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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昱 ...

  •   “小哥哥,是不是很疼?”

      她有些吃力地仰起头看着高她许多的清瘦少年,瓷娃娃般玉雪可爱的脸上是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想买我?”

      少年却用正处在变声期,略有些怪异难听的沙哑嗓音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没有一丝感激。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态度不卑不亢,从容淡然。

      与他此刻的处境装束截然相反的气度,以及受了重伤却依旧身形笔直地屹立在寒风中,不动不晃的强健体魄,不免让穆元熹的眸中多了些深意。

      他兴许看走了眼,这少年应是身怀武艺。此番深陷囫囵怕是另有隐情。

      “不是!咳咳......”

      姜姝言忧心他曲解她的意思,小脸上神情显得有些焦急无措,握着他的娇软细嫩小手亦紧了几分,迫切地想解释,却是呛了冷风又一阵咳嗽。

      “我只是想帮你!”

      “而且小哥哥你不是货物,岂能买卖!”

      情急之下,姜姝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震惊的又何止是周遭听到的人,更包括一直无甚表情,清冷寡淡的少年,只见他一直波澜不惊的黑眸终是有了些许波动,迸出让人心悸的光。

      “阿言,你还病着,快些回来吧。”

      就在少年欲开口时,楚瑾多了丝敦促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秋辞亦迅速将手中银钱递给中年男子,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走。

      “伤药和衣物你拿着吧。”

      “我叫阿言,你叫什么名字?”

      姜姝言自不会违逆祖母,她小心地放下少年温热的手掌,分外吃力地自秋辞手中接过不算小的包袱,亲手递到少年面前,纯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希翼和渴盼,似乎真的极想知道。

      少年只是神情莫辨地望着她,沉默地自她手中接过东西。

      虽心有不甘,可姜姝言做不来强迫威逼之事,只得在秋辞的搀扶,穆元熹的陪护下,缓缓转过身,迈开步子向不远处的马车走。

      “阿昱。”

      就在她即将登上马车时,耳畔传来少年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又一次惊到马车内的楚瑾,而站在马车外的姜姝言侧过脸朝他露出了分外动人的纯真笑容。

      直到这一列浩荡车队彻底消失在阿昱的视线,甚至扬起的尘土都在渐渐落定,他方才懒懒地动了动唇角。

      盯着手中包袱的视线依旧深沉莫测,全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穆元熹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

      他单手拎着包袱,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不远处的深林后,一道低哑沉厚的声音便自林中幽幽传来,寻常人根本辨不出来处,而阿昱甚至连眉梢都未动,便就这么清清淡淡地走到那人所在的树下,席地而坐。

      单手扯下上半身已有些与受伤的血肉粘合在一起的单薄外衫,他随意地挑开包袱,拨了拨放在叠得齐整的衣物上的几个精致瓷瓶,寻了一个顺眼的便拿起来,打开盖子,洒在后背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伤处。

      看着便觉得疼痛不已,简单直接的处理方式,少年却未曾有半点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痛楚。

      “不怕有毒?”

      那人单腿支在树干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短刀,话音里带着丝无聊的戏谑。

      “以毒攻毒,正好。”

      少年倒完一瓶药,又拿起细布开始缠绕伤口。

      白来的伤药和衣物,亦正好。

      算起来,上一世加上这世他也不比树上那位年轻多少,为些无意义的面子折腾自己是十七岁的他才会干的蠢事。

      “待你身体适应了这最后一味毒,便是真正的百毒不侵。”

      “最近还是安分点,别发些不该有的善心。我不会出手帮你。”

      将精致锋利的短刀收进刀鞘,插在腰间,男子身子后靠,单手背在脑后,头枕着手背,看上去分外闲适。自始至终都未将视线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

      亲自教导了近十年的孩子,若还没有些了解,也枉称师傅。

      “若指望你......”

      阿昱娴熟利落地缠绕细布的动作顿了片刻,喉间溢出些嗤笑声,可神情却端的沉静,仿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削瘦有型的下巴,黑眸中波澜渐起,丝丝笑意晕散开来,却让那本脏污凌乱的脸一瞬间光彩夺目,神秘蛊惑。

      “此时坟头的草大抵都比那矮个县主高上不少。”

      话音落下一阵,他的笑意方才淡去,也不知是在笑树上男人,还是其他。

      “知道她的身份?”

      那人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而后挑了挑眉,声音里多了丝探究。

      “不该知道吗?”

