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72、终归流风

　　欧阳明珠是个倔强的，厉江流却也不少偏激。
　　虽然确定了这男子的确是明珠的叔叔，他却也半点不对他虚与委蛇。
　　“话就照我这么说的，你去好不好？”镜前倨后恭：“算我求你了！”
　　“明珠她……竟然这样对自己，我倒希望她来杀了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江流半晌都没有说话。
　　“所以我说啊，你们就放过自己吧。”镜标准的苦口婆心：“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却偏偏不肯去见彼此……你说你们这是何苦呢？”
　　“我一直以为明珠该恨我的。”厉江流沉沉道：“我结庐在南疆边缘等她，等她来给我心口一刀，让我无怨无悔的解脱。明珠，你为什么却……”
　　“明珠根本没想来杀你，我看啊，说她是想杀掉自己还更有可能。”镜实在不明白这帮孩子为什么要一个个那么折腾自己，干脆怒气冲冲的起身：“你不愿意去我不逼你，反正到时候你死她死全死了我也不管！”
　　“我没有说我不愿意去。”厉江流立刻开口。明珠那么折磨自己，他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这就对了！”镜扯着他就跑：“快点吧。”他只怕再晚一点欧阳明珠一缕芳魂就消逝，任何一个他在意的人……都不要再死亡！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五年已过。
　　对修仙问道之人来说，五年时间怕算不得什么。但你若要说短，却也有着很多东西在里面。
　　镜昔日所谓天罚的最后余韵，天青如今看得一清二楚。昆仑八派中人接二连三的死亡，昆仑已经由求仙圣地变为凶地。短短五年，就只剩下琼华在繁衍生息。
　　莫离师叔，昔日你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达到这一点啊？八派与你一人，抗下了整个琼华的罪孽。

　　“掌门，怀朔求见。”
　　“进来。”天青转过头，对怀朔微微一笑道：“和你说了多少遍我只是代掌门，还改不了口。”
　　“紫英师叔让我们这么叫，他说他暂时还没有继任掌门的念头。”天青无奈：“早知道前两年就不让他去历练，自从他弄了那个叫剑冢的地方，一个月能回来几次？”
　　怀朔数了数：“能有五次就不错。”
　　“唉……和他师公宗炼一个样子，有剑不要命。”
　　“我也觉得掌门比紫英师叔好啊。”怀朔呵呵笑道：“紫英师叔爱剑成痴，接任掌门之后弄不好就把门派的事情荒废了呢。”
　　云天青瞪他：“就知道帮他说话，我也爱酒成痴呢，哪天去后山天天喝日日喝，看你们求不求着我找紫英回来继任掌门。”
　　怀朔低头做认错状却掩不住笑意，琼华现在蒸蒸日上弟子间和睦，再加上这个掌门一点架子也没有，实在比以前开心快意的多。
　　昆仑的冷清让弟子们自律更严，修身养性参悟天道，循序渐进以人为本。这样下去不过百年，琼华绝对可以再次扬名。不过现在众弟子不以扬名立万为意，反而各个只在乎自己是否以人道为本，更令人欣慰。

　　“找我有什么事？”天青问。
　　多年来修身养性也让他能坐得住，否则掌门不能轻易离派，照以前的他早闷死了。
　　“掌门，昆仑派昨天又有人来袭，弟子们有下手重的不小心开了杀戒，您看？”
　　“杀人了？”天青立刻皱眉：“我不说了吗？就算吃一点亏也可以，也不可以杀人。”
　　“是。”怀朔低头：“但是他们下手太重，我们有三个弟子今晨不治身亡。”
　　“什么？”云天青立刻沉下脸：“这么说，是他们先下重手的？”
　　“是。”
　　“那还客气什么？告诉昆仑，下次如果再来琼华放肆，就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了！”
　　“是！”怀朔立刻精气百倍的答应。
　　“还有什么其他事？”
　　“还有就是——”怀朔脸一红：“我和璇玑想要成婚，特来请掌门允许。”
　　“成婚？”云天青张大眼睛：“璇玑去年还跟在自营屁股后头转，你这么快搞定了？”
　　怀朔的脸更红：“掌门说的哪的话？璇玑对紫英师叔又不是……反正人早晚要长大。”
　　“说的是啊，璇玑长大就不认紫英只认你了。”天青拍打着他：“做得很好啊，你们成婚我绝对赞同，就在琼华举行婚礼，我给你们主婚。”
　　“多谢掌门！”

