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每次遇见汐舟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看呆。
这是认识汐舟的第十一年。
我被选作他的伴读。
汐舟本不是皇子，或者说，他是被遗落在茫茫人海中的沧海遗珠。只是他这寄养的家庭也是极好的，四伯之一，封地满满一个西成郡，不知叫多少人家看得眼热。
我家与西成伯是世交。北阳伯是四伯之首，地位虽称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在这京城是个响当当的名号了。
不巧，我是北阳伯世子，北阳伯府唯一的男孩儿。
我与汐舟从小就一起玩。
西成伯重文，我家重文又重武。我自幼便比别人多学许多，忙里偷闲也累得想打盹。
故而每次都是汐舟来找我，却被一起锁在北阳伯府学那劳什子。他会时常给我带些不符合世子身份的小新鲜玩意儿。
他仰着脸，面上蕴满了笑，声音清脆，“城南书局都要叫我搜刮空啦！”
我也只好摸摸他沾了细密汗珠的脑门，把妹妹用来练手的帕子从怀里拎出来扔他脸上。
我在边上默书，他便在一边小口吸溜吸溜地端着我的盏子饮茶，又捧了他废了千辛万苦“替我”偷渡来的书看。
我被他吵得不耐烦，伸出食指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脑门：“汐舟，你好歹是一府世子……”
汐舟小手一挥，十五岁的少年还颇有些青葱的样子，却刻意拉长了脸沉声吓我：“阿予，你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
我从来对他都生不起来气，心里惦念着的全是担心他在外人跟前落了面子，好叫人嚼了口舌。
我苦口婆心地夺下他手里捏着的话本子，翻出来一本我看过的诗文塞过去，“就当是为我，你好歹读读罢，也好让我下次少作几首诗！”
可事后想来，也没有下次了。
转年春天，他便被接进了宫。
汐舟不爱读书，却极喜凑热闹。那些公子哥儿们办的雅宴，他一个不落次次都会参加。现在想来，他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以后会被锁在那深宫锁一辈子，先玩够了再伏法。
这可苦了我——大家都喜欢看他笑话，他把作诗的苦差丢给我，自己一杯酒了事。
这还了得，以至于我这个十有五的少年，还未像个女子一般出阁，艳名已传遍整个京城。
好歹有着这个好名声，我也能顺顺当当地当他的伴读。
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子嗣凋零，加上被接回去的汐舟，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儿子。
大皇子先天不足，自幼失聪，只当得一个闲王。
小皇子年方五岁，只知道追着哥哥要糖莲子吃。
只剩个汐舟，年纪也好，模样也不赖，更重要的是他聪明好学。
汐舟刚进宫的时候传出来这谣言，我还真的一点儿也没信。
他俊俏我也就认了，聪明也够聪明，好学我是真的没看出来，难不成他被宫里的脏东西上身了？宁愿闲待着晒太阳逗鸟无所事事的汐舟什么时候变成圣上和太傅口中称赞的二皇子了？
不过汐舟没给我太多时间仔细想这套话，皇上赐他进内阁听政之后，他便指了我当伴读。
自那以后，汐舟在百官眼里已是一个有实无名的太子了。听说我是被二皇子钦点的伴读，到角门接我入宫的小太监愣是客客气气了一路，一两银子也没收。只留我一个荷包塞在袖里，坠得我手臂生疼。
“沈公子，以后有事就吩咐奴才，奴才贱名戴恩。”轻声细语地撂下这一串，领我来的小太监戴恩去跟殿外的大太监传话。
其实我也知道，这戴恩在宫中也算个五品大监了，估计是汐舟常使唤的，一路上许多宫女太监都向他问安。
被领入殿内，我始终没抬头，仅能凭靴袍判断走到了谁跟前。
“草民沈予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完叩首大礼，我伏在地上，只见右侧靠前的一双掐金孔雀靴那点了红绒球的靴尖细微地颤了颤，见我没理他，又颤了颤。
我就跪着等圣上唤我平身才状似无意地跟汐舟对了眼神，他咧嘴一笑，那满头满脸的喜悦之情叫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俩认识。
皇上点了点阶下唯二坐着的人，“太傅，首辅，两位爱卿考考这孩子策论吧。”
头昏脑胀地应付完连珠炮似的提问，听见皇上赞许地拉长声音“嗯——”了一声，我这颗悬着的心才沉回肚里。
“吏部？看看三司六部哪有位置，给这孩子安个职吧。”圣上说完这话，便朝着一旁端着拂尘候着的福祥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尖声高喊，“退朝——”
圣上的身影普一隐在层层叠叠的屏障后边，汐舟就扑上来抓住我的手，眼眶红红的，模样却沉稳了许多。
“好歹把你这尊大佛请进了宫，我也便不怕每日一个人了。”重逢初时的惊喜被他完美的压在眼底，除了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闪闪发光，他全身上下便再也找不到一处能表达喜悦的地方了。
哦，不对，还有那只比铁钩子还紧的手。
他抓着我的手带向胸口，少年的胸膛仿佛一块烙铁，毫无缝隙地紧紧贴合在我的掌心。
我浑身“腾”地一下冒了汗，脸也热，脖子也热，整个人像被套进了蒸笼，臊得头顶冒烟。
他声音放得很低，“阿予，你看，这颗心为你跳的这样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