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31、屡有伤亡

　　两人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纾解多日来紧揪在一起的心房。
　　卷云台那边却忽然发出巨响，妖界又开始新一轮攻击。
　　“师叔，我先告辞！”云天青立刻起身。
　　“自己小心。”莫离叮嘱一句。
　　云天青点头，忽然道：“师叔，其实这三日我忽然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我们求仙问道，为的是仙？还是人？”
　　语落，急匆匆跑去，沿路对众师兄弟姐妹下着命令。
　　莫离又跃到山门之上坐下，面无表情看着，默默听着。火光四起，哀声哭号，这琼华此刻却如炼狱。
　　“师叔，我们求仙问道，为的是仙？还是人？”
　　云天青此语，却只能让他苦笑不已。这个问题，问过自己，没有答案——因为人是自私的，至于他莫离，只顾为了琼华做自己应做之事，到最后是对是错，为仙为人，又如何能看透？
　　“便如大哥所说……或者，我们只是在不停的错下去。”他喃喃，忽然把剩下的半壶酒全部倾倒于地。

　　七日后，玄霄终于是回来了，羲和剑留在卷云台，他则带着疲惫而归。
　　看到他走进来，云天青立刻冲过去，用力抱紧他。
　　“天青……”玄霄声音有些沙哑，回抱住他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你没事，太好了。”
　　云天青不停的摇头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将他抱得更紧。
　　“我们都没事。”玄霄反过来安抚他：“我们都没事，没事了。”
　　扶着玄霄走到床榻边坐下：“师兄，你既然是从妖界吸取灵气，怎么还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刚刚看了一眼夙玉，似乎也和玄霄一般疲累。
　　玄霄摇头：“现时妖界入口未开，灵气不足，况且从妖界所夺灵气是为成剑柱托琼华飞升，怎能因我一己私用？”
　　云天青张了张嘴，犹豫半晌，道：“师兄，你可知琼华这几日的伤亡？”
　　玄霄的神色冷下来：“我知道，妖界……哼，待吾玄霄有朝一日，必将其挫骨扬灰，以慰琼华生灵！”
　　“师兄……”云天青的神色黯淡下去：“你真的这么恨妖界吗？”
　　“这个自然，妖界与吾等本就势不两立。”玄霄突然奇怪的看向云天青道：“天青，你今日怎么了？如此奇怪？是不是和妖界战斗的时候受伤？”
　　云天青拉过玄霄急急给自己检查的手，摇头看向卷云台的方向：“师兄，我一直在想，其实……其实是我们主动进攻妖界的啊。这妖界虽然每十九年与人界交汇一次，但什么都没做过不是吗？我们就这个样子大肆杀戮，还是因为一己私欲……”
　　“大肆杀戮？一己私欲？天青，你糊涂了！”玄霄不悦道：“妖界本就是极恶之地，却又灵气充盈，难道他们壮大成熟之后不会来进攻人界吗？如今趁其羽翼未丰，夺起灵气，用于我正派中人得道飞升，怎么反而成了一己私欲？天青，或许这几日琼华众师兄弟的伤亡令你胡思乱想，但这些话是万万不该说的。”
　　一开始疾言厉色，说道最后玄霄的语调慢慢平和：“我知道这几日你很苦，我还无法陪在你身边……唉，天青，你绝对不可以心生动摇，只要能打破妖界入口的结界，你我还愁无法为众人复仇吗？有我在，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云天青还是默然摇头，他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琼华如此升仙，身上要背负多少无辜鲜血？这样得来的飞升，真的可以被接纳吗？自己总是在想这个问题，越想便越觉得忐忑不安。
　　“天青！”玄霄放重了语调：“还没想通吗？”
　　云天青抬头看着玄霄，他因为这几日已经憔悴了不少，如今却又为自己的事情而……
　　“师兄，我已经想通了。”他微笑扶着玄霄躺下：“你先休息吧。”
　　玄霄确实已经万分疲惫，但还是拉着云天青：“你陪我。”
　　云天青脸红：“师兄——”
　　“陪不陪？”玄霄笑看着他。
　　云天青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陪你，师兄……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玄霄抱云天青在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入眠，鼻息沉沉。在云天青身边，他从来不会顾及身周的一切。
　　而云天青见玄霄睡着才小心起来，在床头点上扰蚊香，将窗子推开，让晚风吹进来。

