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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手指 ...

  •   宁融站在屋堂正中,破天荒地觉得有些难为情。

      她用手轻轻捻着织着银线的松黄络子,低着头不做声。

      话梅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语气有股子十分熟稔的疼爱的劲:“没想到四姑娘这样扮上之后这么俊,将头发这样高高拢起来,倒真有点像殿下小时候的样子。”

      宁融穿着身浅玉色的直缀,将脸抹干净了,腰带束得紧紧的。毕罗打扮按全套,给她头上束了宁沧早就不带了的大珠发坠,配上双青云靴,又在她手里塞了把君子扇,一打眼看上去,到真像是哪个富贵人家十二三岁的小公子。

      宁沧斜倚在塌上,歪得没个正行,看了她两眼。

      [跟我小时候哪里像了,瘦得跟个小鸡子一样。]

      话梅那边还在絮絮地说着:“咱们殿下十二三的时候还没发身量,也这么瘦。你穿着倒是合身,只是袖子短了几分,好像比殿下那时候还高些,不过也不妨事,现下城里倒是时兴这样短一分的样子,显精神。”

      宁沧板着脸坐起身来,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了小桌上。

      话梅跟宁融双双被这声响吓得一哆嗦,话梅回过头来,见泗柒从软塌旁站起身来,对着她温声吩咐。

      “殿下吩咐,要话梅姐姐去外头,要一驾马车来。”

      这本应该是小丫头该跑的腿,话梅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又叫殿下着了恼,想要依言退下去,可踟蹰了半天,还是忍不过心里头的忧虑,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让咱们四姑娘穿了男装,是……要带着姑娘一起出门?殿下三思,咱么姑娘如今是许了婚的……”

      泗柒淡淡地打断了她:“殿下说,长兄如父,如今侯爷不在府上,四姑娘的一应事宜由自己说了算。”

      说完看着话梅犹豫的神情,又用自己的语气补了一句:“话梅姐姐快去要车吧,放心,一切有我跟着呢。”

      话梅于是带着那幅犹豫的神色退了出去,宁沧坐在软塌边上,晃悠着小腿。

      [鞋。]

      泗柒低头看了看:“是穿现在这双,还是让毕罗去取别的?”

      宁沧被这么一提醒,也外头想了想。

      [那不要现在这双了,让毕罗取双皮子的来,鞋底厚些的。哦对了,我今天要穿身玄色的,告诉毕罗全身都要黑的。]

      泗柒依言吩咐给毕罗听,毕罗应下去开箱笼,果然取回从头到脚一身黑来,连中衣跟发冠都特取的黑色。

      宁沧从塌上跳下来,走到铜镜前头张开双臂。没有特殊吩咐的时候,伺候穿衣是只留泗柒在身边的。毕罗放下东西退下去,泗柒走上前去,将宁沧的发带解开,把中衣脱了下来,回身挂在架子上。

      红袖剑像蛰伏的蛇一样,盘在宁沧的胳膊上。大声不怕剑锋,将尾巴吊在红袖的剑柄上,抱着宁沧的胳膊睡得正香,泗柒回过身来,点了点大声的脑袋,大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知道主人要换衣服,便抓住了泗柒的手指,顺着他的胳膊爬到怀里,扒开他的衣襟钻了进去。

      泗柒走上前来握住了红袖的剑柄。宁沧左臂肌肉轻轻一震,红袖立刻挺直了剑锋,变成了一把尺长的细剑。泗柒倒拿着剑柄,红袖的剑尖离他的小腹只有寸余距离,倒像是一个举剑切腹的姿势。

      可泗柒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他翻转手腕,提着红袖走去剑架旁,那里早就备好了浸透了剑油的帕子,他拿起帕子来,将红袖的剑身从上到下细细擦了一遍,直到红袖剑锋上的锐光完全变哑变暗,他提起剑对着光源看了看,又洗净了手,才提着剑走了回来。

      趁这个功夫,宁沧将裤子脱下来扔去一边,换上黑色的那件,泗柒走回来,讲剑柄递在宁沧手里,为他系上腰间的绳子。宁沧手腕轻轻一抖,红袖又重新绕上了他的手臂,剑锋乖巧地收敛着锋芒,任宁沧如何使动手臂上的肌肉,都不会伤到他分毫。

      宁沧展开手臂,泗柒取来黑色的中衣走去他身后,帮他套上袖子。

      宁沧的背上,从肩部到腰间,有一片密集的伤痕。泗柒曾亲手跟这些伤口上了一个月的药,眼见着这些伤口从血淋淋的样子,变成了如今的浅褐色,可能再用不了多久,这些伤痕就会永远褪去了,就像过去曾经存在过的那些伤疤一样。

