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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

  •   就在这时,那一路跟着他们出来,看着一切的小乞丐嗫嚅着说,「你喂他罢。阿叔也常常像刚才那样喂我吃药。」他是指他们刚才在门口的那一吻。
      於是,又侧过头,吻了上去。满腔的腥味,液体黏绸而滑腻。他恍惚中忆起来,似乎他们之间的吻从来都带着血腥味。
      手环在花敬云的背後,舌尖将药丸向前推,滚进咽喉。花敬云呛得喘不过气来,不住的挣扎,两只手狠狠地捶洛浅心的背,响声沈闷。咳嗽声被封在唇里,只得不停抽息,从鼻间腾出一种尖锐的气鸣。激烈的扭动磨蹭中,嘴角也被蹭破了,不是很疼,但钻心。
      他忆起了被人强摁着喂毒时的情景。也是这样被人摁着,然後从嘴里塞进去。
      水珠从花敬云眼角滚出来的时候,洛浅心觉得自己也快崩溃了。紧接着就感受到了从舌尖穿来的痛,他吃痛退开,两人面上都血淋淋的。药丸呛在咽喉了,他一退开,花敬云就按住喉咙痛苦的喘息起来,一张脸煞白的像个死人。
      洛浅心被他吓得手足无措,抱着他,不停的拍着他的背,说,「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小乞丐哭了起来,说,「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洛浅心狠狠的瞪他,「闭嘴!他不会,不会的……花敬云我还没得到你的答复,你绝对不能死……不能……」
      要死都不让他安宁!花敬云有气无力的抬眸看他一眼,喉头努力的吞咽。他真要死的这麽难看不成……被噎死……
      才不要。噎死的人很难看,他就算死也至少要死的体面。
      终於,最後一次吞咽,将呛在喉里的东西咽了进去。
      呼吸畅顺了不少,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起来,为什麽那麽聪明的一个人会蠢到做这种事。
      嘴对嘴给一个正在咳嗽的人喂药,想谋杀也不是这种法子吧。
      「你给我吃的什麽?」喘息着问。
      「断肠草。凤啼的解药。」
      解药?又来哄他。凤啼无解,谁都知道。
      「没想到还真给你要到了。」淡淡地说,带着嘲讽。
      「是真的。不能解毒,但是能克制凤啼的毒性。」
      这话听着恁的耳熟。对了,自己当初也是那样安慰中了腐心蛊的千霜的。後来还为他去偷了清歌断。
      「我能把你这理解为善意的谎言吗?」眼皮有些重,身体却轻飘飘的。
      「我没骗你。」抱人的双手收紧了一些,其实心底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来得及吗?能来得及吗?「我真的没骗你,言姑娘也说了……是真的……」连说话的语序都混乱了。
      洛浅心心里乱的慌,就像五年前第一次杀人时候一样,面对死人,面对死亡,无法抑制的恐惧。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今天却再次浮现。
      「好了,我知道。」倦倦的松懈下身子,突然觉得很累,花敬云喃喃的说,「突然很想睡……」
      「嗯,你睡。我带你回去。」洛浅心整个人茫茫然的,手移到花敬云脚弯,将他抱了起来,
      「我等你醒,真的不骗你……」
      一步一步地走着,那人第一次这麽乖,乖乖得让他抱,乖乖得靠着他,像个孩子。
      外面的阳光太过明媚,他不敢去看。那光太刺眼,让他流泪。
      繁华的街市如常热闹,只是不知道,还有何人与共?
