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糖传 ...

  •   第七章 糖传
      黄昏将至,姜秀饰演的俞小丫虚张声势地高昂着头,挎着崭新漂亮的花布包,穿着城里学校的校服,顶着个头戴绢花的妹妹头,和一众在城里混不下去的小商贩们,一同挤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
      身旁乡下汉子,婆子们欣羡好奇的目光,不住往她身上瞟。
      车上人一个一个下去了。
      驴车上只剩下赶车的车夫和俞小丫。
      “小阿妹,你咯,是不是坐过头咯?再往下就只有黄梁村哩!”车夫粗哑的喊声顺着风沙飘来。
      “。。。。。。”
      等不到回应,车夫侧过头打量。
      俞小丫涨红着脸,咬着下唇不说话。
      “好端端的小姑娘,楞个住到。。呸呸呸,风沙捂眼睛滴地方撒?哦哟。。呸。。”
      镜头拉近,俞小丫细嫩的脸被风沙拍得发红,她垂着眼,一手撒气似地抹开脸上的沙子,一手死死攥着放在腿上的四四方方的布包。
      昔日风光无限的酒坊门前,满脸愁容的酒坊掌柜叼着烟杆,蹲坐在破败的门槛上,时不时朝村口方向望一眼。
      山脚下,一个花袄子小姑娘,抹着脸不情不愿地走上来。
      酒坊掌柜下垂的三角眼里,流露出些许温情。
      在门槛上磕掉烟灰,把烟杆子包好揣进怀里,直起身拍拍灰,挡着风沙,迎上去。
      一老一少在半山腰遇着,掌柜的伸手去拉俞小丫。
      被甩开。
      俞小丫红着眼眶,强忍了一连十来天的委屈,化成了满腔的怨怼喷涌而出。
      掌柜的的身躯帮她挡住了风沙,俞小丫得以手舞足蹈地嘶吼发泄。
      “丫儿。。”掌柜的喃喃,手足无措。
      俞小丫身后橘红色夕阳染红了她夹杂过风沙,略显脏乱的花袄子。
      “咔!过!”
      余文老先生话音刚落,姜秀的助理们一路小跑过去,撑伞的撑伞,递水的递水,补妆的补妆。
      一旁饰演酒坊掌柜的老者只是松下表情,露出疲态。后退到山墙边,用沾着沙的棉布袖子粗略擦了擦头,抹了把脸。
      胡庞坤静静地看了会,突然喊道。“歇一会!所有人回宿舍修整1小时,吃了晚饭再继续!”
      姜秀的助理们颇有微词,“为什么呀!我们家秀秀才刚进状态呢!”“秀秀等了一天了,就拍这么一段。。”“我们秀秀多敬业啊,哪像某些不看剧本NG好几次主演。。”“就是!这年头像我们秀秀这么敬业的演员去哪找啊!昨天那个特效妆化得皮肤都变差一个档!秀秀也没说什么。。”
      “我们秀秀名气大,脾气好,吃得还少,也不要特别待遇,导演还不珍惜!”
      这些助理们是姜秀昨天半夜临时跟经纪公司申请,送过来的。
      不惜暴露剧组拍摄地点,姜秀对她们很重视。
      胡庞坤和余文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摇摇头,一个点点头。
      民宿这顿晚饭应剧组要求,菜色大换新,羊肉馅饼,羊杂粉丝汤,血肠,玉米棒子,煎饼卷大葱。
      楚阳洋拿了两脸盘大小的羊肉厚馅饼,秦书昀则顶着全桌人吃人的目光,端走了整箩筐血肠。
      一片怨声载道中,胡庞坤施施然捧着一海碗新鲜出炉的油渣拌饭,夹了两羊肉馅饼,坐到余文老先生边上。
      饰演酒坊掌柜的老者也被他请了过来。
      两老一少三爷们,蹲在马扎上吃得舔嘴抹舌。
      “老先生,您干群演多久了?”
