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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可惜 ...

  •   “窑子?!!”

      泗柒抬起胳膊架开宁沧的手,惊愕之下喊出了声。

      宁融那张带着些丧气的小脸几乎是瞬间就抬了起来,满眼睛发着光。

      唬得宁沧赶紧踏前一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往四下里看了看,做贼一样。

      [祖宗,你怎么不再大点声音喊,喊到胡小娘提着菜刀出来砍我呢。]

      两个丫鬟提着食篮慢慢走过来,宁沧捂着泗柒的嘴板起脸目不斜视,待那两个丫鬟走远了,才扯着泗柒站到了树后面,宁融也巴巴跟了过来。

      泗柒一把推开宁沧的手,虽然配合着压低了声音,但能听出来这次是真带了些气。

      “殿下再怎么胡闹,也该有个分寸!四姑娘才十四岁,怎么能……怎么能被你带去那种地方!”

      宁融一听差点急了眼:“额那什么其实我马上就十五了……”

      泗柒跟宁沧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宁沧看着泗柒憋气的模样,觉得有几分新鲜,接下来的话,几乎是有意地去戳泗柒的肺管子。

      [那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咱们头一回去的时候,才十二三呢。]

      “那怎么能一样!宁融是女子,身上是有名节的枷锁的!若是被旁人知道她曾经去过……”泗柒没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直接叫了宁融的名字,话说到一半,却是一愣:“难道,难道你就是想毁掉她的名节,来让二皇子退婚?”

      “糊涂!幼稚!且不说皇室的赐婚根本就是冲着侯爷去的,根本不会因为这等事与她退婚,退一万步说,即便皇室真的与她退婚了,她下半生难道要在淳都所有人的嘲笑羞辱中度过吗!你可以不将礼数名节当一回事,但她不行!”

      连宁融都听出来泗柒这是真生了气,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做声了。

      宁沧看着泗柒的脸,挑了下眉毛。

      [我说,好歹挑些我真做了的事骂我吧。我只说要带她去窑子,怎么带去、带去做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这么急吼吼对着我发火?]

      语调竟还让泗柒听出一丝委屈。

      泗柒强压着心头的火:“不管是怎么去、去做什么,都不行。这不是能承担得起闪失的事情,不能因为世子一时兴起,叫四姑娘搭上一辈子。不管世子想做什么,请另想法子吧。”

      宁融悄悄抬起眼,瞥了一眼宁沧的脸色。她对这个大哥,印象委实算不上多,只是听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说闲话,说他是混世的魔王,任性的祖宗。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身带残疾,所以性格扭曲,脾气阴晴不定,他府里伺候的下人们,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可泗柒对着他,几乎是僭越地说了那样一大长串话,宁沧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反倒是看着泗柒,有些玩味地笑着。

      [真可惜啊泗柒。]

      他看进泗柒的眼睛里面去。

      [可惜我是世子,我说了才算。]

      说完他不管僵立在原地的泗柒,转身提起了宁融的脖领子。宁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象征性地挣动了两下,宁沧自上而下垂过来一个眼神,她就不敢动了。

      走出十几步之后,见她老老实实的,宁沧就把她放开了。她跟在宁沧身后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到泗柒还站在那棵柳树下面,没有跟上来。风吹动柳叶,他的脸上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表情。

      宁融猜测方才世子肯定是生了气。虽然心下更怕这个哥哥了,但为了义气,还是吞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开口:“不……不等等泗柒哥哥吗?”

      宁沧脚下的步子停也没停。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一路走回了宁沧院里。

      午后秋乏,主子不在,桃酥正坐在栏杆上,倚着廊柱打瞌睡。秋日的太阳照得人身子暖乎乎地发着软,知道眼前被一片阴影覆住,桃酥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入眼先是紫金色的腰带。

      桃酥迷糊着,眼睛顺着腰带往上,宁沧正背着日头,低头看着自己。

      桃酥几乎是从栏杆上滚落下来,慌着乱着行了礼,一边理了两把睡松了的鬓发,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平日里贪睡的时候听到泗柒进门时报的世子回来了,都能醒过来的,怎么今日睡得这样死,连泗柒的声音都没听见。

      “殿下回来了?不知道殿下回来这么早,她们刚将冰鉴撤下去,殿下身上热吗?要不要让她们换了新冰再端上来?”

      却没听到回答。宁沧直接擦过她的身,往屋里走去了。

      桃酥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这才发现,泗柒没有跟在他身后,他身后跟着的是个小丫头,好像是……是四小姐?

