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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打扰你了,对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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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打扰你了,对不住!
更深月色,天无片云。
子夜的更鼓声毕。
一抹黑色身影融身于寂静的夜色,鬼魅般飘摇着落在青瓦房顶上。她动作利落纯熟,仿佛轻若无物的落叶般俯身下去。
须臾,一点光影穿透屋瓦,像道剑柱伸向天际。
正是黑影移开了瓦片,打算探窥。
‘咕咕…’
忽然的声音惊的倏然抬头,这才惊见,面前五步不到,不知何时站了个俊秀的少年郎。
黑色劲衣包裹的身躯内,心脏如炸雷急雨落在鼓面上般,咚咚狂跳。她自诩轻功技绝,警惕性也极好。可这少年郎却出现的比她还要声息全无,怎能不令人震惊。
那少年郎穿了身简朴的蓝色棉布衣袍,腰上束着标有阳子佩的腰带,腰带周遭鼓鼓囊囊栓了好些布袋,锦囊,葫芦,瓷瓶等,可在这看起来乱糟糟的古怪配坠下,反更衬得他那腰肢细弱青柳,竟是让女孩子看了都要羡慕不已。
而那惊到黑影窥探的声音则是来自少年郎双手。
他那一双手里正各自拎着一只肥硕活鸡。
咕咕,活鸡再次发出惨叫。
少年郎那双吊梢美目微微睁了下,唇角扬起,露出笑容。
在他的眸子里映出对面,俯在瓦上的人儿迎来的,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
对方虽然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实,可那双眼睛周围白皙的肌肤,还有拧簇在一堆儿的峨眉,竟给少年郎生出种被人在眼吧前儿点亮盏明灯的感觉。
‘抱歉,我是不是碍你事了,呵呵…’
在少年郎自觉很有诚意的说着道歉时,对方却先没了耐心。
不等他话音落全,黑影扬手,三枚飞锥被丢了过来。
少年郎不慌不忙的斜跃移身,手上也跟着晃动抵挡。
只听噗噗,接着,就听少年郎带了些叹惋的声音道:
‘哎呦,我的鸡!’
‘小脾气还挺大,哎,你……’
站定了身子的少年郎望着如飞鸿般消失在漫漫夜色中的身影,不由兀自有些失落。
心底莫名的涌上阵诗意,咏道:
‘今夜天月明,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
他这顾影自叹,感念伤怀,发挥才智,纵情诗情的时刻,却只听空瓦之下水声大作,跟着房门大震,从房子里蹿出个人影站在房前院落中央。
仿佛是为了应和少年郎的诗句,这人银白宽袍上,一头黑发正滴着水气,宽袖里一对雪白的小臂展示在月下。
黑眸长睫,高鼻红唇,是张毫不逊色于少年郎,甚至比其更加隽郎青挺的姿容。
一上一下,两人四目相对。
湿发美男脸上露出个又是你,就知道会是你,怎么总是你…的神情。
少年郎满面油滑的对着下面人挤了下眼睛,道:
‘行云啊,我要是说刚才偷看你洗澡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路过,顺带好心帮你把那登徒子赶跑了。这话,你是不是不信呢!’
湿发美男没有理睬他,但气呼呼的模样却维持不变,五指渐渐握成拳。
少年郎轻飘落下,腰上的一堆坠物随之发出乒乓之声。他对眼前人的怒气置若罔闻的笑吟吟道:
‘我是小师叔,即便你比我强,即便我真不占理,你也不能以下犯上,对不对,师侄儿—— ’
伴着少年郎近乎耍无赖的言语,他抖了抖左手里那只死鸡。
叮叮,三枚染血的飞锥落地。
湿发美男面上寒色凝住,欲要发力的拳头也跟着松开。
‘竟敢夜探我栖乐峰,何人如此胆大?’
少年郎轻笑,道:
‘是个…跑的极快的小美人儿…’
‘女的!’
湿发美男对少年郎玩世不恭的模样视若无睹,反而对他口中那窥探者的性别更加在意。
见他作势要走,少年郎忙挡住去路,问:
‘作甚?’