      老者一边吸气一边嚼着烫乎乎的酥油渣,“有个三十来年了吧,就属您这儿伙食最有特色。”
      胡庞坤笑笑,“下一场开始不用憋着拘谨。”
      老者动作一滞。
      余文大导演掰下来一块馅饼,搅和在饭里,“我们这戏不将就什么角儿不角的,有能耐。。就把戏,抢过来。”舀起来一大勺,满满塞嘴里,吃得两撇山羊胡子一翘一翘。
      “嘿嘿。。忽悠谁呢?我拿群演的钱。。给你们演个角儿?不干。”老者砸吧嘴,继续挑油渣。
      胡庞坤嘴里塞满了馅饼,“钱涩么钱!庸熟!”一激动,话里喷屑。“您。。干则抹久!增嫰。。图钱码!”
      余文老先生帮腔,“请正视你的内心。”
      老者吊着三角眼打量,一个桌吃饭没点正形,嚼得可香的两个爷们。
      “。。那我~试试吧。”
      晚饭后开镜。
      酒坊内堂,断裂脏污的红绸随处可见,一些堪堪吊在梁上,一些拖在墙角。
      俞小丫皱着眉捂着鼻,走一步停一阵。
      掌柜的背影缩在昏暗的内堂深处,显得越发佝偻。
      镜头由堂内退至屋外,视角拉远,暮色里破败的酒坊也犹如一位垂垂老者行将就木。
      屋里,俞小丫声音尖细,语气坚定,“我要回去上学!”
      掌柜的背影瑟缩了一下。
      俞小丫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声音更大,语气更冲。
      掌柜无声地背朝她,肩头微微轻颤。
      镜头慢慢推进,掌柜的跪在祖宗的香案前,手垂在腿间,虚虚握了一张黄纸,不自主地抽搐下。眼神中仅存的那点光亮也渐渐暗去,他抬了抬胳膊,揪出不算太脏的内衫袖子,掩了掩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蜿蜒淌过的浊泪。
      死抿着嘴,轻轻颤动,那种有千言万语想说,却终究全数咽下的苦楚感,扑面而来。
      掌柜的背朝俞小丫,颤巍巍举起手里的黄纸。
      姑娘眼前一亮,伸手去抓。
      掌柜的手陡然攥紧,在她惊愕的目光里,哆嗦着把黄纸团成团,塞到嘴里,沙愣的吞咽感梗在喉咙口,掌柜额头隐隐浮出青筋,手指痛苦地抓挠着喉咙外部,好半天憋得脸通红。
      掌柜的突然逐渐放松下动作,挪跪着呼哧呼哧转过半面身子,倒三角眼眯缝着,嘴角隐隐向上抽搐。
      “门都。。没有。”
      “好!咔!过了!”“咔!”胡庞坤和余文老先生先后声叫出。
      扮演掌柜的那位老者抹了把脸,松懈回日常懒洋洋的小老头模样。
      被助理团们七手八脚围住的姜秀却仍旧白着脸,一方面是被戏里的疯老爹吓着了,更多的,是察觉到导演组有意在让那位老戏骨压她的戏。
      基本成了角儿以来就没再这么被欺负过的姜秀,有些后怕地看向导演组方向。
      她仗着角大,暗里操作舆论在先,明里违反规定带助理来在后,这次压戏就是导演组的在表态!
      荒漠地区的夜里,风沙渐息,温度骤降。
      夜深了,徐二从人家院子缸里偷灌一大壶水,翻墙出来,徐大在墙下头接住他弟弟,扛起来就跑。
      两人一路到了村外一个坡下的土坳里才停下。
      架锅烧水,徐二从怀里掏出早已蔫巴巴的羊草丢里头煮,掏完了整个衫子,终于把锅装得满满当当。
      两兄弟在寒风里互相依偎着等水开。
      咕嘟咕嘟上冒的热气,仿佛是一种救赎。
      羊草煮烂了之后,就剩半锅不到。
      徐二装模作样地舀了一点,嚷嚷着,“哎呀,今天白天做小工吃了个烙饼,太香了,一股脑全吃了,现在还饱着呢,这点菜给你了,吃不了吃不了了。。”
      徐大定定地看弟弟好一会,实在看不出破绽,纠结地看看锅又看看弟弟,最后在徐二的催促下扫完了一锅羊草,囫囵吞的。
      牵强地表达了,徐大很饿的中心思想。侧面反应出两点,一,白水煮羊草真的很难吃,二秦书昀真的不爱吃素。
      夜风冷冽,热汤下肚的两兄弟身子骨有所好转,徐二坐在哥哥腿间被抱得紧紧的,没怎么着风,背对徐大,蜡黄的脸上松懈下来,略带迷茫,“哥,城里头活肯定比这好找。等我们明早进了城,我就找个活。。。先挣点饭钱。。让你。。”徐二脖子梗了梗,眼圈渐渐泛红,额头青筋隐隐出来,粗着气尽量平稳声调,“吃上肉!”他无声地张大嘴喘气,“吃饱饭。”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脸上就淌下两行泪。
      徐大把弟弟搂得更紧,头蹭头,“我,干活。”
      “你不行。。你得管家。”徐二小幅度勾下脖子,抬起手,抹了把脸,“家没了,就啥也没了,你管家。”
      徐大闻言,把搁在脚边挡风的两大木箱子,从沙砾上拉过,咯吱咯吱是让人安心的声音。
      这就是家。
      “好!咔!过了!过了!”
