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62、千年劫難

　　不知道先拥有的必先放弃这句话是不是确实。
　　双剑为琼华前代所憧憬、为琼华老一辈所铸造，却在他们纷纷放弃之后，压在了新一代的身上。
　　重光和青阳坐在清风涧屋内，推开了窗子，面无表情看着卷云台上风卷尘烟起。

　　“你不想去帮忙？”
　　“难道你想去？”
　　互问互答之后，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玄霄找到人使用望舒。”
　　“既然有宿主在，这是很简单的事。”
　　“早知道莫离被那个魔族带走的时候我便该出去阻止，有他在，望舒又怎么会落在玄霄手里？”
　　“我们却都不知道，此次会有如何后果。”
　　“不管什麽后果，你我现在又何必想这么多？事情想得太透彻，徒增后悔而已。”
　　若非他们帮助玄霄脱冰而出，又怎会有今日之事？但若他们不帮忙，又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世事相辄，环环相扣，已不是他们能拒绝。
　　“我也不愿去想，但琼华若有一日消亡，别人不理，你我就在清风涧却不闻不问，日后如何见先祖？”
　　“那你待怎样？再去和妖界一拼吗？”
　　“无需如此，望舒羲和，双剑缺其一便无法网缚，又何必和妖界再拼个你死我活？这未免太过无谓。”
　　“那么？”
　　“嗯，想办法将望舒夺回来。”

　　淡紫色的雾中灵气充盈，莫离和镜走了很久，一只妖都没看到。
　　“你确定这里真的是幻暝界？除了灵气就是灵气，真和平~”浸浴在灵力中，镜都美得要飞上天了。
　　“我只说这里像幻暝界，谁说一定是了？”莫离也慢慢放松：“你可以说了，到底什麽事情需要我帮忙？”
　　“也对哦，带到这里算把你带出来了！”镜立刻说：“你快告诉我，那个叫厉江流的现在在哪里？”
　　“嗯？你找江流？做什麽？”莫离警惕的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认识，找你准没有错啦！”镜兴奋得快要蹦起来，抓住莫离来回晃：“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再找不到他的话，我就快要疯了！”
　　莫离‘啪’打开他的手：“不说明白就想要我的侄子，哪有那么容易？”
　　“侄子？”
　　“外侄，他父亲是我的结拜兄长。”
　　“原来如此……唉。”镜又开始愁眉苦脸：“你都不知道，自从……对，要从家谱开始说。我叫欧阳镜，在我们家是老二，我大哥有个女儿叫欧阳明珠——”
　　“喔。”莫离手一抬打断他：“我想起来了，我偷听过。”
　　“偷听？”镜瞪眼睛，然后很快蔫下去：“偷听就偷听，那你肯定也知道你侄子和我侄女之间的事情，怎么办？”
　　“什麽怎么办？江流不是已经解开梦境，各归各家了吗？”
　　“就是这样才闹心！”镜扼腕：“明珠回到自己身体之后就和丢了魂儿一样，一天天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小脸瘦的那叫我心疼……你那个该死的侄子！绞碎一个人的心之后再把她送回来，还可能和以前一样吗？”
　　“人都说爱情里的人是盲目的，谁让他们相恋至深。”莫离道：“江流想着明珠可以去杀他或者原谅他，打算痴痴等一辈子；明珠则万念俱灰，宁死而已。他们两个要自虐，我有什麽办法？”
　　“我就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你把厉江流给我找来，让他们俩当面解决，快刀斩乱麻！”
　　“你想这么做？别说我没告诉你，时间是冲淡一切的最好良药，你现在逼着他们面对，恐怕会造成反效果。”
　　“可是明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没等时间冲淡，她就死了。”
　　“照你说的，她现在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无法承受才会自我封闭自己，那就更刺激一点。”
　　“啊？”
　　“是啊，只要让她刺激到不得不回归现实，不就死不了了麽？”莫离想了想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因为那样可能导致你的侄女发疯。”
　　镜无语，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叫莫离的家伙其实比谁都狠！
　　“嘘——”莫离突然拉住他示意他噤声，两个人都躲到一颗大紫水晶的后面。
　　前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两个人影由远及近。