‘当然是要鸣钟示警,让各关卡严查严肃。’
少年郎露出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咱青阳从山外到各峰,关隘重重,若要从外而入,还不被重关发现,那轻功得登峰造极到何等地步。而且,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看你洗澡。’
湿发美男被这言语激的瞬间瞪眼。可少年郎全然不惧其威胁,反而继续自说自话:
‘这对你□□感兴趣的女子么…确然不少,可若要是有那般神仙本领的,人家直接越关而入将你悄无声息的掳走,或是就地办了也就是了,又何必趴房顶做贼似的偷看呢。还有啊,你小子独往剑、碎心琴的能耐,武林中霜尘公子月行云的名号也颇响亮。武功在你之上的人物也都有数,这其中是女人的不出三人。可那三位不是拖家带口,就是抛却红尘的,岁数还都不小。为你红杏出墙,重遁红尘,那老三位估摸也只会心里想想,暗爽一下便算了,谁也不肯真的抛家舍业来咱青阳搞你的……’
月行云瞪着少年郎,嘴巴张了又合,半晌,终是耐不住他那滔滔不绝的荒唐言语的袭击,出口打断道:
‘够了,江寻,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人不是外头的,而是潜伏在我青阳内里的。’
江寻皱眉,他转下眼珠,默默移动脚步靠近月行云,压低声音道:
‘又直呼师叔名讳,没礼貌。私下里叫叫我不怪你,谁让咱俩青梅竹马呢。不过,在人前可不能这样,不然显得咱们没家教。’
月行云脸上黑线严重,但也正如江寻所言,他俩—— 青梅竹马。所以,他也了解江寻说正经话前都要铺垫长篇胡搅蛮缠言论的习惯。于是,耐着性子听完江寻的废话,后头终于来了两句:
‘这人呐现在肯定已经藏匿好了,如今再警钟大作除了乱我军心外,能有何用。万一人家聪明,来个将计就计顺坡下驴趁乱逃跑,咱不更是人财两空。’
面色渐自缓和的月行云终又因那句人财两空的形容,而面露不虞。
但他也不去跟江寻纠结词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纠结换来的必然会是更多让他无已启齿的对话。
微微颔首,月行云道:
‘也罢,那先暂按下不发,待明日我便安排下去,山内外各关隘严查出入,并命人密查山内人员异动。只是……那人入我青阳窥探的秘密究竟为何呢!’
他这末了的话并非问句,而是发自内心的自问。可江寻则直接当做问话,爽利的回答:
‘不都说了么,图你的□□。’
克制住眼底的白眼,月行云闪身。
‘哎,你去哪儿?’
‘睡觉。’
‘哎呦,头发还没干呢,湿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头皮上可是容易出疹子哦,你头发又长,耷拉下来,湿乎乎的,颈椎也会受影响,肩膀容易着寒气……’
话音未尽,就见前面人忽地止住脚步,双掌运气,阵阵红光在上半身周围晃动。随之的,头顶也开始冒气。
‘咦,火雷诀,先前还说我冬练火雷御寒,夏练饮冰避暑,这般功利的练功对先贤不敬。怎的,你自己如今也这么干啦。’
月行云终是忍不住分辨:
‘上行不孝,下必随焉。’
‘嘿嘿,你就是想说我上梁不正呗~’
江寻打着哈哈,对着前人渐渐隐向屋门内的背影道:
‘吃夜宵么,烤鸡啊。’
屋门合上,没有回应。
江寻耸肩,随意的在院中走动,然后蹲到莲花盛开的小池边,先满目可惜的将中锥而亡的死鸡放在一边,然后边说可惜,边用个弹指将那只活鸡弹的气绝。接着就是拔毛,洗皮。
待将鸡毛处理干净,他又掏出把锋利小刀,抛开鸡的肚子,再次用清澈池水涮洗过后,便从腰上解下几个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布包,原来,这些里面盛放包裹的都是佐菜的香料。
用香料将鸡的肚子填满,又将小半灌的油脂和香蜜给鸡皮上涂抹匀实,这才用根早先处理干净的粗树枝插了,将其放在已经被他点的熊熊的火堆上架住。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运了两块大石在火两边,江寻也不管上头是不是还粘着土,下屁股就坐。
把个单脚盘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他悠然自得的开始缓缓转动烤鸡。
约莫看着烤鸡表面的油皮发出焦油的噼啪声,这才又开腔:
‘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哎,有肉缺酒,事不美矣。’
‘喂,月行云,你那儿藏的仙人醉贡献出来呗。’
这句讨酒的声音仿若泥牛入海,根本没见半丝回应。
若换个知好歹的肯定就明白自己不受待见,也自然知情识趣的要么闪人,要么安静。可江寻正相反,因为他就是个不知好歹,没得进退的二皮脸。于是,夜色中响起:
‘哎哟喂,小月月,你睡了么,不会吧,我这烤鸡的美味如此,尔岂能安睡!’