      楚阳洋经过下午的打磨,对徐二的理解越发深厚,这会儿表情神态都对上了,除了稍显稚嫩,兄弟俩有些太过亲昵之外,基本把徐二这一阶段视如生命的东西,表现出来了。
      导演组一喊咔,秦书昀蹭地从地上跳起来,抠喉咙吐羊草。
      楚阳洋配合默契地在边上给他拍背。
      “。。。这就一点素不吃呗,呵,臭毛病。”胡庞坤翻了个白眼。
      这条过了,等两小时,天际白线一露,徐大徐二得赶拍下一场。
      秦书昀抓紧时间回了趟民宿,从胡编剧房里,叼了两袋塑封烧鹅回来。
      在一众饿着肚子剧组馋猫的目光中,拆了跟楚阳洋分着吃。
      千叮万嘱让他俩低调吃肉的胡庞坤,差点被气得撅过去。
      看着卸完丑丑妆,裹着军大衣蹲遮风棚里,吃得油光水滑的‘朝秦暮楚’气死人二人组,胡庞坤冷着脸吸吸鼻子,万分不情愿地拍了几张。
      然后嘴角无限上扬地偷窥了一圈自家表妹的微博动态,把照片私信发过去。
      借此维持她是糖传剧组工作人员的人设。
      “谢谢表哥!求小视频啊啊啊啊,好萌好萌好萌!”
      秒回。
      胡庞坤:!!!
      “几点了?!高敬轩人呢?怎么不催你睡觉!”
      “敬轩跟文南去出差啦!我就稍微睡晚一点点〔花朵〕〔花朵〕嘻嘻,表哥,大秦吃得够不够?有好多洋洋妈要给我寄口粮!有地址吗吗吗?”
      “。。。不够。唔,但是寄吃的这块排查起来不方便。。”
      “我们寄的是活羊,活牛~走空运~”
      胡庞坤捂着胸口,吃味了。
      荒漠天亮得早,秦书昀和楚阳洋吃完就被摁到化妆椅上,拿着粉饼一顿拍。
      天刚蒙蒙亮,徐大抱着有些发热的弟弟,扛上家当再次进村。
      晨露微凉,白雾里村人家里头的鸡犬尚在安睡。
      一路行至糖坊,都安安生生。
      过了拐角,竟有一人立在矮墙边,身穿破袄,手拿铁耙,迷迷瞪瞪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处。
      徐大冷不丁出来,双方都吓了个激灵。
      “。。小贼!!就知道你要来!偷了一次尝到甜头还不得了了!!乡亲们!来人抓贼啊啊啊啊啊!!!”程清逸饰演的良子扯开嗓子,边喊边追。
      徐大跑得快,想就这么进城。
      所谓的城,原先也是个村。两年前,有个带着细软奔逃过来躲避战乱的富商到了这,里里外外像模像样地改动过一次,才叫了城。
      “呼。你。你们。。。想进城!门都没!。。有!进了城!也给你们。。抓起来!!”