      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一道伤疤,宁沧背上的肌肉随着他手指的触碰轻轻动了一下。

      泗柒将他的头发从衣服中捞出来,走回他身前,为他系上口子。

      比起后背来,宁沧的前胸倒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伤痕,只在胸前,心口的位置,有一道颜色很浅很淡的伤疤,不长也不宽,有微微一点凸起,像是许多年前留下的。

      泗柒知道那道伤疤是什么,他无法克制自己,每次为宁沧换衣服的时候,眼神都会不自主地落在那道伤疤上,无法挪开。

      宁沧将手臂放下来,看向对面的那面镜子。他直视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泗柒的后背,看着他的手指从下往上,依次系上了衣襟上的扣子,一颗接一颗,知道衣服遮住了胸前的那道疤,直到系到喉咙处,最后一颗扣子,泗柒屈起的手指关节,不小心蹭到了宁沧的喉结。

      泗柒的手顿住了,可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刚要放下手来,宁沧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泗柒的手腕。

      泗柒抬起眼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宁沧。

      宁沧低头,看进他的眼睛,没有放手。

      [手怎么这么热?]

      “啊?”泗柒眨巴着眼。

      [你的体温不是低吗?手一向冷冰冰的,今天怎么这么热?]

      泗柒自己都没注意到。宁沧并没有使力气,他轻易地将手腕从宁沧手中抽出来,将手贴到脖子上,试了试温度。

      “确实是。我没注意,许是刚才帮殿下倒茶的时候,被杯子暖的。”他不以为意,走到架子旁,展平那件玄色的外袍,走回宁沧身边来,帮他披在身上。

      宁沧任由他动作。

      [我方才喝的茶是冷茶。]

      “是吗?”套好外袍,泗柒拢起了宁沧的头发:“那就是剑油了吧,她们新添的油,那帕子还是热的。”

      “只不过,我的手是温的,有什么不对的吗?殿下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将发带拽在手上,束起宁沧的头发。

      过了片刻,才听到宁沧轻笑。

      [没什么,只是被你的手冰惯了,方才反倒不习惯了。]

      “那怕什么,殿下嫌我的手冰的话,下次我伺候穿衣前,先用热帕子把手捂暖就行了。”泗柒转到宁沧身前来展平他的衣襟,耳朵轻轻动了动:“是话梅的脚步声,看来车来了。”

      果然,下一秒话梅便推了门进来:“殿下,叫他们套了架四乘的马车,在二门上等着了。”

      宁沧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甩动衣袖大步朝门外走去。

      [把宁融提溜上,咱们现在就走。]

      等到了马车上,宁融那点子羞怯,就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她坐在软垫上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去研究小桌上摆的那个自流香,一会儿又趴在窗户边听外面的动静,趁着泗柒给宁沧倒茶,她偷偷掀起窗边的帘子来,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刚看到糖人摊的一个角,人就立刻被拽了回来。

      泗柒无奈叹气:“四姑娘,来前儿咱们说好的,决不能在外头露脸。”

      “哦。知道了。”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总不能玩赖。宁融撅着嘴坐回去,脚磕在软垫下面的木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宁沧坐在她对面,离得远远的,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只是紧皱着眉头。

      泗柒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坐马车,说马的身上有怪味。吓得马车房的下人们一天刷三回马,刷得马儿们见到水就闹脾气,还特请了内院的丫头们来布置了车厢,四下都塞得有香囊,把车厢熏得像谁家姑娘的香闺一样。可不管点上多么好多么贵的香,宁沧还是觉得马车里难闻,每次坐车的时候,都很煎熬。

      泗柒的嗅觉比常人灵敏那么多,也只能闻见香料的味。于是他也无法,只得将香炉挪得离宁沧更近了些。

      宁融见泗柒没有留神自己这边,贼兮兮地,又踢了脚软垫下的木头。

      果然,是空堂的。

      她悄悄挪动了一下,将软垫揪了出来,底下垫着的果然是个箱子。她朝泗柒瞥了一眼,泗柒正掀开帘子看了一下路程,又走到门前掀开帘子,跟马车夫说着什么。

      机不可失!宁融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宁沧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箱子打开,宁融先愣了愣。这里面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的,有匕首、弯刀、锁链、鞭子,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长长短短的银针,还有一个小药盒,里面放着八九个瓷瓶子。

      宁融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兴趣,往下翻了翻,又看到几本书,倒像是有点意思。

      泗柒回过身来,看到宁融正掀着箱子的盖子翻找着什么,脸上神色已是大变。

      宁融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从箱子里拿出本书来,正翻过来看着书皮。

      封面上黄纸黑字,写着“风月宝鉴”几个大字。

      泗柒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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