      天爷呀,这是出了什么事。桃酥的心里怦怦直跳,犹豫了半晌,决定先去裙房里,把话梅找来。

      屋子里的毕罗见到宁沧身边没跟着泗柒反而跟着宁融,也是吓了一跳。可她性子沉稳些,只愣了一会儿,就上来伺候。宁沧正站在衣架前头解自己的外袍,毕罗上来伺候,他只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毕罗便退到桌边倒好茶水,宁沧脱完了外袍走过来,一只手端起杯子喝水,另一只手向毕罗摊开。

      毕罗愣住了。知道宁沧不耐烦地又冲她晃了晃手掌,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走到内屋里,从书桌上拿了炭笔跟油纸回来,放在了宁沧的脸前头。

      那炭笔是侯爷专门从战场上带回来给宁沧用的。战场上实况瞬息万变,没那个闲工夫慢慢研墨写字,因此军中惯用这种炭笔,将几种草木合在一起烧成灰压成炭条,用干杨树皮包上,就可以在厚实一些的纸上写字。听说泗柒不在世子身边的时候,世子就用这个办法跟人交流。只是毕罗几乎从没见他用过,去书桌上找的时候,还费了半晌功夫。

      宁沧在纸上写,写完转给她看。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穿过的衣裳,还有没有?]

      毕罗是专管衣裳箱笼的,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库里连世子的襁褓虎头鞋都一一收着呢,放了樟脑清露,每年都搬出来晒几次日头,有些还跟新的一样呢。”

      宁沧点了点头,在纸上写完,回头一指宁融。

      “把她带到你们屋子去,找身我十二三岁时候穿过的衣裳来,给她换上。”

      宁融正转着脑袋打量着房里的摆设布置,见宁沧突然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毕罗看完字条毫不犹豫,连问也不问,径直走到宁融身前来福了一礼:“四姑娘,我叫毕罗,劳烦姑娘屈尊到我房里去一趟吧,殿下说要让姑娘换身衣裳。”

      “换衣裳?”宁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在假山石那边滚啊爬的,裙子上到处都是土,鞋上还蹭了青苔,确实是得换衣裳了,也没多想:“哦,好。”

      跟着毕罗刚要出屋子,迎面就撞上话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宁沧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无声地扶住了额头。

      “殿下!泗柒呢?听说泗柒没跟着?”话梅进了屋里来,眼睛扫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泗柒。宁沧扶着额头不动弹,她看了眼桌上那两张写了炭字的纸,回头惊愕地看着宁融:“殿下的衣服?四姑娘做什么要穿殿下的衣服?要是衣服脏了要换,穿我们的不就是了……不对,四姑娘为什么要到咱们这里来换衣服?泗柒呢?泗柒哪里去了?”

      正急着,一张纸缓缓举到眼前头,话梅定睛一看,纸上只写着两个字:“闭嘴。”

      话梅看了眼宁沧。虽说宁沧多数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可她跟着宁沧十几年,还是能看出宁沧此时此刻好像心情有些不大好,于是干干脆脆地收了声,退开了两步。

      宁沧站起来,朝毕罗点了点头,毕罗于是领着宁融走了出去。

      宁沧走到软塌边上,踢了鞋子躺了上去,闭上眼觉得有些头疼,于是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房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话梅轻微的呼吸声。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到有一个脚步声慢慢接近,停在了塌边。

      来人将他的手拽下来,接替了他的动作,两手按起了他的太阳穴。

      宁沧睁开眼。

      [重了,疼。]

      泗柒坐在软塌边的脚凳上,低垂着眼眸,闻言顿了顿,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太轻了又像挠痒痒。]

      泗柒的声音也很轻:“我按得不轻不重了,殿下别挑毛病。”

      宁沧配合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听脚步声,话梅也轻轻退了出去。

      [头痛的时候,大家为什么都习惯性地去揉眉心或者太阳穴?分明是脑子里头痛,按按外头的皮肉怎么会有用呢?]

      泗柒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殿下有看法?”

      [嗯,觉得蠢。好比隔靴搔痒,隔山打牛。]

      “隔山打牛不是这么用的。痛得厉害?要我去找屠师傅吗?”

      [不厉害,而且现在已经不疼了。]

      泗柒停了手,宁沧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疼了只是因为这一阵疼过去了,跟你按不按,没什么关系。]

      泗柒站起来,用软塌旁放着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宁沧扶了起来:“嗯,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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