      徐二烫着身子,迷迷糊糊醒过来,无力地拍拍他哥。
      徐大没察觉弟弟拍自己,但感觉到怀里人醒了,渐渐缓下步子。
      徐二歇了好一会儿,才在程清逸喊打喊杀地追过来后,养出点力气。
      “。。我们没钱赔,你让我们进城。。赚了,赔给你。”徐二虚弱地歪在徐大怀里,被哥哥抱正来,对着程清逸道。
      “。。呼。。呼。。少。。扯!你。你们。进了城。。我。怎么找。。你们。。”
      “那你说。。怎么办,你就是报官抓我们。。我们蹲了大牢,你丢的东西。。也回不来。”
      程清逸恶狠狠地盯住两人。
      “咔咔咔!!”导演组喊停,“程清逸你表情不对!”
      程清逸立刻捂着脑袋就地蹲下,“我的我的我的。。啊啊啊啊啊。。。”
      片场工作人员有些被逗笑了,气氛缓和不少。
      副导演揉揉眉头,歪脖叉腰,过去给人讲戏。
      胡庞坤看了一会,见程清逸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索性贴他家‘大侄子’耳侧,压低声音上眼药,“。。我看你挺灵的,一会男主角要是表现不到位,近景我会切你的脸。。过去补个妆,琢磨琢磨。”
      秦书昀坐在边上,耳廓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楚阳洋欲言又止,最终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当上明星之后,即便他和大秦是一个组合,受到的待遇也略微有些变化。这点在胡庞坤这里,尤为明显。
      心里有些不舒服。
      胡庞坤前脚刚走,化妆师就提着包过来了。
      再次开镜,已经是20分钟之后了。
      程清逸被教过戏,反而更不自然了。又羞又燥,磕磕巴巴总算把词儿说全了。
      余文老先生面沉如水。
      胡庞坤本来也挺气的,一看到余老那副老夫当初怎么就眼瞎定了这么个木鱼脑袋的态度,憋不住乐了。
      “。。。。。。”
      “行了。。余老。。您这么想啊,总比。。那些个台词都直接说123456的强吧?”
      余文老先生面无表情地斜过眼珠看他,“。。你见过那种?”
      胡庞坤捂着嘴笑,“没见过。”
      “。。。。。。”
      “我听说吴亚都他们剧组遇到过。”
      “。。这就是他之后死活不肯用新人的原因”
      胡庞坤乐得直点头。
      镜头内,三人在旭日渐升的黄土高坡上,对望。
      一个支着腿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地挑着重担,单臂抱着怀里的弟弟,高烧不退,气息犹弱的一个。
      镜头缓缓推近,靠在楚阳洋侧面,怕他不适应。
      病态红的干裂泛黄的瘦削脸上,发白的嘴唇局促地抿着,眉宇间尽是疲态,眼皮不断下垂,眼里却倒映着似火似焰的朝阳。神采犹如一颗细小的火种,在名为歉疚疲惫的死海上,摇而不坠。
      “好!咔!过过过!”副导演见好就收。
      余文老先生面色稍缓。
      “看吧。。这就是灵气。”
      余老斜胡庞坤一眼,“。。没那么傻气倒是真的。”
      下一镜,时间线再次回到过去。
      晨雾稀薄,破败的酒坊大院里,掌柜的脏袄子厚长衫,颤巍巍拿着半人长的筛子在缸上淘着糯米。老脸耷拉,哈欠连天,时不时合上眼,凭手感匀匀筛着。
      屋里,俞小丫寻死觅活了一整夜,把能砸的没破的扫了个边,哭倒在一片狼藉中,睡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院门后露了一只眼。木板门吱呀一声。
      掌柜的半阖着的眼皮掀了一掀,手上活计半点没停,“。。辣个呀?”
      门被一顿一顿地推开了,露出后头一脸局促的程清逸。
      掌柜的神色有些复杂。
      程清逸挠挠头,“叔。。小丫。。昨个儿回来了?”
