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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四个小陀螺 ...

  •   “小姐,裴拉特殿下到访。”门外依旧传来她的贴身女佣莫娜的通报,却带着淡淡的无奈。

      艾莉尔呆呆的跌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似乎未曾听闻。她低着头,已经换上了华美的衣裙,却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玩偶,目光散乱。

      白皙的手腕上缠绕着厚厚的白纱布——那是她自杀未成功的见证。

      “小姐,裴拉特殿下到访。伯爵命令您去见殿…”门外通报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而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又再次恭敬的响起:“拜见殿下。”

      仿佛这时她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从门口进入正快步走向她的男子。那男人的面容上隐藏着愤怒,失望。裴拉特的面色阴沉如水,正死死盯着她。

      门被人一把粗暴的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裴拉特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压抑着愤怒开口道:“你就着么不想嫁给我?”

      “宁愿自杀都不想嫁给我?”

      艾莉尔手腕上的纱布还隐约渗着血丝,唇色越发苍白,看不到一丝红润。

      “对。”她平静开口:“我不愿嫁给你。”

      “宁愿死。”

      他宛如被激怒的狮子,想甩手给她一巴掌。可到她的脸边时还是终究忍住,硬生生扣住她的下巴,问道:“嫁给我之后,你还会自杀吗?”

      “会。”她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楚,眉头都未皱分毫。

      裴拉特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这个该死的女人,一次又一次把他作为王储的尊严踩在脚下。刺痛和暴怒令他开口,咬牙道:“艾莉尔,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以。”

      “可是那男人呢?”裴拉特的声音仿佛是从喉间压抑着发出:“如果你不嫁给我或者再次自杀,我不介意再派人刺杀他几次。”

      艾莉尔浑身一颤,灰暗的目光终于不再波澜不惊。她盯着裴拉特,痛苦与恨意毫无保留的浮现:“你说什么?”

      “你是要你的命,还是要他的命?”他威胁的不容她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她像是一只待宰的猎物,明知是陷阱却还是再次步入陷阱里。

      两行清泪顺着她疲惫的眼眶滑落,划过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颊,划过干燥颤抖的唇,苦涩的她只能开口妥协,发出仿佛自己也认不出来的声音:“我要他的命…我…我嫁给你…”

      他却嘲讽的笑起来,堂堂王储,居然如此得到一个女人。虽然,他并不爱她。

      “下周二,你我大婚。”裴拉特说完,推门而出,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夕阳缓缓晕开,艾莉尔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

      阳光将她的身影,拉的悲哀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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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婚期还有五天。王室习俗规定婚期前五天,新人禁止见面。因为她下令她的房间只准莫娜进入,屏退所有人之后,艾莉尔难得清静。她坐在床边,目光静静的望着不远处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

      “我不明白这些本不该有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开始也的确令我极为厌恶与困扰。”

      “不过,它现在,好像赢了。”

      “我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事情,甚至,我不能保证我在这个世界上会存活多久。”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究竟占了多大的位置,但这是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什么。”

      “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艾莉尔.伊。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

      她死死咬住嘴唇,思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将她毫无缝隙的包围。她忍住泪,深深呼吸,仿佛如此才能让自己接受现实,平静下来。

      我是多么的想你啊,利威尔…

      多么想见你…

      清冷的目光,温暖的怀抱,难得的柔和,低沉的语气……

      “我要…我要去见你。”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喃喃自语:“我要逃出去…哪怕…见你最后一面。”

      艾莉尔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片粼粼波光,仿佛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既然逃出去过一次,那一定可以再出去第二次。父亲没有过问她当初是如何逃走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曾料到她会再次逃走。

      “莫娜,”她深吸一口气,喊了莫娜进来。

      门被推开,莫娜关了门后,走到她身边:“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莫娜,”艾莉尔伸手抓住莫娜的手指,抬头望着她:“我求求你,莫娜,帮我一次,好不好?”

      “小…小姐?”莫娜愣住,这是她第一次见艾莉尔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莫娜,我只求你帮我拖住一天时间,好不好?”艾莉尔望着眼前的面色犹豫而无奈的女子,眼泪滚落,言语里是急促的迫切:“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最后一次。求求你,莫娜。”

      “你是陪着我长大的,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她语气里带着乞求:“莫娜。帮我一次,好不好?”

