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94、传承守护

　　随便找个地方先安顿了重楼，还是莫离好说歹说，他才同意不跟着莫离。
　　在客栈的二楼开了个单间，黄姓男子才揭露自己的身份。

　　“为求让你可以相信，但也希望不要告诉他人。”黄姓男子微笑道：“虽然现在这个名字已经不代表什么，但还是会引起轩然大波，至少会被神魔二族注意。”
　　“的确……连我都惊讶了半晌才回神。”莫离点头应允：“没想到竟然能在活在当世的时候见到黄帝，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黄帝挥挥手：“何必说违心之语？惊讶你或者有之，但崇敬或荣幸却是万万没有。”
　　莫离一愣，然后失笑摇头：“没想到上古三皇五帝之一的黄帝大人，说话竟然这么直白。那我当然也不该多过虚假，实在抱歉。”
　　“那个时候力量至上，人与人之间不该存在虚假，就算战争也是大大方方以武力对抗，每个人都秉持着公平的原则，就算对待敌人也是一样。”黄帝轻叹：“可惜现在无论是人界还是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到这种公平。阴谋、诡诈、欺骗和虚假充斥世间，连大地也不复洁净。”
　　虽然是淡然的语气和幽远的眼神，莫离却莫名的看出愤恨：“黄帝大人，你恨现在的人世间吗？”
　　“恨？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黄帝道：“我现在只是想先找到蚩尤，结束上古那场未曾结束的大战。我连自己为何会复活在此时此处，这样一个世界都不知道，更何况其他？这里……唉，已经不是适应我们上古神魔的世界了啊。”
　　看出黄帝的情绪在这个话题上只会越来越低落，莫离明智的转移话题：“未曾结束？记载却是你战胜了蚩尤，统一了上古部族，才让这个世界延续发展下来不是吗？为什么说没有结束？”
　　“你们人界的记载并非事实，也不要轻信。”黄帝道：“纵观历史，有多少的事实未曾被扭曲过？就算结果相同，过程也依然面目全非。”
　　在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面前自己的见识完全没有用，所以莫离只是安静地听着。
　　“当初虽然上古神族的我们和上古魔族的他们展开大战，但却不像是后世记载般的正邪之战，虽然我们的前路不同，但却都是为了能在这大地上为自己的部族繁衍生息，也让人类可以有一个自由发展的乐土。那时的战争完全没有私欲在里面，可以称得上伟大。”黄帝微微闭合着眼，带着怀念回忆过去：“或许现在的你们无法理解，那时的我们所肩负的责任。传承与守护，就是生命中的全部。我们生存在这世界上，用双手捧着世间所有自然和生灵，为了这一切的延续而战斗。不管神族还是魔族，无一不是如此。战斗的时候斩杀对方时被溅在身上的鲜血让我们痛楚，毫不留情的剑锋下是哭泣的心灵，为了每一个生命的消失而默哀，却不会动摇心中坚持的信念。在休息的时刻让最猛烈的飓风吹过自己空虚的身体，让自然之力填满自己的一切，然后更加坚定的去战斗——为未来。这些，都是现在的你们无法体会的。失去了，就不再拥有。”
　　莫离听得有些出神，便只是假想，就已经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并非掺杂私利，而单单是为了部族能够继续在那蛮荒时代生存下去吗？
　　“虽然我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也认为必要的诡诈很有用，但却很向往那种生活啊。”他叹息着说：“如果是生活在那个时候，或许日子便不会过得如此痛苦吧？便如记忆……也都是欢乐的。”
　　“嗯，你的确有资格生活在那个时候。”阶级不同，黄帝很清楚的就能看出莫离的实力，绝对不在一般神魔之下。
　　“那么你想问我的是什么？蚩尤的下落既然已经告诉你，现在你应该已经没有其他想知道。”
　　“没错，和蚩尤一战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刑天和风后的下落，你认识这两个人对不对？”黄帝点点他的身体：“虽然很淡薄，但你身上有刑天的味道，你们之间一定有很深的联系。”
　　“刑天的味道吗？原来如此。”莫离摇头：“可惜我恐怕无法帮助你，因为我就算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我有一半灵魂不在自己身上，被风后借出用作支持他们现在住所。”
　　“支持？奇怪，刑天应该不会用人类的灵魂作为自己的助力。”黄帝绕过来，手搭在莫离肩膀：“不要抗拒。”
　　不要抗拒？困难了点，谁知道这些上古魔神是不是脑袋都有问题，趁他不注意就给他一下？但莫离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只不过注意着黄帝的动作，有个万一可以立时反击。
　　“果然缺少一半灵魂啊……而且另一半也受损严重。”黄帝放开手道：“你是受过什么重伤？不止灵魂，这身体也很虚弱。”
　　“可是我没有感觉。”莫离有些奇怪，复生之后，也就是因为失去半个灵魂偶尔恍惚，身体却好好的啊，以前的力量也都在。
　　“等你有感觉就已经迟了，身体绝对会支离破碎，化为齑粉。”黄帝重新坐下，欣慰地说：“还好你现在只有一半灵魂，身体不必承受那么强大的负荷，才能一直支撑下去。看来风后是知道这点才会借用你的一半灵魂。”
　　“你是说，他是不想让我不明不白的死去，借用一半灵魂却是在保护我？”莫离惊讶地问。
　　“正是如此。”
　　“这……？”
　　风后一开始就以一种和他们互惠互利的合作的姿态出现，而且还用自己的灵魂和云天青的伤势隐隐作为克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魔神竟然会有保护他们的心思。
　　“我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风后？他从以前就是个很温柔的孩子。”黄帝道：“他和你们合作一定有他的用意，而且绝对不会对你们有失，不如到时候回去看一看如何？”
　　“好，我会找机会问他。”这么诡异的事实颠破了他们以往的思考方式，当然要好好问问，于是莫离一口答应下来。
　　“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如何？”黄帝突然说。
　　“咦？”莫离瞪大眼睛：“黄帝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吧？莫说你的身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就说重楼身为魔族，也和你不会走到一路。”
　　“说的也是，是我唐突。”黄帝起身：“那么，我以后或许会来找你，或许从你身上可以得知一些我以前不知道但是想知道的。而且不是你一人，还有你的同伴们，我都很有兴趣。”
　　他化作一阵清风，从莫离的面前消失。
　　莫离紧紧皱着眉头，兴趣？被这种人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想着，下面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低头看去，却发现有两个人本来只是小争吵，现在却发展成一帮人轮着菜刀和锄头互砍。
　　再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和被遮蔽的阳光，莫离叹口气回去重楼的房间。
　　这个世界，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