      掌柜的淘米的手微滞,转着身子看了眼不见光的里屋。拐角后黝黑一片,露在晨光的半个前堂,一地碎瓦破炉静静地摊着。
      掌柜的一脚一脚颓然挪着转回身,脸越发耷拉,整个人透着深深的疲惫,迷茫。“啊。小丫。。回来咯。”
      程清逸看愣了。
      “咔!老先生表现很好,您先下场吧!辛苦了!程清逸你表情对的,补个台词。”
      下场后,余老先生找到饰演掌柜的那位老者,希望他帮忙点一点程清逸。
      酒坊掌柜的和程清逸饰演的良子,对自家坊的重视程度不相上下,两个角色一老一少,结局一败一活,也是个对比。
      老先生脱下厚衫掸了掸,笑了,眼里隐隐有些嘲讽的含义。“这孩子得靠自己悟,我点了能醒的。。只有徐二那个漂亮小子。”
      余老语塞。
      “他俩角色该换换。啊。我就那么多一嘴。您是大导演,大导演万岁,大导演。。吉祥?”说着话抱了个不知哪翻出来的小茶壶走了。
      余老鼻子险些被气歪。
      胡庞坤憋笑憋得难受。
      而被老先生误以为是遭受剧组黑幕,埋没才华的楚阳洋本人,此刻正抱着秦书昀在炕上睡回笼觉。
      大秦体质冬暖夏凉,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完美抱枕,点一万个赞。
      昏黄的纸窗里,透进些许柔光,照出一室闲散安逸。
      秦书昀在一片静谧中,毫无征兆地睁眼,警惕地盯着怀里睡得哈喇子淌了半脸的楚阳洋。
      不对劲。
      可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秦书昀把楚阳洋的头搁在枕头上,不自觉地蹲坐起来,仔仔细细盯着人反复看。
      期间楚阳洋睡梦中的表情逐渐凝重,挣扎。秦书昀胸口安分了几日的强烈鼓噪感,再次来袭。
      日头西落,悠悠转醒的楚阳洋头顶缓缓现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绣花鞋。
      秦书昀:。。。。。。
      楚阳洋捂着额头对绣花鞋出神,语气极其不确定发问,“这好像是我法器。。。可我。。上辈子。。带。把。的吧?”
      秦书昀迟疑着摇摇头。
      “当然~~啦!主人您从古到今,完完整整都是男儿身哦~”
      秦书昀:。。。。。。
      楚阳洋:。。。。。。
      这是个会说话的绣花鞋。
      “是男人。。我还吃饱了撑的造个绣花鞋当法器?!”楚阳洋有些崩溃。
      “啊~这就说来话长了呢~”
      秦书昀眼神瞬间凶狠,股间抽离出几道黑色虚影,缓缓收拢包裹住绣花鞋周身,伴着森然冷光。
      “因为我是您炼给一位苦命女子的!”绣花鞋语速飞快,长话短说。
      楚阳洋了然。
      秦书昀收势。
      绣花鞋人性化地长出一口气,“唉嘛。。主人您被带坏了~”
      楚阳洋和秦书昀对视一眼。
      “你到底是谁?”
      绣花鞋缓缓后退落到炕上,鞋身微折,好似个姑娘作揖的动作。“我。。小的是您的器灵呀~小的找了您好多好多好多年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哼!”
      “。。找我。。做什么?”
      绣花鞋后仰着,向前蹭了一段,“找到您~让您重新回到顶点!受世人顶礼膜拜!”
      楚阳洋高高挑起一边的眉,不置可否。
      秦书昀本来嗤之以鼻,然而胸腔内的鼓噪声却跟着绣花鞋一块轰鸣起来。
      “。。何以为?”
      秦书昀听到自己发问,清晰而难以置信。
      绣花鞋整只鞋陡然一震。
      楚阳洋毫无所觉,在他听来,这声低沉的古语跟秦书昀平时的话没有任何区别。
      绣花鞋抖了半天,不见昔日主上怜惜,期期艾艾着又往前蹭了一段,“找齐您。。散落于天地间的魂魄。。重塑仙身。。”
      “何处寻?”
      绣花鞋蹭啊蹭,鞋身皱起夹住楚阳洋裤腿,“。。小的。。纵然相隔千里万里,亦能。。感知一二。。主人您。。带上我。。带上小的吧!”
      楚阳洋眯起眼仔细回想了一下,“。。啥玩意儿?你等会的啊。你。。不是什么器灵吧?”哪有那么古老的玩意说大白话的道理?
      绣花鞋突然就不咋呼了,安安静静地瘫倒在炕上,像一只普普通通的鞋子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书昀警惕地把楚阳洋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好半晌,绣花鞋又重新立起来,摇鞋头晃后跟,“主人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小的就是您的器灵呀~”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啊!你谁不说也行,但你必须告诉告诉我,你究竟想跟着我干哈!”