      眼泪滴在莫娜的手背,望着一脸哀求的艾莉尔,以及她手腕间还在裹着未曾拆除的纱布,莫娜的心仿佛也替眼前的女子感到莫名却由衷的悲哀:“好。”

      她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干涩的发出声音,答应了艾莉尔的哀求。

      闻言,艾莉尔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这好像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会心的笑意。她慌忙把眼泪擦干,向莫娜道谢后,迅速脱下了华重的睡裙。从衣柜里找到一套简洁的衣服换上,在柜子的一个抽屉里拿了一些钱币塞进贴身口袋里。

      这是她平常去跑马场时穿的衣服,她唯一的裤装。

      艾莉尔边整理衣服,边扭头交代莫娜:“一切当作我还在的样子,交给你了,莫娜。”

      莫娜仿佛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动作,在不敢置信中点点头,望着艾莉尔。

      艾莉尔深吸口气,知道其他女佣就在门外,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推开落地窗爬了出去。几年的身体素质训练使她的身手格外轻柔,艾莉尔身手矫捷的攀上一颗窗外的树,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到一楼的草地上。手腕处传来伤口微微撕裂的痛楚,她皱着眉忍耐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动了巡逻的卫兵。

      莫娜看着早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文弱的艾莉尔,心里似乎五味杂陈。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命令道:“小姐吩咐了,没有她的允许,除了我任何人不得进入。”

      艾莉尔小心翼翼的躲过了士兵的巡视,飞快的跑到湖边。天气已渐渐转凉,湖水刺骨的寒冷。她咬牙,缓缓没入水中,向那个通向护城河的出水口游去。哪怕一分不差的赶到兵团,骑马最快也要两天。

      而莫娜最多帮她拖延一天,那么,从被发现到再次被抓住,保守估计她只有十来个小时的时间是自由的。

      不过,能见你一眼我就已经满足了啊。

      这几年的训练已经让她的身体素质不比从前,艾莉尔迅速游上了岸边。怀着某种执著的信念,她顾不得身上滴水的衣服与已经渐渐寒冷的天气,似乎她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路狂奔到她记忆里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马场。

      夜已经深了,但马场里的人似乎还未完全入睡,依旧有微弱零星的灯光亮着。艾莉尔喘着气推开马场的木栏杆,找到一个正在马棚里巡视马匹的负责人后。并未有过多交谈,在对方一脸惊愕的目光中,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湿漉漉的钱币,塞到负责人手里。

      “我要这匹马。”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一把解开离她最近的一匹马的缰绳,熟练的牵出后起身上马,就着夜色向远方奔去。

      利威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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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偶尔的小憩外,除了用为数不多的皱巴巴的钱币买了一些吃的食物补充体力以及不停的更换马匹外,艾莉尔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马上飞奔着赶路。终于,在第二天的夜晚,她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回到了调查兵团的管辖范围区域,回到了驻扎地的大门前。而后天,就是她的婚期。

      甚至来不及处理身边的马匹,她放任它奔向不知所踪的夜色里,然后迅速朝着那熟悉不过的兵团大门跑去。

      “谁?!站住!”门口的士兵拦住她,在看清楚来人后惊讶道:“艾莉尔?”

      “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

      她微怔,随即急切开口道:“埃德,先让我进去,以后再跟你解释。”因为那天她的父亲遣散了所有兵团士兵的原因,她的身份并未公开,除了埃尔文等几个调查兵团高层以外,无人知晓。

      再来不及过多解释,她径直跑了进去,留下一脸疑惑的埃德目瞪口呆。

      艾莉尔一路小跑着奔向利威尔所在的楼房,士兵楼已经全部熄灯,特别作战班所住的楼房也悄然无声。

      她的脚步却忽然顿住,望着黑暗的楼房,也许这里现在只住着兵长一个人吧。

      兵长他…也如此想念我吗…?

      仿佛是身体里一直紧绷两天的弦突然崩断,两天以来的风餐露宿夜不能寐令她感到深深的疲倦。似乎脚步都变得沉重,她一步一步走近黑暗的楼梯,一步一步走到令她日思夜想的木门前。

      木门门牌上依旧挂着“利威尔”几个字。她几欲抬手,又缓缓放下。

      艾莉尔,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痛苦犹豫的捂住脸,这么多天的想念这两天的奔波不就是只为了见他一眼吗?可是,为什么,又突然胆怯呢?

