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39、弱水离火

　　妖界脱离的消息很快传遍琼华，众人议论纷纷，想知道原因为何。
　　虽然望舒剑和夙玉失踪是秘密，但秘密从来都是会泄露出去的，于是整派弟子几乎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夙玉因为畏惧与妖界作战之苦，所以协同云天青脱逃，还带走了望舒剑，致使琼华功败垂成。
　　叛徒总是不被人欢迎，虽然有人也因为不必再打斗而感到庆幸，但却没有一个未云天青和夙玉求情。

　　大殿之中，几位长老坐在那里讨论，包括受伤的宗炼之内。
　　“怎么办？”青阳看着两人，他现在灰心丧志是小，却已经全然没有了主意。
　　重光摇头：“追也无法，寻也无法，世界之大，他们两个躲在哪里都有可能。”
　　“重光长老为何如此消沉？就算我们不抓回云天青和夙玉追究，也应该追回望舒剑和灵光藻玉啊，那可是本派之物，日后也将有大用，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他们带走？”夙瑶立刻就是论事的说。
　　“夙瑶。”宗炼皱眉：“现在玄震新丧，你就是大师姐，怎能如此急躁？云天青和夙玉……唉，随缘吧，何必强求？咳咳……”
　　随着双剑使用的时候越来越长，他就越来越不安，如今莫离离去，一切需要自己支撑，若夙玉就这么走了……也好。
　　“可是……”夙瑶犹豫半晌，改变话题：“现在妖艳在众弟子间都已经传开，该如何是好？”
　　“天青和夙玉是要办的，至于该如何办……众位有什么想法？”宗炼问。
　　青阳沉默一会儿，站起身：“你们慢慢研究，我去看看玄霄。”
　　重光见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于是低头默然半晌，道：“派中暂时由夙瑶和夙莘一起管理，至于玄霄……待青阳长老与他谈过再说，我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不会太好。而对于天青和夙玉——就照众弟子所听到的，罪为在大敌当前时私自叛派，从派籍除名。”
　　“重光，这最是不是太重？”宗炼立刻不安的说。
　　重光苦涩一笑：“重又如何？轻又如何？他们走就走了，不会再回来，安抚派中弟子才是要点，管不了许多。”
　　“是，长老。”夙瑶和夙莘这两位太清仅余的亲传弟子应承。

　　玄霄独自一个人坐在废墟上，手中有着一坛没被砸碎的酒。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这时却口口都学云天青的喝法。
　　青阳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只是叹一口气。
　　“酒之一味，其实并不算好，也不知道天青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玄霄没有看青阳，而是专注在酒坛上，缓缓言道。
　　青阳没想到玄霄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
　　“处罚，下来了吗？”玄霄问到正题。
　　“还没有，重光与宗炼正在做决定。”青阳坐在他身边，小心拿开酒坛。
　　玄霄并没有阻止他：“决定？那为什么青阳长老要到我这里来呢？”
　　“我不想参与这件事……确切说来，我已不想参与在任何事情当中。”青阳缓缓道：“我和重光都已萌退意，此事过后，我们打算到这清风涧，盖两间草庐，修身养性，叩问前缘。”
　　玄霄皱眉看着青阳，一张脸上与其说是平和，不如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思索的空洞。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闭门思过，难道连长老也和云天青一个想法？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的错！错在哪里？错到拼搏最后连心爱之人都弃他而去！
　　看着玄霄的脸色忽青忽白，青阳立刻问：“玄霄，你没事吧？”
　　青阳的关心发自肺腑，玄霄自感胸膛一暖，摇头道：“无事，只是思之甚多。”他看着天空，悠悠叹了口气：“昔日……还是不想了好吧。一切徒劳，皆徒劳。”
　　青阳知道玄霄指的是什么，只能默默无语，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能明白的。
　　“回去吧，等决定下来之后，还需要众大弟子在场，然后由新任掌门决定。”青阳低声道：“现在的大弟子只有你、夙瑶和夙莘三人了。”
　　“那新任掌门呢？既然你与重光长老要退隐，莫离长老离去，那就是宗炼长老继任了？”玄霄随口一问，漠不关心。
　　青阳摇摇头：“回去再说吧，我也不太清楚。”
　　玄霄狐疑看了青阳一眼，不太清楚？这算是什么回答？
　　“我们走吧。”青阳又催了一声。
　　“好，走。”玄霄平静站起身，慢慢向谷外走去。
　　他似乎是这么快就已经放下，但那紧攥的双拳、死咬的牙关、千斤的步伐，都表明内心在滴血。
　　云天青，云天青，云天青……
　　何为背叛？何为代价？何为值得？你为琼华与妖界生灵不再受涂炭的大义而抛弃了你我之情……我可以这么想吗？
　　可为什么，心底却不停在怒吼着疯狂！！

