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鳟》胡萝卜土豆

1、起

　　夕阳暖橙色的光线在瑞德的大剑上反光，骑士收剑回鞘，将手中的灯笼草放在面前的小土堆上，小心地摆正，双手合十，默念祷文。
　　之后他退后几步，与自己的法师朋友肩并肩，问：
　　“嘿，布鲁，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阿莱城。”
　　“好，那我们就去阿莱城。”
　　一对好友默默地在道路上走着，谁也不打算先说话。不，说他们是好友其实不太恰当。
　　最终布鲁决定先开口：“瑞德？”
　　“怎么了，我的朋友？”
　　“如果我不去阿莱城，那么你会去哪儿？”
　　“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你想改变我们的目的地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是说，我不想改变我的目的地，你也没有理解我的问题。我想问你，瑞德，你，你想去哪儿？”
　　“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去我想去的地方？”
　　“因为我要跟着你。”
　　“对极了，问题就在这里！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得跟着一个叫布鲁的人，”瑞德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可当他看见布鲁的脸色，他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有什么问题吗，朋友？”
　　“问题？当然有问题！我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此行的目的。我要去找一个名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很快就不叫布鲁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就会换一个布鲁跟着。”
　　“哈！如果我足够聪明的话。你也知道，布鲁我的朋友，如果我足够聪明的话，我就会成为一个法师，而不是一个骑士了。”瑞德不为所动。
　　而且我不认为你能很快找到你的名字。瑞德在心里默默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拥有一个名字，那我现在肯定也不叫瑞德了。
　　布鲁第五十二次劝说失败，他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于是两人又恢复了安静，余下的路程只有瑞德的铠甲在叮叮哐哐地响。

　　天色渐渐黑下来。布鲁手握硫磺粉，念了一句咒语，把蜡烛点起来。而瑞德仍然在旁边擦着他那把已经擦了一个小时的大剑。
　　他拿干净的布（或者自以为干净的布）沾一点点水，轻柔地擦拭，像对待他的情人。
　　倒不如说剑就是他的情人。布鲁心里想。

　　今天的晚餐是黑面包，还有黄油炒蛋。
　　面包是瑞德的干粮，黄油来自布鲁，还有借住的主人家提供的两个蛋。
　　“你们法师还真是什么都有，对吗？”瑞德嘴里塞满了炒蛋，“黄油！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黄油是施法材料，虽然也可以食用，但我还是更建议把它们当作魔法用具。”布鲁摇了摇头，决定不告诉瑞德，他们今天晚上吃得到底是什么蛋。
　　“哦，得了吧，我的老伙计。你这一路上用了多少魔法，我只看见过你点灯！”
　　“不过别担心，”瑞德凑近一点，警惕地左右张望。
　　“什么？”布鲁问。
　　“别担心，”瑞德突然大笑起来，“我会保护你的，哈哈哈哈哈，就像今天！”
　　今天？那个可怜的小哥布林？布鲁努力克制住自己嘲讽的表情，说：“你指的是刚刚埋了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与其浪费那一点黄油，还不如我们吃了它，你说呢？”
　　说得对极了，放弃黄油带来的强大魔法效果，转而用它去填饱一个对着哥布林张牙舞爪的骑士的肚子，这真是太有效率了。布鲁心里想。
　　但布鲁不打算和瑞德在这种问题上多做纠缠。一个把小哥布林当做正经敌人的瑞德，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布鲁就着水咽下干涩的面包，不无恶毒地想：也许我很快就可以摆脱他了。
　　长时间漂泊动荡的生活教会了两人快速进食的技能，当太阳终于撒尽了最后一点余晖，他们也结束了战斗。
　　睡觉是瑞德时间表上紧接着晚饭的活动。他小心地把大剑放在身侧，一定要握住剑柄才肯睡着。布鲁则倾向于更加健康一点的方式，他还会在夜色中再活动一会儿。
　　布鲁扶住窗檐看向天空：“今夜要下大雨。”然而只得到了瑞德朦胧地应答。他叹了一口气，关上窗户。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想。应月之夜是一年中魔力最高的日子，这个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应该被看做是重要的预兆。
　　布鲁忍不住摆好架势，抖出袍子里的零零碎碎摆满一桌。
　　银针，茶叶和漂亮的小石头；皮毛，棉线和干瘪的动物爪子按照特殊的规则平铺在桌面上。
　　蜡烛的火苗摇摇晃晃，忽明忽灭在魔法阵的中央，随着布鲁低声诵念咒语，屋子里的气温一点点地降了下来。
　　布鲁拿出预言牌，当机立断抽了一张。
　　是虹鳟鱼。
　　异变，或者说是灾变。
　　布鲁再次确认锁好的门窗，迅速收起自己的魔法材料，吹熄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