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37、若离迸颓

　　玄霄在禁地正中央坐着，闭目修炼，火热的熔岩流在身边，他却没有半滴汗珠。
　　人影慢慢走下台子，一步一步，玄霄却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云天青幽幽叹息，这个人一定已经很累很累，却为什么还要撑着自己？
　　“云天青。”玄霄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谁，立刻冷冷开口。
　　“师兄，你还在生我的气？”云天青走过来时已经流汗。
　　玄霄看着他不说话，许久才递给他一方手帕。他怎么舍得和他生气，他只是在气自己的无用……
　　“师兄，你看看你现在，已经瘦成什么样子？”云天青掩不住心痛：“我们修道的人，寒暑不侵，你这分明就是累的。”
　　玄霄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我无妨。”
　　“但是我看着不舒服，师兄，你该知道，天青从来……也不是能看着你受苦的人。”
　　“所以你劝我？”玄霄神色复寒：“你还是来劝我不要再如此下去，就此放妖界离开，是不是？”
　　云天青咬牙：“是！师兄。”
　　“那你就不必再说下去。”玄霄闭上眼睛，当他不存在一般。
　　“师兄！”
　　云天青还要说什么。可是看玄霄的样子，分明已经入定，闭目塞听。
　　何必这么倔强的挣扎？真的与妖界同归于尽很好吗？云天青看着他，忽然凑过去，吻上那双薄唇。
　　“……！”玄霄蓦然张眼，瞪着他。
　　“师兄……你就允了我，好吗？”天青恳求道：“19年后，我愿意陪师兄再振琼华，但是现在……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这里真的会毁掉。”
　　“有我在，它就不会。”玄霄说的铿锵有力：“况且琼华众人，尚有一战的余地，哪有你说的那般无法挽回？”
　　云天青摇头，玄霄只看到琼华的优，未看到琼华的弱，时间拖得越久，琼华的弱势越明显，相对妖界的反抗越顽强，这样下去怎么可能不输？师兄向来不是短视之人，只怕琼华如今失去的一切让他无法再理智。
　　“师兄，我还是那句话，琼华今日，不应再战，若待无退路可走时，悔之晚矣。”云天青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这几句话铿锵有力，毫无转圜的余地，让人心惊。
　　“云、天、青！”玄霄显然怒极：“你给我出去！”
　　“师兄今日若不答应我的话，别想让我出去！”云天青也上来了牛脾气。
　　“云天青，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夙玉又去拜托你了是不是？”玄霄怒道：“你对她倒是尽心尽力，可是你知不知道，今日之言，已经可以叛门论罪！”
　　“……叛门？师兄原来是这么想我的啊。”云天青忽然笑，笑得很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着他这个模样，玄霄皱眉：“你……我只是说你的言行不得当，又没有说其他什么。”
　　云天青呵呵一笑：“是啊，言行不得当，但若是换了一个人，师兄就真的会如此认为了吧？也就是说只因我是云天青，师兄才会网开一面？”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师兄只是一时气话，并未真的这么以为自己。
　　但一句叛门，却让他了解因为无法再劝解的无力。
　　玄霄深深呼吸，他不想再对云天青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但是再就这问题讨论下去，他真的会失控：“你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来。”
　　“没有师兄的允许，我也有夙玉的允许，师兄，这里不是只你一个人能来的。”云天青显得疲惫：“师兄，让我再说最后一次好不好？此事到此为止吧，19年后，自然有再起之日……”
　　“住口！”玄霄见云天青还是跟他说这种话，不由得道：“若你再说这样的话，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云天青本来似哭似笑的表情，此时看到玄霄的样子竟然一惊：“师兄，你……你额上何时开始有——”这么长时间未见，他都没有注意，玄霄额头上火印俨然。
　　玄霄一抹额头：“修炼至某一层次，自然会有，不劳你担心。”
　　云天青攥紧拳头，夙玉还在他房内等着，琼华的众人也仍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连师兄竟然也……莫离师叔说的反噬，他此刻只怕是看到了。
　　“师兄，我……”
　　“如果是劝我之事，不要再说。”玄霄似乎是终于平复自己的情绪：“天青，我知道你与我想法有异，但等琼华全灭妖界，重生之日，你自然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你去吧。”
　　云天青没有动：“师兄，你可知道你那火印为什么会出现？我曾听莫离师叔说过，双剑宿主他日将有异常状况出现，虽然什么状况莫离师叔未说，但绝对不是好事。师兄，你恐怕已经被羲和的炎气伤到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束手？连这种谎话也编的出来。”玄霄摇头：“天青，你走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光为了琼华，却也是为了妖界——那个你救下来的小妖怪，不是么？我没有说什么，已经是纵容你。”
　　他救下来的……小妖怪吗？云天青终于归于绝望，原来他们的根本区别在于对妖界的态度，对玄霄来讲，妖族罪大恶极，再加上与琼华为敌，绝无放过的理由。可是对于自己来说……
　　“师兄，师兄……”他突然将自己靠在玄霄怀里。
　　“天青。”以为他还要劝他，玄霄皱眉。
　　“师兄，我刚刚已经是最后一次劝你，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再有，就让我汲取一下师兄的温暖吧，毕竟我们冷战了那么久，是不是？”
　　云天青少有的撒娇，让玄霄放松了身躯，伸手抱住他，云天青啊……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不管有多大的分歧，永远是最能动摇他的一人。
　　“天青，我刚刚是无心之语，你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他轻声哄慰，要她不要胡思乱想。
　　云天青在点头：“我知道师兄，我没有怪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
　　“天青……”玄霄细碎的吻落在他鬓角和脸颊。
　　云天青抬头，抱紧玄霄：“我做了任何事情，师兄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天青，又说傻话，我会宠着你——这你早知道的。”双唇相接，气息相通，从未如此近，却也从未如此远。
　　云天青突然起身：“师兄，你慢慢休息，我先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很久没有抱着你入睡。”玄霄也站起来。
　　云天青摇头：“师兄说的对，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儿女私情……便算了。”
　　“也好，那你注意身体。”云开见月明，玄霄也开朗了许多。
　　“师兄……再见。”
　　或者没有再见的机会，他要离开，这回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回来的云天青带着温柔的笑，但却笑得毫无感情，无喜，无怒，无悲。
　　这面色看的夙玉心惊胆战。
　　“夙玉，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里。”

