,也有来看热闹的患者,宋知伸手驱散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患者,“散了散了...都别看了....”,有的患者还是犹犹豫豫,不肯走,宋知对那患者一笑,呲出一嘴白牙,“小心殃及池鱼。”
然后他朝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一伸手,“江学弟,手机借我,报个警。”
江大夫名江晨,比宋知小一岁,是宋知在大学玩的要好的一个小学弟,在隔壁心内科实习,一听到宋知的呼救声就马上拎着拖把赶来了。
江晨看着屋内那个癫狂的中年妇女,俊秀的脸都吓的苍白,看起来竟比宋知这个当事人还心有余悸,他把拖把放在地上,低声道,“早报完警了,警察一会就到,这是怎么回事?”
宋知看那些身体虽然走远,却仍然支棱着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几个患者,压低了动静,“一言难尽,等会再说。”
于是江晨就陪着宋知一起,坐在诊室门口等警察的到来,。
不到十分钟,有一双军靴停在了宋知的眼前。
宋知抬起头,眯起眼看着那人。
那人生的很高,看起来比宋知还要高几公分,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和工装裤,面容凌厉,嘴唇紧抿着,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严肃感。
宋知心中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他能保证,他以前从未见过那个人,可不知怎的,他竟一瞬间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他站起身,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先生,我们从前见过吗?”
那人闻言嘴角微妙的上浮,可马上就被压制了下去,他眼神定定的看着宋知,嗓音沉稳中带着沙哑,“没有”,接着又补充道,“我没有心理疾病。”
宋知也不知怎的,刚才就像中邪般问出了那句话,听他如此说,不禁露出一笑,“那么,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人从裤兜中掏出证件本,举到宋知面前,“市公安局沈肃。是你报的警吗?”
宋知看着那个黑色的证件本,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沈肃,市公安局,异闻处处长。异闻处三个字上盖着钢印,看来是真的无疑。他抬起头,露出惯常接待病人用的温和有礼的笑容,“沈处长,是我报的警,不过我这不是什么....”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异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