　　怀朔退下之后，云天青坐在大殿中发呆。
　　“怀朔……你说这小子手脚动作有多快？我看璇玑刚刚从迷恋紫英中拔出来他就下手了吧？五年前那个温儒的样子可比现在可爱……”
　　琼华现在的发展算是尽如人意，众弟子都记住了以往的教训，不会再偏离天道。但有些事情只能压在心底，那些鲜血铺就的过去不可以让弟子们听闻。
　　后人都不曾知晓，琼华资格最老的不只是掌门和长老三人，有多少人身死，而在遥远东海漩涡的下方，又有两个人孤孤单单受着煎熬。
　　他无法忘记，时常在梦境中听到玄霄的呼唤，然后被无边无际的海水吞噬。

　　曾经两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曾经两人如此折磨着彼此。
　　心与身都千疮百孔之后一切结束，本以为他们也可以平静的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结局。
　　但是却发现，该折磨的继续折磨，该不舍的继续不舍。他们之间并未变的冷淡，反而越来越浓烈的可怕。
　　放不开的不是心，是灵魂。
　　当初相许一世的时候，似乎就把两个人最重要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紫英没有回来，他庆幸……可以让自己有理由留在这里。想起见玄霄却不能见玄霄，见到他自己能说什么？不知道。
　　无法义无反顾去救，也无法就这么抛下，自己现在的脆弱，连自己也觉得厌恶。

　　“哟~”忽然蹦进来的只可能有镜：“在那里想什么？又想玄霄？”
　　“那你是来做什么？又来找我吐苦水？给你喝茶。”云天青心情不好的直接把茶壶扔过去。
　　镜连忙接住：“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没什么，你就当作我是自我厌恶期吧。”云天青再一次郁闷的把自己瘫到一边去。
　　“你自我郁闷还成，我都是别人让我郁闷，比你还惨。”
　　“怎么？明珠又和江流？”
　　“是啊，其实我很希望他们吵架，人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俩人不吵架，动不动就这个要自残那个要自杀！上次要不是我拦得快，江流就把自己的俩手臂看下来了！”
　　“唉，那你有什么办法？”云天青摇头：“一男一女两个都放不开明珠父母的死，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外面没办法。”
　　“所以我才来你这边坐，你郁闷我也郁闷，咱们俩就慢慢郁闷着吧。”
　　云天青不说话了，大殿里不能饮酒，两个人对坐喝茶。

　　“重楼最近怎么样？他不是经常去找你吗？”
　　“是啊，找我打架……不过也不算经常吧？一年来不了几次。他的时间，都用来到处找莫离了。”一提到重楼，镜就开始脑袋疼。
　　“一年几次已经算经常，他五年没来一次。”云天青还想问问看，重楼有没有去看过玄霄？记得这个魔尊对师兄的印象很好。
　　“来琼华？来杀人吗？不要搞错啦。”镜立刻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重楼有多恨琼华的，要不是因为这里的地基是莫离肉身破碎所护，他早就把琼华给掀了。”
　　“是啊……莫离师叔。”云天青轻叹：“但愿重楼能早一点找到他，起码也有个商量的人。”
　　“比起这个——”镜忽然哭丧着脸：“你帮我想想家里那俩到底怎么办啊！难道真要等有一天玩死一个？”
　　云天青叹气：“既然明珠愿意接受江流回去住就证明她内心已经有转折，你不让江流去努力问我有什么用？”
　　“江流努力了，不然你以为明珠为什么愿意让他和自己一起住？江流在我大哥的墓前跪了七天七夜，差点儿没死在那里被我抱回去救治，明珠才同意的。”
　　“原来如此。”情之一字，到何处都是伤人。
　　“不然的话，你就说他偷了你们琼华的东西，派几个人去砍他如何？”
　　云天青翻白眼，着什么烂主意？
　　“明珠不会救的，她可能会在江流死后殉情，但不可能说在他死前去救他。”
　　“那你说我怎么办？让他俩就这么下去，然后早晚有一天玩死彼此？”
　　“不，只要让他们明白心里还看重对方就好。歉疚可以用一辈子甚至下辈子来补足，却不需要如此折磨啊。”折磨到最后，后悔的一定都是自己。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镜这句话说出口，天青直接给了他一脚：“你是来找我想对策的还是来惹我发火的？”
　　“想对策想对策，别发火嘛。”镜连忙跳开：“那你说怎么办？”
　　“不说了，你自己想去。”云天青余怒未息：“快走，不送。”
　　“不送也得等一下的，我有东西让你转交给慕容紫英。”镜也不知道从哪里就拎出一柄剑来。
　　“紫英？给他的剑？”云天青一接过来就能感觉到鬼气瘆人，不过鬼气对他来说是修炼的营养，也就不在意。
　　“这柄剑不是什么好剑吧？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我的，准确来说是我前世的。”镜轻抚着剑身：“你也知道我是神界被贬经历万世。上辈子的我是一个小国的王子，即将国破家亡的时候就用千人精血铸造魔剑，可惜剑没成我就挂了。是我妹妹跳入炉中铸成大凶之剑，结果自己也变成剑灵无法超脱。所以我想让紫英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从魔剑中离开。”
　　“原来如此，我会转交。”云天青感觉剑在掌中发出轻鸣：“看来它并不想离开你。”
　　“先收起来吧。”镜打眼色示意他将魔剑收好再说。