　　今晚难得的平静，妖界也累了吧？打了这么多天，琼华死伤难免，妖界派出来的妖怪也没有一个能回去他们的故乡。
　　“柔云若看惨淡处，寒筝凄厉身作土……”听着从附近弟子房中隐隐传出的痛楚之声，他忍不住轻吟：“行至九重宫阙间，太虚空梦泣不住。”
　　人道已难寻，何论求仙？因为他们是人，所以琼华派死去的灵魂就不会算在他们头上而是妖界头上么？
　　“天青师兄……”夙玉缓缓走过来。
　　“夙玉师妹。”云天青回头看了熟睡的玄霄一眼，单手在窗棱一按，轻飘飘跃身而出。
　　“天青师兄，我们走走吧，好吗？夙玉睡不着。”夙玉低下头，不让云天青看到她的憔悴。
　　“……好。”对于夙玉的请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拒绝。

　　云天青和夙玉并行在剑舞坪边的小路上，晚风传来或近或远细碎的抽泣。
　　“过了今夜，不知又死了多少人……”夙玉喃喃。
　　“过了今夜，不知还要死多少人。”云天青沉重的加了一句。
　　“天青师兄，你听说了吗？夙莘师姐重伤，已经无法再战斗，甚至能不能恢复都不知道。”夙玉的声音不免带了一分哭腔，却倔强的不让自己流泪。
　　云天青面色沉重点头：“但愿夙莘师姐福大命大，能够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还不是一样的去打打杀杀？”夙玉厌倦的说：“我本以为求仙问道是清心寡欲之事，只求无愧天地便可，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样。”
　　“夙玉师妹，这……我想是不一样的吧。”云天青抚慰道。
　　“若有不同，又是何种不同？若有不同，为何天青师兄如此郁郁寡欢？”夙玉反问。
　　云天青低头看着地面，他无法回答。
　　“今日我惹玄霄师兄生气了，双剑网缚如此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在那里胡思乱想。”夙玉低声说道：“但我无法不想，这么多人死亡，是否都是因为我才……”
　　“不是你的错，师妹。”云天青立刻说：“要错，也是……那也是……或者是双剑的错。不，应该说是欲望的错。”
　　欲望，云天青为自己吐出的词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这个词用在琼华，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天青师兄，琼华真的能以此举，举派成仙吗？”夙玉忽然问。
　　云天青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是可以的吧。”至少师父认为它可以，长老们也认为可以，就连莫离师叔也……
　　“若可以，夙玉便凝毕生之力，无论多么艰苦，也必定要达成。”夙玉紧紧攥拳：“但若不可以……”
　　不可以怎样，夙玉没有说，云天青也没有问，他只是默默陪着夙玉回去她的房间，然后再自己慢慢走回去。
　　可以如何？不可以又如何？他们能做什么？

　　从妖界的进攻变慢开始，琼华众人开始合力想击破结界。只要毁灭妖界的结界，他们就可以杀进去，将所需要的灵力与水晶尽数取来。
　　到时候是否要网缚妖界，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虽然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比打杀还要难得多，但众人都比较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毕竟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没有人不怕的。
　　怀疑琼华此举并不明智的人不止云天青与夙玉两个，应该说随着时间推移，死亡者渐多，怀疑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连掌门太清都无法压下这种骚动。于是派玄震去接替了莫离的位置支撑四方结界，而将莫离接入禁地，说是有要事相商。

　　在双剑铸成之后，莫离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已经不是那么平和，阳之一面熔岩滚滚，阴之一面冰封四壁。
　　莫离看了一圈，才在熔岩之间寻得太清。
　　“为何唤我来这里？”他问。
　　“禁地无人可来打扰，我放心。”太清示意莫离到他身边，道：“近日来弟子间的流言蜚语，你可听得？”
　　莫离点头：“既然都说只是流言蜚语而已，又何必放在心上？”
　　太清摇头：“众弟子气势大降是事实，若再让这流言如此下去，只怕还未被妖界打垮，弟子们就一个个失了心。”
　　莫离露出了然之色，他知道太清担心的是什么。
　　“我须留力一战妖界之主，玄震与天青虽然修为上佳，却无法重锉妖界以振奋人心，只能靠你。”太清沉声道：“我已然派玄震替你守住四方结界，只要你能大胜而归，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是吗……这么说，这个谣言只是因为众人对死亡的恐惧而来。”莫离的神色冷淡下去。
　　太清有些窘迫：“我知道瞒不过你，但是为了琼华，还请你勉为其难。”
　　莫离点头：“我先去查探众弟子伤势，其他事情待我查探回来再说。太清，你也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要让弟子看到信心才成。”
　　“是，师姐莫要担心。”
　　看着莫离缓缓离开，太清沉下脸：莫离似乎比以前更加消沉闲散，看来这阵子的杀戮也带给他不少影响，但是没办法，现在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当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