　　告辞厉邵游，互相预祝还能有再见之日，然后莫离御剑而起，在天空中晃晃悠悠。
　　“彻酒空谈，但浮一醉，浮一醉……呵呵，醉莫大好，忘忧却痛……”脚下的剑歪歪扭扭，莫离忽然从半空中栽下来，直接落在地上。
　　“真是的，差一点儿连外伤都有了。”
　　在落地前站稳身体，虽然墩得双腿隐隐作痛，还好功底较好。
　　“仙人吗？仙人啊……”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莫离的面容与衣物，都让人对他投递一种崇敬的眼神。但是这种眼神现在只会让莫离觉得厌恶，并非厌恶他们，而是厌恶自己。
　　“都给我滚！”他沉喝。
　　剑气发散，立刻一街上的人散去了。
　　走进客栈，坐于桌前：“给我拿酒来！”
　　“是……爷。”小二专注看了看他的面色，才可以拿个大酒坛上来，给莫离斟酒。
　　“不需要你。”莫离抓住酒坛，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
　　小二惊讶的长大嘴巴看着，然后识趣的退到一边。原来神仙也会借酒消愁的。唉……现在的人啊，其实哪有那么多想不开的事呢？

　　从白日喝到昏灯夜晚，莫离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
　　他突然开始咳嗽，一下一下，满口的酒水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混着红色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吐得是酒还是血。
　　“呵……就算死也没什么。死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手中酒坛被猛地摔开，他扔了一锭金子过去：“再拿酒来，顺便赔偿这里的损失。快去！”
　　这一锭金子过去，本来怒目而视的小二立刻捧上一坛坛好酒。
　　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已经满店都是酒香，莫离一点醉意都没有，反而越来越清醒。
　　“可恶！”又一个酒坛子摔到一边：“早知道，以前何必那么爱酒？为什么想图一醉也这么难！”
　　眼看酒又要喝光，莫离伸手：“再来酒！”
　　“不准。”一只手按住他，对小二冷冷道。
　　小二踌躇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莫离伸手震开他，嘴边血丝仍在：“拿酒来！”
　　小二连忙捧过来一坛。
　　那只按住他的手忽然一挥，整个酒坛震碎成片片。
　　小二惊呼一声，跑到后面去，再也不敢出来。
　　莫离皱眉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一愣：“是你？呵呵……你不是说不再来找我了吗？”
　　“我只说不上琼华，何时说不来找你？”来人坐在他身边，是重楼，仍然是那种倨傲的样子，却略带不满的看着他。
　　“你从来不用这种眼神看我。”莫离轻轻推了推重楼：“呵呵，怎么了？”
　　“以前你也不会如此。”重楼拂袖，一桌狼藉全部消失：“酗酒如狂，你当这是仇人吗？只要你喝醉了，它就会死。”
　　“哈哈，你说话真是越来越风趣！我——”莫离突然一口血喷出，连忙把自己手边剩下的一碗酒喝下，脸色才不再有那种将死的灰白。
　　“你快死了。”重楼冷冷说。
　　“啊……我知道。”莫离用酒盏轻轻磕着桌子：“有你陪我聊聊天也是的好的……你知道，我到今天才明白你的话。人类如蝼蚁，却又愚蠢的想着什么正义什么长生。傻傻的去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修仙求道，结果呢？呵呵……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剑，倒是死的比平常人痛快。”
　　重楼伸手抓他手腕探脉：“你继续说。”
　　“说？还有什么可说？我身上背的孽，不若就以一条命来还。”莫离的声音喃喃低下去，身体突然往旁边一歪。
　　重楼适时接住他，轻触他鼻息：“算你幸运遇到我，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经脉错乱，滑入邪道……看来你是回不去琼华。”
　　先打入一道魔息给他续命：“你要舍弃人道也好，便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