      绣花鞋把自己扭成麻花状,“。。小的想您。。找魂魄碎片的时候。。顺便帮我找到我的另一半。”
      楚阳洋摸下巴。
      也是。谁家鞋是单只的?就算是法器也该是一对儿。
      “您睡着太久了。。我们的力量慢慢消退,我。。遇到了些事情,被一分为二了。找不到。。感应不到她了。”
      楚阳洋点点头,“行,回头我有空就去啊,你今儿先回吧!”
      “主人~小的还能回哪啊~您就是小的的家呀~”
      得,这小鞋子算赖上了。
      楚阳洋没辙了,戳了戳秦书昀腰眼,暗示他出面当个恶人。
      “吾许汝于事成之后。”
      楚阳洋:???大秦你什么毛病?就这么答应了?
      秦书昀瘫着脸,用眼神回应楚阳洋,不,我一点也不想答应,是我心脏里的那团东西答应的。
      楚阳洋盯着秦书昀难得波澜起伏的眸子,看了半天,“。。咋的了这是。激动成这样。”
      秦书昀:。。。。。。
      胡庞坤的声音在院里传来,不一会儿,木板门匡匡响了两声,就被推开了。
      楚阳洋心念急转,猛地一扑,把绣花鞋压在身下,跟秦书昀两个人四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
      胡庞坤一路小跑过来的,气没喘匀的人,扶着门边,“把。。手机交出来。”
      楚阳洋保持着压着绣花鞋的姿势,艰难地扭着身子调整角度,从行李箱最下面抽出自己的小破手机递过去。
      胡庞坤看着都嫌费劲,“大侄子你作哪门子妖呢?不管了,我看你戏心不稳,这段时间断网。。也不许问人借听到没?”接过手机,瞄一眼,嫌弃脸,“啧。。高敬轩破产了?手机都不给你两配好点。。”
      “。。配了的,还配了房呢。。我们就是不太玩手机,没带新的来。。”楚阳洋说着话戳戳秦书昀,示意他说点什么证明高董人还行。
      “破瓦寒窑,格格不纳。”
      楚阳洋:。。。。。。
      胡庞坤望向秦书昀眉毛高挑,“嗯?嗯!你这两句绉得不错啊!我还真当你是外国人呢!不错不错,气势也对上了。。不对,你少跟我套近乎啊,手机交出来。”
      楚阳洋木着脸对胡庞坤表示,大秦没有手机,其实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当着你的面,贬低你妹夫会被认为是在巴结你?
      算了,有钱人的世界太难懂。
      胡庞坤颠了颠小破机,嘚嘚嗖嗖一路晃回自己屋,关上门,摸出自己的手机,沉下脸。
      屏幕里,高敬轩挑高了眉。
      “板一张晚娘脸给谁看呢?”
      “你说给谁看!!什么眼神才能招进顾峰言这种***?!现在事儿闹大了,还让我帮你瞒这两小傻蛋。。嘶――我记得佳奈好像还说过,你当初还刷掉过我大侄子?!你个*****。。”
      “。。差不多得了啊!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现在一口一个大侄子的,当初谁打电话跟我喷他来着?”
      “。。那言归正传,顾峰言。。你打算怎么搞?”
      高敬轩揉了揉眉心,略带疲倦,“怎么搞?只能先冷处理了。。”
      助理陆文南出镜了一只手,递过来一份文件。
      高敬轩匆匆瞟了几眼,就敷衍着挂断了视频聊天。
      对着重新恢复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发了会呆,再起身时,胡庞坤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微博上,不明真相的路人和黑子们还在回味今早10点‘明星谈谈谈’节目里顾峰言爆料出的‘《糖传》内定男主演’一事。
      顾峰言的粉丝们经过自家艺人添油加醋的表述,完全认定了《糖传》原先是以为顾峰言要出演良子一角,才默认内定男主演权限给镇雄娱乐的。
      上午10点30分,‘明星谈谈谈’节目直播结束,网络上就突然爆出,《糖传》试镜会当天,余文大导演对‘朝秦暮楚’声色厉荏,胡庞坤总编剧直接被‘朝秦暮楚’气得当场离席的视频片段。
      事件持续发酵。
      等到远在国外出差的高敬轩知道,通知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胡庞坤时,网络上所有舆论都已经在严厉声讨‘朝秦暮楚’组合了。
      说什么镇雄娱乐压榨‘顾峰言’抢实力派明星的资源,给花瓶,结果花瓶兜不住,最后混成群演,活该!垃圾公司,垃圾朝秦暮楚,垃圾编剧,居然还串通一气帮花瓶说话!!粉饰太平!
