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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重聚 ...

  •     崔静姝斜靠在榻上,一头青丝就这么随意的披散着,虽未梳妆打扮,却因着锦被的热气,那双颊早已是红得生艳。

      白兰在旁痴痴瞧着,不禁目眩神夺,接过崔静姝手里的茶盏,由衷赞叹道:“主子您可真美!难怪陛下会对您那样。”

      那几日,皇帝都默默守在海棠苑,寸步不离,她看着皇帝为姝才人擦拭额角的汗渍,那样细心,那样柔情似水,她当时想,若是有男子能如此对她,不管他是士卒,还是农户,她都甘愿为他生,为他死。

      只是白兰话一出口,才顿觉又失言了,看着姝才人眉头微蹙,她才忙住嘴,说来也怪,其他宫里的主子娘娘,哪个不是盼着皇上,日日念着皇上,就差没把一颗心掏出来献给皇上。

      可姝才从来都是四平八稳,从不见风吹草动,更不谈去争宠那些,甚至好几次,对皇上送来的东西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白兰虽然机灵,但到底不过是个小丫头,又哪里猜得透崔静姝在想些什么?既然主子不爱听,她这个做奴婢的也就罢了。

      “主子。”白兰甜甜一笑道:“奴婢伺候您梳头吧?”崔静姝点了点头,这才下榻。

      院子里,几个粗使的宫人正在洒扫,另外几个宫人闲来无事,便无精打采的趴在石桌上,他们这些人,都是尚宫局派下来的,各个八面玲珑,做事妥帖。

      若是别的主子,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只是现在偌大的落梅轩,全然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再加上姝才人喜静不喜动,几日都待在屋里没出来,自是管不了那么多。

      这日子一久,再勤快的人,都难免生了惰性。

      其中一个叫石榴的宫女,倒是勤快,这会儿手里拿着小银剪,在那儿哼着小曲修剪花枝,还别说,她的手确实巧。

      眨眼的功夫,一盆山茶花被装扮得漂漂亮亮,哪里还有之前杂乱的影子。

      黄公公抬脚进了院子,忍不住皱眉呵斥道:“一群蠢货!!不再屋里伺候,都跑到外面偷懒作甚!”

      这些奴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青天白日的,各个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手托着腮,在那石墩上发愣,把宫里的规矩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被黄公公这么一喝,那些宫人都是吓了一跳,脸色白了又白,各个就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溺死鬼一样。

      谁不知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在这宫里头,黄公公一句话,足以定他们几个的生死?

      一干宫人俯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磕头求饶,那些粗使的宫人倒也罢了,反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所有宫人都不敢抬头,只有那石榴挺身而出道:“回黄公公的话,是主子吩咐奴婢们在屋外候着,奴婢们也是听了主子的话,才没进屋打扰。”

      石榴话一出,黄公公锐利的目光果然扫向她,石榴被黄公公这么一瞪,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她始终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她也没有说谎。

      这个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挺会狡辩,可是他在宫里浸淫多年,又岂是三言两语糊弄。

      而屋内,白兰正在一门心思的给姝才人梳头,哪里听得到外面的响动,再说了,他们这屋子看似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宽敞得不得了。

      所以把门一关,倒也清净悠闲。

      崔静姝的发质很好,握在手里就如光滑的绸缎一样,这几日白兰都用木樨油给她护发,用牛角梳轻轻一带,发丝间便会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回旋飘动,煞是好闻。

      白兰突然想起,将姝才人常佩戴的花穗钗收到了白玉匣子里,便对她道:“主子,奴婢去把簪子取来。”

      崔静姝点了点头,白兰这才转身下去,只听一声珠帘响动,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从白玉匣子里找到簪子,白兰正欲折回屋子里,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天青色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犹如一阵清风拂过,白兰身子一怔,便要上前行礼,却被来人抬手制止。

      珠帘啪啦作响,崔静姝没做多想,只当是白兰折回,便道:“簪子取了?”