‘小行行,你行不行啊,小师叔要喝酒呐!’
‘云儿,我的云儿,仙人醉,人家要仙人醉了啦!’
‘ ……’
在一声声扰人的浑话中,房屋的门终是被从里面拉开。
银白长袍已经系上阳字佩的束腰,乌黑长发也挽上头顶,一枚玉簪横叉其上。
江寻斜眼瞅过去,大抵被人家好仪表刺激的,也莫名稍稍提手做了个拢发的举动。可手掌在头顶摁了没两下,心下不由念叨,似咱这般美男子,就算蓬头松发那也是风华绝代不会输人的。于是,那只手掌便倏地又放了开去。
月行云来至火堆前,火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但那张脸上写满了心情不美见者避让。
江寻抬眼,目光并不看美男生气的脸面,而是直盯盯落在人家袖筒处。
那里垂下一个佛爷肚的红陶酒壶。
掌若疾风,几乎是抢夺般将酒壶拽了过来。
拔下泥封,起了木塞,一股澹然酒香漫出来。
道了声好酒,江寻仰脖。
一口作罢,他用袖子擦下嘴巴,然后对着还长身矗立的人影努嘴,示意对方旁边空着的石头是专门给他留的,可以落座了。
月行云转头,先看了看,然后挥袖,一股真气窜出来,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石上拂尘吹个干净。之后,人家才缓缓坐下。
将这连串动作收在眼底,江寻唇角砸吧着撇了撇。
‘新岁清平思同辇,无奈长安路已远。’
江寻貌似很有文化的摇头晃脑一句,接着面带黠笑道:
‘小月月,还记得当年老道带着我同你在草原上相见的情景么,啧啧,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跨在人身上茹毛饮血,顶着扫把头喊杀的小个子儿,会有此番道貌岸然的今日。’
‘梦中本是罗刹鬼,醒来却见公子身。这岁月不单是催人老,他还会魔术,能大变活人呢。哎,这说起来咱俩同年,当年的你也才八岁。我那时问你那男人心口中箭,已是回天无力,为什么还要咬破他的喉管。可你却一直没有回答。当时你住的部落火光冲天,骑士不绝,正是受袭。那个被你咬脖子的男人是敌人么,你想效仿勇士英雄,饮血杀敌。还有,那男人倒地的战马腿上还嵌着斧头,是你丢的吧……’
伴着江寻的碎碎念,月行云长睫微垂,许多尘封的记忆如潮如涛涌上心头。
当年的他不肯回答江寻,是因为二人初遇,相交不深。即便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却也早早通晓了交浅言深的道理。
而现在,正如江寻所言,他俩——青梅竹马。有了交情,有了深知,又加上这夜色静谧,火焰升腾,还有……江寻令人习惯的碎碎念。
这些终是令月行云放下心隘,愿意在此时此刻给出答案。
而江寻原本还以为他家小月月会如往日一样,不予作答。所以,惯性的就着酒意肉香发展他的碎念咒语时,却没成想,这小子今儿个转了性,竟然打破自己的滔滔不绝,开了金口。
‘我三岁的时候到了草原,带着我的阿姆病死了,是莫邪姐姐和她兄长阿丹放羊时救了我,也是她们埋葬了阿姆。之后,我就成了她们的弟弟。’
‘莫邪姐姐有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她的眼睛像天上星星,歌声美的可以令整个古拉河的鸟儿飞落倾听。阿丹是部落的勇士,每次征伐他都表现奋勇,部落里的大部分人都喜欢他。可是,朗杰却很讨厌他,还常常找我们的麻烦。’