      甚至有好事者把这一事件升华到,当代花瓶艺人不会走想要飞,仗着声色交易,踩着实力派演技上位。
      论娱乐圈的腐败。
      论为何雷剧层出不穷,电视剧电影质量每况愈下?
      等等。
      当晚,徐家兄弟和男主角良子正式的第一场对手戏,在塘坊的院里,开始了。
      上场前,胡庞坤拽住楚阳洋,压低声音,一本正经,“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把戏,抢,过,来。”
      “。。。。。。”又抽什么疯?
      问归问,演归演。
      镜头开启后,徐二瞬间附体的楚阳洋,完美地碾压了全场。对比得程清逸的良子简直像是莫得感情的念白机器。
      余文老先生微微皱眉,正想开口让楚阳洋收敛点,就见过来倒茶的酒坊掌柜老先生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自己。
      当即一口闷气郁在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是漂亮的一镜到底。
      胡庞坤翘着二郎腿,躺在折叠椅上摇头晃脑,“灵性啊。。。”
      《糖传》片场,在导演组的安排下,包括工作人员在内,集体没收了手机,外界镇雄娱乐直面怼上当红明星顾峰言的大事件,并未影响到他们,一切井然有序。
      而在潘云市郊区一个小胡同的出租屋里,沈思雨下巴正包着纱布,费力地小口小口吃红糖馒头。
      自从‘明日之星’栏目组夭折,SYT组合当场解散,家里有钱有势的童悠悠被自家人接走,在网友们眼里被孤立排挤的俞小茶,就势爬上了那位男导师的床,一路被夸励志不放弃,正能量地,出道了。
      剩下沈思雨一个,重新回到自己破旧的出租屋。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早都习惯了。
      打从出生起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太岁,还是哪沾染了晦气。
      什么走半道被砸花盆,被泼水,无缘无故崴脚,吃饭吃出半条蠕动的虫子,充话费充错给别人,买的零食永远是过期的,吃方便面没调料包,校服、演出服十有八九是破的,耳麦上场前必坏。。
      总之诸事不顺。
      索性是,祸不及家人,沈思雨咬着馒头,乐观地总结。
      这段时间去应聘群演,各路剧组都以沈思雨被网友们喷,孤立队友,形象不好等等理由回绝了。
      痛定思痛之后,沈思雨去整容医院把之前童悠悠逼她装的假体,拆了。
      手术后她的这张脸就比现在手里的馒头白点,论圆润度,真就差不离了。
      今天是她拆纱布的日子,把最后一撮馒头放嘴里,带上大帽子大黑伞,背上包,去医院。
      揭开纱布,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比起上‘明日之星’时的她,看着又顺眼又嫩。恢复得很好。
      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沈思雨摸着重新变回最开始的脸,左看右看。
      一边不死心的白衣小护士还在孜孜不倦地劝她,“沈小姐如果您不满意原来做的尖下巴,也可以体验一下我们医院推出的新套餐,像您的脸啊,太圆了,看着很减分的,打个咬肌针,再做个高鼻梁,整个人都会不一样呢!”
      “不了不了,我穷,这样就挺好的,谢谢。”沈思雨冲她笑笑,背上包就走。
      蹦跶着出了看护室,身后小护士轻蔑嘲讽的声音传进耳里,当了明星还哭穷真有脸了。胖成这样还。。。
      沈思雨脚步沉重了小一阵,复又蹦跶起来。
      圆脸怎么了!我就喜欢我的圆脸!哼!
      为了奖励自己重获新生,沈思雨决定去给自己买点小东西庆祝一下。
      考虑到钱包余额问题,她没有去逛金帝银泰城,而是选了整容医院附近一家才开一个月的饰品店。
      店铺不大,装修得古色古香,镂空檀木隔扇门内,一丈宽的仕女刺绣屏风朦胧光景。
      沈思雨越往里走,越觉得浑身飘飘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