　　云天青收起剑：“怎么回事？”
　　镜耸肩，满不在乎的道：“我快死了。”
　　云天青一愣：“什么？”
　　“我说我快死了。”镜又说了一遍：“别那么不可置信的样子，我每一世都没有善终，这么早死很正常。本来这一世习了仙术能捞个寿终正寝，谁让我掺和进琼华里来了呢？”
　　“你的意思是……琼华？”又一个为了琼华而死？
　　“不是琼华不是琼华，是我自己~”镜立刻说：“我说天青，听说你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主，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有吗？我没觉得我怎么变，你可以当做我是经历事情太多所以成熟了。”
　　“才怪！天青，振作一点，事情不似你想的那么难。”镜开玩笑的说：“不然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算了吧，你是来找我纾解的，现在又劝上我了？”天青挥手：“走吧，我不会有事。就算现在看不开，过了几百年也看开了。”
　　“对啊，你不会死了。”镜笑道：“那记得我转世的时候你要找到我，不然谁陪你喝酒？”
　　“切~我是琼华掌门，怕没人陪我么？”
　　“呵呵，说的也是啊……”

　　等镜走得老远老远，云天青才跌坐在大椅上。
　　“真是的，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死去？”
　　留下他一个人算什么？他是不是可以后悔成为妖身？
　　实在气闷，他干脆御剑去紫英的剑冢，透透气。

　　琼华铸剑之术不可断，这点事慕容紫英一直认为的。
　　而比起掌门，一个铸剑师显然更适合自己。
　　剑冢外面几声轻响，似乎有人进来。他立刻放下手中剑出去。

　　“云师叔？”
　　“紫英，我是来看看你的。”云天青走上来：“还好吗？没有谁欺负你吧？”
　　“欺负？”紫英一头雾水不知道云天青说的是什么。
　　“这么久把自己憋在这里，不跟受委屈一样么？”云天青拉出魔剑：“这个给你，是镜让我带我来的。”简单讲述这柄剑的来历，他坐到一边：“师叔来了，一杯茶都没有吗？”
　　“师叔请稍等。”慕容紫英过一会儿端杯清水来：“紫英这里无茶，剑冢上层多年积下的石乳却有不少。”
　　“哦？”云天青尝了尝：“真会享受……这东西喝多了能成仙啊！”
　　“千载灵石乳久饮才能呈现，紫英这个实在不算什么。”慕容紫英纠正他说。
　　“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再闷在这里铸剑你就要铸傻了。”
　　“没什么，紫英喜欢铸剑。”感觉不太好，紫英小心的说：“琼华有师叔在，又何必紫英劳心？”
　　“你不用这么滑，我现在是说不动你，不过早晚能把你弄回琼华去！”
　　“师叔能说动我。”慕容紫英却道：“只要师叔愿意去一趟东海，自营自然会在琼华帮助师叔整理派中事务。”
　　“东海……”云天青立刻郁闷下来：“为什么你们都说要让我去？”
　　“因为那是师叔该去的地方。”紫英沉声说：“玄霄师叔在东海海底紧闭，难道云师叔就不想去看一眼吗？”
　　“紫英……我倒是忘记，当初看到我和玄霄那般的也有你一个。那你说，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紫英坐在一边，淡淡道：“依紫英看，师叔若不去面对，又如何能有个结束？”
　　“结束吗？你说的是啊……若我不去面对的话……”云天青一声长叹：“我会考虑，紫英，多谢你。”
　　“紫英送师叔。”慕容紫英一拱手。
　　“好啦，你不用急着赶我走。”云天青瞪他：“天河上次和菱纱回来的时候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们打算和你一同去找梦璃。”
　　“妖界不是不再和琼华交轨了吗？”紫英奇怪的问。
　　“是啊，所以他们才要和你去找，不然等梦璃回来，你们弄不好早就全死掉了。”提起死不死的事情，云天青忽然想起来：“莫离给我一卷据说是天书的东西，本来打算拿给我和夙玉练但我们死得太早。我看了，这本书可以延年益寿，你拿去练吧，夙瑶一直没给你过好心法是不是？”
　　“多谢师叔。”紫英郑重接过去。
　　“不谢不谢，那我走了，记得有空回来琼华。”云天青就那么带着忧郁离开。
　　“师叔保重。”紫英远远对着云天青的背影拱手，站了许久才回去。