　　送走了所有人之后，琼华突然安静下来，除了默默巡逻的弟子，一切都冷冷清清。
　　慕容紫英走了一圈，发现没有轮班的弟子大多都在修炼，少数已经睡熟。尤其是掌门和几名现任长老，已经开始闭关。
　　“琼华如今这个样子，也算是对得起先辈。”景天走在慕容紫英身边，看着他欣慰的容颜。
　　“是啊，现在的琼华才是一个真正的门派，不骄不躁，修身持正。”慕容紫英转头道：“你……呵，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是镜还是景天。”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想着转世成什么就叫什么的，不过你的话，还是比较习惯叫我镜吧？”和相处的时间和熟悉的程度无关，为镜的那一世，和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深刻。
　　“那么这一世就是景天，随你的叫法好了。”慕容紫英说：“景天，这事情也和神界有关吗？难道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以你现在的能力，该是可以回去的。”
　　“是可以，但是我没想回去，毕竟那个地方留下的记忆太久远，而且说实话，实在没什么让我回去的价值。”遥远到自己现在对那里的亭台楼阁都不太有印象，甚至都没有琼华来得深刻，而且那边没有……他瞄了一眼慕容紫英。
　　“我不放心外面。”慕容紫英叹气：“如今在琼华这里固守，却偏偏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外界……想想外面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坐不住。”
　　现在的慕容紫英难得会有这么焦躁的表情，人都说关心则乱，他关心的却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其他人。果然人不管过多久，性格总是不会变，就好似他的悲天悯人。
　　“紫英，你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的话，早晚要吃这方面的亏。”景天忽然拉他站住，那只拉住衣袖的手没停，一直摸到他的发丝上：“你看你现在满头白发，已经不是操心的年纪。”
　　虽然面容从未有过思考改变，但其中的沧桑和满头风霜已经显示他的不年轻。如今的慕容紫英，已经不是可以再将自己的浑身热血都投身于奉献上的慕容紫英。
　　生死为谁一掷轻……纵使现在仍然还保持这这份心意。
　　有些不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慕容紫英微微偏了头：“无妨，我早已经习惯如此。更何况人力有限，若世间人人不为当为之事，恐怕这世道早已经混乱灭亡。”
　　“那有些事情也不需要你去做，起码我看不得你这个样子。”景天有点郁闷，自己的话应该说的比较直白了吧？什么都不顾的来帮助他是为了什么，这家伙真的一点猜不到？好吧，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往这上面猜，毕竟他们从五百年前开始就是盟友。
　　“谢谢你的关心，景天，不过我知道我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现在不管做什么，我都还可以撑得住。”
　　慕容紫英背着手站在那里，面前正是金碧辉煌的太一宫。
　　“有时候会想，要不是有琼华这个牵绊在，或许我早已经离开这里，为天下苍生尽我应尽的一份力，直到再也无力站起为止。”
　　悔意和想做些什么的冲动，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他的一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错误和选择，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认自己一直走过来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想得越多，想做的就越多。也多亏这点，现在他身体内还有一滴热血在流。
　　“真是受不了你，这么容易又沉浸到自己的个人思绪。”景天突然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他两下：“清醒了没？从以前就是个闷葫芦，现在话是多了点，可是该说的还藏在心里，难道你自己都不会郁闷的吗？”
　　“呵呵，没什么。”慕容紫英还是那种轻微浅淡的笑容。
　　“真是……你！”景天一生气，直接拉过他就飞上天空：“离琼华远一点也没事，当他们是小孩子啊？和我喝酒去！”