      少年又是一声略带鄙夷的嗤笑,只眸中深藏着一抹异样的光。

      “南恭亲,西晋安。也到你回去的时候了。”

      那人微微抬首,似藏着汹涌暗潮的眸光透过面上半块沉奢的黑金面具,直直地看向前方,却有目视千里,天下尽收眼底的从容锐利。

      “再说。”

      阿昱却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包扎的细步打了个结后,他挑了一身藏蓝的锦袍,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因着身量在同龄人中也算出类拔萃,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累赘拖沓,未完全长开的身形虽有些清瘦,但骨架硬朗,足可预见日后的挺括伟岸。

      “臭小子。”

      那人刚刚的气度瞬时消失殆尽,语调微扬,眉目间难掩几分无奈。

      而那发了横财,预备将又自穷苦百姓家骗来的一个清秀少年送往青楼当男倌的中年男子,几天后命丧客栈。

      那一夜无声无息,甚至连树梢都未曾有过异样的晃动。

      被石子砸醒的少年死死地捂着嘴未曾发出半点叫声,克制着恐惧,取了地上被一刀毙命的男人身上的十两碎银紧紧攥着,连夜逃回了家。

      “这钱收得容易。”

      “可惜命不够,没资格用。”

      阿昱高高地立于路边的一棵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原封未动,装着五十两银子,由金丝绣线缝制的锦袋。

      夜风吹起他一身玄色锦衣,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清冷的光圈,更衬少年的神秘。

      有些东西,这一世的他早便懂得取舍。

      只是......

      此刻,阿昱的脑中又浮现出姜姝言那双清透纯澈的眸子,还有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观念。

      不是她,却必然与她有关系。

      抛袋子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直到耳畔再次响起师傅沉厚低哑的声音。

      “事也解决了,走吧。”

      少年敛去眸中情绪,将鼓鼓的钱袋子别在腰间,足尖轻点,自树上跃下,锦衣在月色下划过幽冷清厉的弧度。稳稳落于马背,他扯过缰绳,只见骏马前蹄高扬,而后在他一声轻喝下如紧绷于弦的利箭,猛地飞射而出。

      两人两骑向着西方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彼时病情已然好转的姜姝言正靠在楚瑾的怀中听她讲述一段深藏于心的往事。

      “祖母,那你至今都没有见到与他相似的人吗?”

      小女孩自她怀中缓缓爬了起来,大眼睛里闪烁着仍未淡去的惊奇,稚嫩的小脸上却有些安慰的神情。

      这是祖母与她之间的秘密,还是孩子的她兴许不能完全体会楚瑾心中的感受,但却能感觉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

      “阿言,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但不能与任何人说。”

      “不早了,睡吧,明天我们便要重新启程。”

      楚瑾脑中不知为何浮过前几日那唤做阿昱的少年的眸子,与那人确然极为相似。但很快她又敛了思绪,唇角微微扬起,白皙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身边孩子的发,美眸中一片平和宁静。

      “放心吧祖母,这是我们的秘密,晚安。”

      楚瑾揽着她瘦软的小身子,为她理了理自王府带出来的软枕,继而扶着她躺下,对上孩子坚定有神的大眼睛,她便忍不住又露出宠溺慈爱的笑。

      嫁给姜彦之后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十六岁生子委实早了些,这里的条件又十分有限,最后难产血崩,身子有损,再怀不上孩子。

      纵使如此姜彦之依旧守着娶她时许下的承诺,一生只她一人,予她无尽宠爱。

      年少时的懵懂思慕终究与爱不同。至少她从未幻想与那人在一起,却憧憬过嫁给姜彦之后的点点滴滴。

      龙卫军护送祖孙二人又行了半月有余,终是到了京城。

      楚瑾携着孙女先行进宫谢恩,为表对为国捐躯的皇叔及堂弟的哀思,庆康帝加封乐安县主姜姝言为昭和郡主,特赐郡主府,恩赏无数,给了她不亚于公主的尊荣。

      但京中众人皆知,恭亲王府自姜彦之,姜慎故去,兵权被尽数收回的那一刻便没落了,她们已成徒有虚名的皇室宗亲,权势尽散,再无昔日荣光。

      楚瑾倒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姜姝言则更加不会忧愁。

      外公是富可敌国的皇商苏祈远,庆康帝又时不时地赏赐以示宠爱,她在京中生活的十分富裕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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