　　“东海吗……”
　　御剑飞到半空，云天青犹豫的看着那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去还是该算了。
　　正在他考虑的时候，身边却突然阴风阵阵，不少鬼差蹦出来。
　　这是？云天青紧皱眉，看着紧接着蹦出来的阎王。
　　“云天青！你犯了大罪还不自知吗？和我回去鬼界！”阎王拉住他的手就往鬼界里拖。
　　“等等……”云天青一头雾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啊。
　　阎王左右看了看凑近他：“别说了，不想死就赶快给我走！”
　　鬼兵来得快去得快，一忽就消失无踪。

　　阎王殿里只有云天青和阎王两人，看他在自己家还锁门锁窗做贼一样，云天青奇怪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别提了！琼华的事一发，上面立刻给我命令，让我找办法除掉你，结果我一直压到现在实在压不住。”阎王急急的说：“我一个阎王能和谁做对？只能先把你抓回来。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天青，我必须把你冰封，等到神界不再记得这事儿了才能放出来，你明白吗？”
　　冰封？云天青心里猛地一沉：“没有其他办法吗？”
　　阎王摇头：“没有，冰封是我唯一的办法，不然就要按神界的指示……
　　云天青晃了晃，苦笑。
　　原来如此，到最后还是一个都没放过——包括他在内。

　　========================================================================

　　【自飞蓬与重楼私斗打落凡间为仙剑纪元元年起算

　　约493年昆仑八派承天劫只琼华一派幸免于难自此十余年间其余七派不断承受天灾人祸终至无法再起同年玄霄与夙瑶被压东海恕罪莫离死亡重楼开始寻找莫离残魂之路

　　五年之后即498年琼华掌门云天青因神界穷追不舍而被封鬼界遍寻不得一年后琼华由慕容紫英继任掌门之位

　　次年即499年镜即飞蓬转世绝症不治身亡死前终见欧阳明珠与厉江流重新共结连理但却未曾得到莫离残魂寻到的消息抱憾

　　499——519二十年间云天河伴菱纱踏遍名山大川未能寻得幻暝界菱纱病愈重

　　520年初 菱纱死于青鸾峰同年青阳长老死于清风涧

　　535年剑冢失窃丢失慕容紫英亲手铸剑三柄并魔剑成为悬案

　　544年云天河终寻得幻暝界自此入幻暝界中无踪

　　545年重光长老修成真人脱离生死大道闭关后山清风涧成为琼华禁地

　　571年慕容紫英退而居长老之位传位与后代云游四海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无事实考证。

　　此后琼华慢慢隐入深山之中甚少招收弟子门禁森严韬光养晦 不再显名于世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正传篇终于完结啦！撒花撒花~~~~~
至于究竟云天河和玄霄还能不能再续前缘？莫离和重楼有没有相见之日？仙三以后的人何时出现？镜的转世又将如何？
请期待千秋岁后传——醉蓬莱
PS：一样是在本文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