　　“结界现在怎么样？”
　　“请您放心，暂时还不会被琼华攻破。”
　　“唉……我怎么能放心，现在的能力大不如前，琼华如果再出几个向十九年前那么强的人……”
　　“那也是我幻暝界的命数，为保家有死而已，又有什麽其他好说？”
　　“辛苦你了，奚仲。”
　　“婵幽大人哪的话，这是我该做的。”
　　两个人慢慢走过来，周围的紫晶忽然震动一下。
　　婵幽立刻惊愕的停住脚步：“什麽人！”这里是他们里幻暝宫，怎么可能进来人类？
　　莫离对镜挥挥手，自己走出去。
　　“是你！”奚仲挡在婵幽面前：“真没想到……你琼华现在可以不惊动结界进入我里幻暝宫！”
　　“我并不是由结界而进，一言难尽。”莫离缓缓开口，一点防备的架势都没有，甚至把已经抽出的劍收回鞘内：“十九年后再见，您我也算故人，难道不能先谈一谈？”
　　“谈？”婵幽寒着一张脸庞：“你可还记得十九年前屠戮我幻暝多少生灵？”
　　“这，我记得比你清楚。”莫离低垂着眼帘平静地说。昔日所做的一切，琼华与幻暝的死伤，历历在目。
　　“那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谈吗？”婵幽双袖不停被风鼓起，眼看就要攻击。
　　莫离仰头看着幻暝界天空的紫雾，叹息道：“那你要我如何的补偿呢？我杀戮你幻暝的手？还是我的命？不管哪一种，恐怕都无法为今日的幻暝解围。”
　　“你说解围？”奚仲神色一动，转头劝住了愤怒的婵幽。
　　“你要给我们解围？”
　　“没错，幻暝只要守住结界，其他可以交由我处理。”莫离一口揽下所有麻烦。
　　婵幽终于收起自己的敌意：“你……爲什麽这么做？”十九年前最大的敌人忽然变成盟友，任谁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或许只是因为我想通了。”莫离上前一步，让他们距离更近一些表示亲近：“我可以毫不忌讳的说，若琼华灭了你们妖界举派顶起真的可以创造神迹成仙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再一次与你们为敌。但我知道，最后应届的只是天罚而已。”
　　婵幽昂起头，恍然大悟：“你不再是人类了！”
　　“没错，我已然坠入魔道。”莫离微笑：“原来这么多的事，只有不再是人类才能看的清楚。”
　　“好……那藏着的那个？他是什麽人？”婵幽话头一转又问：“在这里幻暝宫内，你以为他的行踪能瞒过我？”
　　“嘻嘻，我被发现了啊。”镜摸着脑袋走出来：“不过我绝对不是坏人哦，我连琼华的人都不是呢。”
　　“他是我的朋友，带我进来也负责带我出去，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影响。”莫离伸出一只手：“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暂时结盟？不需要再戒备？”

　　从幻暝界出来便是卷云台正下方，并未惊动玄霄和夙瑶。
　　“镜，你回去阆风，想方设法让八派抓紧时间趁妖界入侵来打琼华的主意。”
　　“你真确定这么做？就算你可以一团乱中让妖界脱离琼华，这里也会被毁了的。昆仑八派的人可不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让他们来。”莫离坚定地说：“破而后立，琼华已经走到顶端，就让它这么被埋葬吧！从废墟中挺立起来的新血，才是一个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的琼华。今次的一切，将是最血淋淋的教训。”
　　“好吧，既然你已经这么打算好了，我当然不能说什么。”镜看周围没人注意，立刻溜掉。
　　“当然要决定好……我怎么可能师父的期望？那是千年……”
　　莫离仰天长叹。

　　从没想过会在鬼界见到他师父，其实从没想过真的有那么想见的人，就鬼使神差的站上了转轮镜台。
　　因为他谁都没有呼唤，自然谁都不会出现，但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却突然一道身影闪现在他面前。
　　他没办法不惊愕，从没想过会见到这样一个他！
　　“师父！”
　　“莫离，我们许久不见。”
　　他师父的神色很空洞：“静静地听我说……
　　“我圆寂之时参破天机，知琼华大劫将近，终其一生追寻，得知因果。为求能有一线生机，留一丝神念于此，盼有一日琼华之人可与相交。
　　“昔日天地交泰之际，人之神智尚处懵懂，上神感念人弱小可怜，无有防身之策，所以广开衆仙之门，在人界招收弟子开帮建派，以寻仙修道为激励，使人类可以皈依正途。
　　“但天仙有数人无数，又怎么可以面面俱到？争斗与杀戮本就起源内心，一场场为能够代表上仙开宗立派的战斗不断兴起。琼华最后虽然得蒙九天玄女眷顾，却也仍然造下无数杀孽，血流成河……这股孽债在一切平息之后竟然还笼罩在琼华上空，终日阴雨绵绵、哭号不断。
　　“最后神界无法，只好将杀孽最重的八派齐集昆仑山，以天光笼罩，才保无虞。但一代掌门曾有此自觉，以杀戮得到的地位岂能长久？恐怕八派早晚会大祸临头，只希望以后多做善事，以善抵消杀孽，能够云淡风轻的过去。但若不可……恐怕八派陨落必然，无法救护。而琼华穷尽几代智慧妄图铸造双剑也正是为此，谁知道死后身入鬼界，才明白做了一个多幺错误的决定……吾以命为凭，宁魂飞魄散才得出此结论——
　　“‘破而后立，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丝魂魄眼看就要消散时，莫离将他用非常精密的法术收起，以便日后还可以让他重新出现。
　　而如今——

　　又怎想過瓊華今日之報始源千年前？

　　他抬头看着卷云台，想像自己如果现在把这段魂魄的记忆放上去的话会怎么样。
　　结果一定是——没用。上面的两个人都没见过他的师父，前两代的掌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的话就算再重要也没有让他们停止的可能性。
　　或者……他可以先去看看天青？