　　回到大殿，重光说了自己的提议，宗炼表示没有意见。
　　青阳想了想，也终于点头。
　　三大长老都同意，这件事情似乎就可以这么决定了。
　　但是宗炼却转向玄霄：“玄霄，你认为如何？”
　　玄霄摇头：“既然三位长老都同意，何必问我？”掌门能怎样？他现在不愿多想。
　　宗炼勉强一笑：“现今弟子中，以你资质、功力与辈分为最高，这掌门的位置非你莫属，问你是自然的。”
　　几名弟子齐齐看向玄霄，带着震惊。刚刚长老们窃窃私语，就是为了这事情吗？
　　“我做掌门？那宗炼长老你——”玄霄也免不了诧异。
　　宗炼摇头：“掌门向来是一代传一代，我们这几个长老都老了。更何况……玄霄，熔铸双剑，我和莫离欠你的、欠夙玉的、也欠琼华的。”
　　玄霄猛地站起身：“什么叫做欠？我并不觉得欠！你们隐居的隐居，退缩的退缩，难道错的只是我一个吗？”
　　“玄霄，你不要这么激动啊！”夙瑶立刻说。
　　“夙瑶，你同我向来是同样的想法，难道没有话说吗？”玄霄立刻问她。
　　“这……玄霄，总之你这样子对各长老说话，总是不妥。”夙瑶放柔和声音，退而求其次的说。
　　“哼，不妥？我说的话有错吗？”玄霄转向三名长老：“令我使用双剑的是你们，令我网缚妖界的是你们，如今说错的还是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学你们一样随波逐流吗？还是坚持我自己的道路从一而终！”
　　“玄霄你？”宗炼忽然走过来，抓住他的手：“你内息翻涌，快快调息。”
　　“我现在感觉很好，何用调息？”玄霄冷冷说：“我只是希望，各位长老能够给我一个说法。”
　　宗炼只是不停的摇头：“错上错，错再错，错到何时……何时算结束？”
　　众人都不明白宗炼的意思。
　　“我想，掌门的事情需要缓立，重光，青阳，我们出去转转。”宗炼一指门外。
　　重光与青阳虽然不明白他的寓意，但还是站起身。
　　“你们自便，先安抚众人。”重光出门前嘱咐了一句。
　　几名弟子都应了声，只有玄霄如未闻一般，一动不动。
　　等三位长老离开，玄霄也立刻推门要出去。
　　“玄霄师弟，你去哪里？”夙瑶立刻说：“你也听到刚刚长老的话，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随意——”
　　“和你们无关，我的私事。”玄霄走到中庭就立刻御羲和剑飞起，看样子，竟然是离了琼华而去。
　　“玄霄师弟！真是的。”夙瑶皱眉：“没办法……夙莘，你先和我分头去安抚弟子，然后看看长老们有什么说法。”
　　“我知道了，师姐。”

　　“在大事上，看来夙瑶比玄霄要更有担待。”宗炼缓缓说。
　　“此事也并不能就此定论，如今夙玉与天青离去，玄霄和这二人关系深厚，紊乱也很正常。”重光摇头，尤其是天青和玄霄的关系，自己从莫离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宗炼，你叫我们出来是要做什么？”青阳忽然问：“此时忽然夸起夙瑶，难道你不想玄霄接任掌门之位？”
　　“不是不想，而是不可。”宗炼叹息：“现在莫离离去，我独自说法你们可能不会理解。但我还要告诉你们：双剑被我们滴血认主，第一不可能再认他人为主，第二对宿主的反噬也更加剧烈。”
　　“什么？”
　　“滴血认主？”
　　两人同时惊呼。
　　“宗炼，你也太过轻忽了，双剑怎么能随随便便认主？”重光忍不住说。
　　“现在何必说这些？我和莫离也是为了防备今日之事发生。”宗炼摊手：“现在你也看到玄霄这种样子，额间已现火印。唉……只怕夙玉也是一样不好受，难道还要再找一对人来受苦？”
　　“……你说得也是。”青阳黯然。
　　“罢了，认主便认，但你说的反噬是怎么回事？”重光挥手问道。听宗炼的口气，这事情似乎他和莫离都知道，但却守口如瓶。
　　“你们难道忘记双剑的根本是什么？”宗炼反问。
　　“这……啊！”青阳恍然：“离火之精和弱水！”
　　“没错，离火之精，凶中之凶，弱水，厉中之厉，虽然当初我与莫离耗费七七四十六日化却凶厉，却仍免不了有些存留剑魂之中。”宗炼叹息：“本来双剑不必如此被侵蚀，但机缘巧合，两宗奇事撞在一起。”
　　“什么奇事？”
　　“在最后抵挡天雷的关头，有一名高级魔族前来，以一己之力将凶厉压下，几乎压到其灰飞烟灭。但天公不作美，那最后一道雷光……唉，竟然又将它激发出来。”青阳苦笑：“也就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为天地所不容？机缘巧合，真的是机缘巧合啊。”
　　本来两人循序渐进，可以慢慢将凶厉之气化掉，但先是双剑网缚，如今夙玉又带着望舒离开，只怕无可阻挡。
　　“也就是说玄霄今日的所作所为？”重光皱眉：“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吗？”
　　“没有方法，而且还会越来越严重。”宗炼确定无疑的说。
　　“也就是说，玄霄不仅无法成为掌门，还必须要——严加监视。”重光抬头，深深呼吸：“为何……如此的话，岂不是一错再错？”
　　“以错补错，只能如此。”宗炼也是同样的面色沉重。
　　重光猛地拂袖：“不要再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件事情随便你，我和青阳已经想退隐，不想再知道这些是是非非的一切了。”
　　青阳沉重点头：“没错，宗炼，若不然的话，将派中事情交代下去，你也——”
　　“不成，我不能走。”宗炼立刻退了一步：“这件事情，罪魁祸首可以说是我，我不能就此置身事外。”
　　“但是你还能做什么？”重光烦躁的说：“事已至此，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了不是吗！”
　　“我至少可以试着找出莫离，合我们二人之力，或许还能有方法。”宗炼沉重的看着两人：“你们既然要隐退，就明哲保身吧……留着自己的性命，日后若有机会，也能一偿前因。”
　　两人点头：“此次或许是我们几人最后在一起谈话……保重。”
　　“嗯……保重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宗炼忽然仰天长啸，挥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