‘朗杰家族是部落的大贵族,我们都是奴隶。即便阿丹立了许多战功,可也依旧是奴隶。’
‘你们来找到我的那年春天,阿丹跟着部落勇士队伍参加战斗,他们要跨过古拉长河,和远方的部落作战。就在他走后三天,莫邪姐姐被拖进了朗杰的帐篷。之后整整七天的夜晚,我看到她的身影被人拖着,在几个头人的部落穿梭。十天后,我放羊的时候,在一块肥美的草泽里,看到了她的尸体。她身上的袍子都被扯烂了,几乎是衣不蔽体。她的眼睛还睁着,可里面的星星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眼角还有脸颊,鼻梁,下巴上各种乌青和血印。’
‘我用乌尔草做被子帮她盖住身体。之后每天放羊时候,我都会去那片水泽,去看她,为她吹响羊角勺音。因为姐姐说过,羊角勺音是天神呵哄贪夜哭闹的孩子香甜睡觉的乐音。’
‘入冬的时候,勇士们回来了,可人群里并没有阿丹。在通报战死勇士名目时,阿丹的名字响起一瞬,我看到,朗杰和勇士队伍将领之间的笑。’
‘我被从原来的帐篷驱赶出来,被安排住进了只能蹲身进去的尖顶锥篷里。被驱逐的那天深夜,我偷偷潜回和莫邪阿丹住的帐篷,偷出了阿丹的弓箭。’
‘那些敌人是我引来的,在勇士们再次踏上远征征途后,我把这个消息透给了放羊途中,所有见过的外部落的人。接着,不到七天,距离我们三百里的大食部的勇士队伍就趁夜而来。’
‘我躲在羊群中,看着敌人杀戮。眼睛一眨不敢眨,紧紧盯着那顶最大的帐篷。并不需要多久,朗杰跑出来了,他的袍子还是歪的,他跨上战马的脚步异常狼狈。’
仿佛是被故事里的情节惊动,火堆中爆出几个火花,许多火星摇曳升空。
隔着跳动的火焰,江寻看到月行云眼里闪着少有的炙热。
‘那刻的我身体里充满了勇气,感觉自己若不做下去,就要原地炸裂。看着朗杰仓皇的模样,就好像瞬间预感到了他的结局。那个让人痛快的结局。’
‘他没发现,自己的坐骑这些天一直被人在草料里下了巴豆。那马儿奔逃时候,腿都是软的,根本跑不快。’
‘出了部落不远,我丢出的斧头就砍在马腿上,朗杰从地上爬起来时,阿丹留下的弓箭像是冥冥中听到主人的感召,射的又快又准。’
江寻动作缓慢的喝了口酒,他盯着酒壶,心里却能揣摩出当年那个小个子儿每日随着羊群,抱着极大耐心细密计划,躲在草泽中举了斧头和弓箭勤练不缀的身影。
弱小如他,需要多么小心谨慎,多么收敛忍耐,多么的聪明智慧,外加一些运气,才能得偿所愿。
‘我冲过去,骑在朗杰身上,即便他已经无能反抗,可我还是拔出了那枚箭,并向着那个血口子上再次插进去。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江寻转了下烤鸡,歪头回答:
‘弓是替阿丹射出的箭,还有莫邪的要你亲自刺下去。’
月行云目光紧盯着江寻的脸,唇角翘了下,可转瞬又拉下来:
‘但是不够。那一箭刺进去,朗杰的眼睛睁的又大又圆,里面有愤怒,有惊慌,还有……我还看到了草泽里莫邪姐姐的眼睛。是他掐灭了那片星空,他是凶手,是像草原上最糟糕最可恶的鬣狗一样的凶手。那刻,我忽然想变成狼,想咬死他。’
月行云的瞳孔锁紧片刻,又倏然放开。
一对鸡腿并列在眼前。
‘都长在一只鸡身上,怎么还有有肥有瘦的。’
江寻感叹着对比。
没费多少思量,他将大号的留下,另外的塞进月行云手里。
‘长幼有序,我吃大你吃小,我吃肥你吃瘦。而且,这只鸡是我烤的,我付出多,自然回报多些。’