      他其实很想告诉那人,不久後自己会向王爷辞行,带着他。如果他愿意,自己还会带他走遍所有名山大川,走遍每个天涯和海角。黄山云海,昆仑月夜,寒冬傲梅,残夏听荷。
      他要得不多,荡尽天涯路,就好。
      眼睁睁见着洛浅心抱着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影剑再也忍不住,抓住自己手边的菼剑,嚎啕大哭。菼剑望着洛浅心的背影,皱了皱眉,什麽都没说,追了上去。
      看着洛浅心把花敬云放在床塌上,看着他拧了毛巾给他擦去满身血污,看着他为他换下血衣,菼剑说,「令主还有呼吸,」说着,伸出手去把脉,「脉如细数,沈而过虚,依然有毒。」只是一口气还悬着,将断未断。
      「什麽意思?」
      「凤啼发作已经有八次,令主还活着。就这个意思。」她松了口气,舒心一笑。
      半个月後
      「敬云,敬云。」
      恍恍惚惚的,他听见有人在喊他。声音不大,像隔着一层纱,听在耳边也觉得模糊。
      「敬云,你睡得够久了。」那人声坚持不懈,再然後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从眉心骨落下,一直沿着鼻梁往下滑。
      凉凉的,有些痒。他想躲开,但身子动不了。
      好像常常都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叫他醒。可是他很倦,倦的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所以他模模糊糊的,又决定睡去。
      有什麽东西缠上了他的手,在五指间纠缠,又揉又捏的。再然後,那东西又顺着手腕一直向上,这儿揉揉那儿捏捏。很舒服啊,好像都能感觉到手臂渐渐热了起来,暖烘烘的。
      有人把他从床上扶起来,他觉得身子腾空,但後面靠着的东西却很舒服。轰隆隆一声,有惊雷在天空中划过。
      洛浅心感觉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敬云,敬云?」他拍了拍花敬云的脸。见那人依然眼帘紧闭,不由失望。
      总是这样,明明能感觉到他动了,却又好像幻觉一样,带着不真实。
      言无语走到他身边,「今天大概要下雷雨,别抱他出去了吧。」因为长时间的处於无意识状态,为了避免四肢僵化萎缩,所以需要常常给他按摩,然後带出去晒太阳,保持血脉的通畅。
      洛浅心叹了口气,又把人放回去。
      言无语轻挽水袖,在花敬云手腕间搭下三指,「我不想让他再在这里呆着,宫主发话,让我把人带回去。若他真这样昏睡一辈子,那也得是在千院阁里。」
      「你们要回苗疆?」洛浅心怔了一下,言无语又说,「你若要跟,就跟着来吧。我知道你放不下他。」
      於是,带着人,雇上马车,颠簸着上路。
      刻意隐蔽的行踪,动荡不安的江湖,没有人会特意注意一辆南下的马车。
      只是还没有走到苗疆,就接到了勤王的信,召他速回西关。他想了一下,然後回绝,并在信上委婉的写着,自己想要退隐江湖。
      将信鸽放飞的时候,言无语终於问,「你到底是为什麽,肯为敬云做到这种地步?」
      洛浅心偏头想了想,」一开始或许只是淡淡的喜欢。喜欢他孩子一样任性的脾气,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头痛,但想想,其实还是很可爱的。可後来,成了心痛,」心已经为一个人痛了,那应该就是爱了吧。
      言无语试探的问着,「是因为我之前所说的事吗?如果我没说出那些话,你还会不会爱上敬云?」
      「我不太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洛浅心不置可否。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
      马车里,重重迭迭的软枕靠垫之中,有人依旧睡得昏沈。茗剑扶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膝上,理了理他散乱的长发。
      「姑娘。」茗剑抬头看言无语,「你说令主他……还能醒吗?」
      言无语透过薄纱车帘看外面,「醒不醒,有什麽差别吗?」醒了便只能靠断肠草延命,那个骄傲孩子,是怎样也不可能会接受的。她想出不去一个可以劝他甘愿做个废人的理由。
      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张沈睡中的俊逸面容,「这孩子太骄傲了,他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一个衣食行动都要靠人照顾的废人的。如果要看着他再死一次,我宁愿他就此长睡不醒。」
      他是那样的骄傲和敏感,以至於除了那些惨痛的记忆,什麽都无法拥有。一旦拥有,就会忍不住怀疑和猜忌,怀疑真心,猜忌真情……总是不肯信人。
      「我完全无法想像,他醒了後会做出些什麽可怕的事……」一只手轻轻撩起纱帘,车外山景荒凉。过了这处的荒凉,接下来就是满山秀色,烟波浩淼。
      许多东西,始终都是要经历各种不同的荒凉和繁华。
      而花敬云的一生,只有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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