　　他真的把慕容紫英拉到山下的酒馆，要了整整十坛酒往旁边一顿：“喝！”
　　慕容紫英原本还在看街道上的混乱，转头一看满地的酒坛子无语：“景天，你想要灌醉我？”
　　“一醉解千愁，你是该解解愁了。”景天没有倒酒，直接一人一坛：“要是你不想醉的话，就当陪我，如果我醉倒了，你负责把我背回去！”
　　“算了，还不如我陪你一起喝。”慕容紫英竟然爽快地提起一坛：“在这种场景下，能大醉一场也是好事。”
　　景天微笑，日复一日的黑暗和坠落终于也影响到他了吗？能够在这种时候放纵一场，的确是好事。
　　“我敬你，请！”
　　“请。”
　　烈酒似水一样流进肚，他们没有多话也没有笑容，但一切却在酒意中被慢慢释放。
　　酒坛与额发挡住了视线，景天有些复杂的偷偷看着慕容紫英。
　　托九星连珠的福，他终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自然也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最终罪魁祸首是谁。但是……他不能说，他真的不能说！
　　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面前这个人将一切拨乱反正，就算牺牲生命也再所不惜！
　　但是这件事情，他不能说。
　　闭上眼，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对不起，紫英……

　　蜀山现在可是很狼狈，外观看上去，都已经全毁了。
　　从半山腰往上的地方树木拔起、一片狼藉，简直就跟暴风卷过一样，所有山道上布置的法阵几乎都毁掉。再往上去，蜀山的大门消失不见，大殿也一样消失不见，甚至连锁妖塔都只剩一半！剩下的惟有看不出原样的残墙和几根歪斜的柱子，除了后山的低阶弟子房还有几间能看出个原样，其他全部都被夷为平地。
　　上到蜀山之上，云天青和玄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看来蜀山是彻底毁了，这种程度，没有个十年无法再建起来。”玄霄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而且这里魔气惊人，要不是为了望舒剑，我绝对不会让你来这种地方。”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想这里一定还有很多幸存者。”
　　没有看到多少尸体和血迹，应该是在遇到危险之前事先转移了。不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蜀山自从那晚大震之后就彻底与世隔绝，连人都没有一个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谁也不知道。
　　“魔气这么重应该是魔族才对，魔族？该不会刑天吧……”说完之后玄霄才醒悟，他是从哪里弄出刑天这么个名字的？虽然一直被云天青压下了自己的戾气，但他今天才确定，自己的记忆真的有问题。
　　“……唔……”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有人！”云天青立刻跑过去。
　　“等等。”玄霄拉住他自己走在前面，羲和剑已经出现在手中。天知道那是人还是其他东西，不能让云天青有事。

　　不过等走过去才发现，那的确是一个人，不过已经残破到要不是还能发出声音，就不会把他当成活人了。
　　走近之后，云天青立刻惊呼一声越过玄霄扑上去：“重光长老！”
　　重光的面容已经几乎被鲜血糊住，头上胡乱包扎的绷带早已渗透。听到他的声音，他勉力睁开眼睛，粘住睫毛的点点血块全都哗哗啦啦的掉下去。
　　“天……天青……”
　　“重光长老，先不要说话。”云天青立刻为他止血包扎，运功为他捋顺体内一直在暴走的真气。
　　“不要浪费你的内劲。”玄霄接了他的工作，强劲的真元打进重光体内，很快就让他清醒。
　　“还有玄霄，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虽然还是气虚得很，但他总算能完整说出话。
　　“重光长老，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呢？”云天青一边包扎一边问。
　　重光摇头，却因为脑袋的剧痛停止这个动作：“我不知道，我想，应该都进了里蜀山妖界。我坚持……咳咳，坚持留下来断后。是蚩尤。”
　　输入到他体内的真气又强了一些，半天才算中断。
　　重光意外的看了玄霄一眼，他中和了魔息之后竟然这么强了吗？

　　断断续续将在蜀山发生的事情讲完之后，云天青和玄霄的眼睛都转到那边不远的半截锁妖塔废墟上。
　　锁妖塔都已经变成通天塔了——没有塔顶，那个里蜀山的入口还能找到吗？
　　“本来虽然是我断后，但其他人却无法从蚩尤的威压下逃脱。”重光喘了两口气：“我看得很清楚，柳梦璃和里蜀山少主星璇同时出现，将蜀山所有人带走。”
　　玄霄冷笑：“妖救人？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算了。”
　　“玄霄，别告诉我你现在对妖族还是有成见。”重光想试着站起来，双腿却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知道现在的玄霄不能用常理衡量，云天青没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打转：“重光长老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有事要找梦璃，会找到通往里蜀山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