月行云沉吟不语,良久,才默默下嘴咬肉,同时,眼底那些闪烁也终于平静下来。
沉寂密封在心底十年的过去,终于被他宣之于口。那些他不敢忘记,又不愿提起的仇恨,血腥,最终都变成了故事。那些梗在心口过不去的情绪,终于都转换为了眼前的烟火,这一段人生的重量好似也减负不少。
江寻好像全只当月行云说的是个故事,完全不予置评,更不打算安抚慰问。他的精神头全关注在了鸡肉上,吃的没有月行云那般文雅,他狼吞虎咽先一步报销掉自己的大鸡腿,边感慨自己烤技精湛,边又扯下个翅膀。
此等举动反倒让倾诉者更加自在。
这时,月行云不经意瞥到莲池,才忽地发现那一地狼藉,和池边水上经久未散的殷红。
眉心蹙起。
可看看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所谓吃人嘴短,他也只好放弃抱怨,而是抬掌运气,似乎想要将那些腌臜清理。
‘哎,你是想用乾坤倒转翻了这片池子么,那可不成啊!’
‘为何?’
‘乾坤倒转功法响动太大,跟拆房子似的,到时候肯定引得外面夜巡的兄弟来打问,到时候,我偷…啊不,是被人看到咱们今夜吃鸡,那明日楚天阔寻鸡时,咱俩不就露馅了!’
一瞬间,月行云身子像被定住。
看看手里剩下不多肉的鸡腿,他不置信的道:
‘你,你偷了大师兄的鸡公烤肉!’
‘莫惊莫惊。’
江寻说着,用袖子垫了手掌,伸过去在月行云头顶佯做安慰的扒拉下。
或许震惊太大,月行云连洁癖都忘了。
‘莫非你不知道大师兄多么诊视这对鸡公!’
‘切,身为你们的小师叔,青阳山中百晓生,我怎会不知。都说玩物丧志,你瞧他那样儿,溜个猫儿狗儿也还罢了,居然别树一帜的溜鸡。而且,溜你也得牵着点儿啊,他还空溜。这遛狗不牵狗如同狗遛狗,那遛鸡不牵的也一样。更何况这两只鸡还胆大妄为的,敢去啃我好容易养发芽的紫丁田。我那些紫丁可都是上好的香料,只小指甲盖顶点混在香粉里,就能提价三两银子。你知道你小师叔多不容易才把步香这个脂粉生意闯出名号么,我这些买卖每年给咱青阳派创收数额有多大么,都是我矜矜业业,不辞辛劳,发挥聪明才智,和我英姿天纵的经商头脑才做出来的啊。这步香售卖的每一种香粉、胭脂,都如同我的孩子,那都是我的宝贝儿啊。哎,他楚天阔这臭不要脸的,让他的鸡糟蹋了我的紫丁,那就如同自己家孩儿让别人家的欺负了,你说我能不给他欺负回去!’
‘所以,你就…把两只鸡公都……’
瞧着月行云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寻振振有词的接续道:
‘原本我也就是想找个山坳扔了,没成想刚好碰见你被劫色么,为了帮你就牺牲了一只。我一想啊,反正死一只也是没得交代,那只好把另一只也灭口啦。’
月行云皱眉看看小池岸边挺尸的身上带着三个血窟窿的鸡公尸骸,也顾不得搭理江寻拉自己做垫背的坏心眼。反而开始筹谋,该如何肃净池水…翻新泥土…等等这些毁尸灭迹的行为了。
等他想了会儿转头,惊觉火上只剩了半拉鸡架,火堆旁则丢弃着一堆鸡骨。而那位元凶此刻正将身影漫入天际……
显见的,自己又一次沦为了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叔的——清道夫加扫尾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