      这个簪子是她最心爱之物,也是他哥哥送给她的,哥哥年长她一岁,却格外老沉稳重,可能是长兄为父,双亲又走得太早,才迫使哥哥如此。

      前世里,她一直将哥哥所赠的簪子带在身边,直到她后来做了贵妃,都是如此珍之又重,只是碍于她贵妃的身份,这些普通的头面,自是不能戴了,所以她一直收在雕花梨木的匣子里。

      没想到那次,竟被陈昭容暗中使了绊子,硬诬陷她与淮南王有私情,更可笑的是,这簪子竟被当做定情信物,大肆渲染,事后哥哥出来作证,这事才算了清。

      身后人没有做声,崔静姝也不怀疑,隐隐听到脚步声渐近,到了她身后方才停住,她的发丝被人勾在手心,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崔静姝心头蔓延。

      鼻端充斥着浓烈的龙涎香,几欲冲入肺腑,她心口猛然一缩,差点昏厥过去。

      可是时不待己,躲过了一时,不能躲过一世,无法下,她只得咬咬牙,勉强镇定下来,不急不慢的回头,站起了身子,向来人毕恭毕敬行礼。

      “妾不知陛下到来,还望陛下恕罪。”她前世里毕竟做过贵妃,又与孝文帝相守那多年,宫廷规矩也做得有模有样,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再加上她的声音又是那样委婉动听,一套规矩下来,让人颇为赏心悦目。

      宫里的规矩,见到天颜不得直视,否则便是对圣上大不敬之罪,崔静姝本就不愿直面孝文帝,这会儿也就这般垂着眼皮子,没有抬头,也算省了些事。

      “起来说话吧。”孝文帝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透着绵绵情意,“你才大病初愈,不必见那些俗礼。”

      “谢陛下恩恤。”崔静姝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不敢对陛下不敬,再说了,怎能因妾的身子,而枉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前世里,孝文帝对她极好,倒也没有委屈过她,后来几年,只有两人独处时,崔静姝都是比较随性率真,二人琴瑟和谐,过得如胶似漆,倒也快活。

      要不是最后,那一刀,她始终不能相信,结果会是那样,重活一世,她早已死了心,断了对他的种种念想,怎还会傻到相信那些鬼话。

      这话一出口,她虽看不到孝文帝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微微一怔,似乎又惊又讶,旋即只听他笑道:“说得没错,果然不愧是崔家的姑娘,教养甚好!”

      崔静姝道:“陛下谬赞了。”她虽然一直低垂着头,可是孝文帝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挪开,他已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连她的眉毛、羽睫都不曾放过。

      只是崔静姝哪里知道,只恨不得他赶紧离开就好,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在他身上。

      这几日前朝诸事繁重,又因崔静姝病了几日,他也疲乏得很,所以一直忍着没有来,从别后,再次相遇,恨不得能静静瞧着,这么到地老天荒才好。

      病愈后的阿姝面色红润,看起来更为娇艳可人,她此时身上罩着一件藕荷色的外衫,底下搭配白水月裙,看起来清清爽爽,更平添了几许妩媚娇柔。

      那三千青丝未加束缚,怎么看都有种慵懒闲意之感,更多的是,那心底最深的渴望,仿佛有什么在撩拨心扉,孝文帝喉头动了动,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将阿姝揉入怀里,最终手在半空中顿住,想想终究不是时候,这才作罢。

      孝文帝咳嗽了声,岔开话题道:“你怎知是朕?而不是他人?”上次御殿之上,这些秀女绝没可能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也不过是好奇问问。

      说这话时,孝文帝手一抬,在崔静姝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得了指示她才慢慢起身,“回陛下,妾知龙涎香乃御用之物,这宫里除了陛下,妾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敢用,于是妾这才斗胆猜测,来人定是陛下无疑了。”

      若是其他男子,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来她屋里,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孝文帝听了果然又是一笑,“果然是妙,有趣。”

      崔静姝本心里诧异,现在想来,白兰定是得了皇帝嘱咐,才没有进屋禀告,莫说白兰,就连屋外的宫人也是如此,竟一个个悄无声息。

      “既如此,你想不想见见朕长什么样子?”孝文帝这话说得稀疏平常,可是在崔静姝听来,就像是一个相熟的人互相玩笑。

      这对于她这样的身份,二人之间地位的悬殊,竟听起来格外奇怪。

      崔静姝忙道:“妾不敢随意揣测天颜,更不敢冒犯。”

      看她那谨慎的模样,孝文帝呵的轻笑一声,又道:“你之前是秀女的身份,自是不能逾越,可如今你已是朕册封的才人了,难道还要守那些礼制,若是这样,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用见朕?嗯?”

      那声“嗯”拖长了尾音,听起来竟有些诱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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