　　看到云天青的时候，莫離真的被吓了一大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上多处有伤痕，胸口破了一个洞，手臂是断的！
　　这个真的是云天青吗？
　　床上的人似乎很努力的动了自己的手指头，然后松口气睁开眼睛，却看到莫离站在那里。
　　惊讶维持了一秒后立刻变成惊喜：“莫离师叔！能见到你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锁打开？”
　　锁？莫离看了一圈，是灵力的锁，风和火的属性，明显属于玄霄的杰作。
　　“你别告诉我你这身伤都是玄霄。”莫离利落的给他解开了锁。
　　“不……只有胸口和手臂是。”其他算是间接的，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云天青小心的让自己脱离这具快彻底坏掉的身体。灵魂有一小部份已经融合，好难过。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地方是。”莫離也在旁边帮他一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会夹怒报复就这样吧？”
　　“当然不是，师兄只是想拿出望舒。”云天青指指自己胸口的大洞：“就是这个，拿出望舒。至于其他伤口，这又不是我的身体，所以他下重手。”
　　“为玄霄说话，嗯？也是啦……其实你们两个之间的对错实在分不清。”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们其实都辜负了彼此的真爱，各自选择了一条自己认为对琼华好、值得坚持的道路。只是这个选择的结果……天青正确，玄霄错了。
　　他们分歧在对现实的选择上，而不是在对彼此的心意……只可惜当爱情和现实混淆在一起之后，就很少有人能分清到底什麽对什麽错，什麽该放弃什麽该保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有一刻钟玄霄就会停止冲击结界从卷云台上下来，云天青还剩下一只手臂没有脱出。
　　“是那只断臂吗？融合在里面了？”莫离小心捉着他的手检查：“手臂断掉，融合的灵魂脱出时就会非常疼。”
　　“和断骨头一样疼？那我还可以忍得住。”没有时间，云天青只能一咬牙，往出一抽！
　　抽出的灵魂疼痛到扭曲变形的程度，然后慢慢和身体的其他部份一样变成半透明的。
　　“看来还不错。”莫离随手把没用的空壳扔到一边。
　　“嗯，灵魂没受到损伤，师兄下手很有分寸。”天晴的身形扭曲了几下，慢慢恢复成为实体。
　　“嗯？你修成魑妖了？”
　　“还没有，不过我想快了。”云天青摸着自己的身体皱眉：“我没有想过竟然会这么快，明明……”
　　明明他来到人间之后就刻意散发自己的鬼气，怎么还会积攒下这么多？
　　“无所谓，走吧。可以的话，走得越远越好。”琼华大劫将至，为求能够破而后立，他已经决定将八派全卷进来。而这，他只希望不要有天青和琼华未经历十九年前痛苦的小一辈卷入其中。琼华之难，有他们这些注定要承受劫难的人来受就够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铸造双剑的他、双剑的宿主……他们才是惟一该去承受的人。
　　“多谢，莫离师叔。如今确实没有天青留下的必要，如果有可能的话，来世再见。”
　　“好，来世再见。”

　　天青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飘出屋去，终于，是他投胎的时候了……
　　但一出门，他就被火墙团团围绕，彻底困住。
　　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羲和的阳炎！
　　“莫离长老。”玄霄冷冷道：“您刚刚回来就放走我留下的人？未免太不照顾小辈。”
　　莫离从屋内走出：“你与天青都是小辈，照顾与否，自有定论。”
　　“哦？是么？”玄霄剑身微侧，阳炎的火圈就又缩小了些：“云天青乃本派叛徒，莫离长老竟然也能如此照拂，真是宅心仁厚。”
　　“叛徒？那只是十九年前无奈的定论，你我都心知肚明。”
　　“哦？那莫离长老是要来教训晚辈？”
　　“这话……严重了。想你玄霄今日之能，已然超越往昔太清，又有谁能将你当成晚辈？”
　　“多承师叔谬讃，玄霄受之有愧，却并非认为自己不会达到那个高度。”玄霄倨傲的说。
　　莫离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云天青的魂体已经站立不稳。
　　“快撤了羲和阳炎，你不知道它对灵魂有损吗？”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爲什麽要用？”玄霄羲和一挥，阳炎直接卷着云天青投入他怀中。
　　再看云天青已经实体化，身侧多处烧伤的痕迹，一点力气都没有。莫离一惊，玄霄竟然强用离火之精的灼烧将云天青大部份鬼气凝聚。
　　“你……他会死的。”
　　“我不想让他死，他就不会。”玄霄冷冷开口：“莫离长老，你昔日名望犹在师父之上，师父也不会希望你被逐出琼华……所以对你做的一切我不予理会。但你若再妨碍我的事，就不要怪我无情。”
　　“驱逐长老，不管是你还是夙瑶都没有那个权力。如果不希望双剑有失，就看好。”面对走火入魔的玄霄，莫离也没有多客气。
　　“哦？多谢长老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玄霄和他针锋相对一步不让，手臂钳子一样把天青紧紧压在自己胸口。
　　“放心，我最近不会做什麽。”知道现在无法从他那里抢回天青，莫离转身离开：“只是最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