      就算再见一面,结局又能如何改变,增加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吧。

      “咚。”正当她无比纠结的时候,门内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兵长!”她心中一惊,极为担心利威尔的安危,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便下意识的推门想要进去。

      反常的,这一次,利威尔居然没有锁门,在她的推动下径直开了。屋内无烛,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墙上的窗户落进室内。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利威尔正坐在床边,微微低头,望不清面容,脚边却是不小心踢翻的酒瓶。在兵团里他已经忘记了多久没有再碰过这东西了,酒量仿佛都已经退化了。

      似乎意识到有人入内,他皱着眉抬头,清冷的眸子冷淡的望向前方。可下一秒,削薄微抿的唇因吃惊而微微张开,俊朗的容颜如孤月,散着寂静与化不开的冰凉。

      是幻觉?利威尔眯了眯眼眸,白皙的脸颊因酒力而略带微红。

      “兵长…”艾莉尔手足无措的望着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任何话。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如鲠在喉。

      利威尔穆的起身,看着正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女子,一如记忆里的模样。面对他时,绯红的脸,星子般的瞳,吞吞吐吐喊着他“兵长”的样子令他头疼。

      不是幻觉。

      下一刻,他伸手一把抱住她。艾莉尔身上传来时隔以久未曾在闻到的清香味道,混入他的呼吸,可他还是敏感的嗅到了河水里淡淡的腥味。可这一次,他竟然洁癖未犯的不想撒手。

      “你不该来。”他清冽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畔:“蠢。”

      她呆呆的感受着日思夜想的温暖,笑道:“我好想你啊,利威尔。”

      好想…好想你…

      “我送你回去。”良久,利威尔开口。他轻阖了双眼,有着压抑悲哀与深隐的痛苦。随即又再次睁开,再无任何多余的不该有的情绪,一片深邃而清明。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啊,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吗?”仿佛未料到他果断的反应,她惊讶的抬头望着他。

      她伸出手指,贴上他的左胸膛:“难道,都是我自作多情吗?”她的瞳孔如一汪秋水,溢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与失落。

      “以后,不要再从护城河里逃出来。”利威尔似未听闻,平静开口:“衣柜里有衣服,你洗完澡换好后,跟我回去。”

      说罢,他欲转身走向门外。聪明如他,怎么会想不到她再次出逃的途径已经所承受的代价。或许及时送她回去替她揽去些责任,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这时,她却一把抱住他,有隐忍许久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尽数落在他的白衬衫上。

      “你不是说不讨厌我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细小而微弱,却令他再也无法忽略:“为什么要这么赶我走呢?”

      “你不是说有你在吗?这明明是最后一面了啊。”

      利威尔依旧沉默,拳却渐渐紧握。他明白她的想法,明白她的期盼。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有太多的任务与太重的责任尽数压在他的肩膀上,无数人的希望,只能让他舍去属于自己的渴望。

      仅此,而已。

      “去换衣服。”他静默的开口,仍旧准备走向门外。可这时,双唇却被人温柔的贴上,艾莉尔青涩又笨拙的吻着他,双手搂上他的肩膀,再不松开。

      “喂…”他第一次因吃惊而睁大的眸子,唇齿间的柔软令他有刹那的失神。

      “艾莉尔,”他的呼吸显然无法再如之前一样清冷平静,酒的后劲似乎也随之就此爆发,他略显急促的侧过头。明明可以一把推开她,却又无法一如既往般理智冷静的推开:“不要这样。”

      “利威尔…”她的眼睛里仿佛映着星海,温柔而粲然,引人流连:“今夜,你娶了我,好不好?”

      “今夜我要做你的妻子。”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却又无比坚定。她不想去想以后的后果,只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呼吸仿佛也为之一滞。妻子?这个词汇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他利威尔相关。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最煎熬的考验与抉择。

      “去换衣服。”他始终无法再次平静淡漠的注视她,于是别过脸去,不再望她。

      艾莉尔紧紧咬住唇,她绝不要,把自己给裴拉特。

      “利威尔…”她手指轻颤的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布着大小不一训练时留下的伤痕,却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就当是,我的一场梦吧…”她再次拥抱住他,光洁的肌肤毫无保留的入了他的手掌间。触手细腻,如质地上好的羊脂玉。

      她的吻稀稀疏疏的落在他俊朗的脸庞与颈上,轻柔却能点燃他全部的念想。即便是他,也有了刹那的沦陷。

      “艾莉尔.伊。”他呼吸渐渐沉重,却仍旧带着理智与清明:“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是他第三次如此郑重的喊她的名字。

      “绝不后悔。”她语气坚定,心跳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终于凝视她,目光深邃如海,引人沉溺。

      “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哽咽:“我爱你,利威尔……”

      双唇被霸道的占有,堵上了她未说完的话。他的手指抚过她光洁的肌肤,揽上她纤细的腰肢。

      衣衫落尽,满室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体力终究是承受不住他的索取,无力松开了抚着他后背的双手。

      浑身酸软,疼痛中却有着令她战栗的欢愉。困意上涌,她支撑不住最终沉沉的睡去。

      艾莉尔仿佛踩在云端一般,绵软无力,甚至已经无力分辨出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是梦吗?

      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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