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29、大战将即

　　“你那同门似乎对你多有不愉。”重楼是与莫离约在此间会面的，自然将刚刚一切尽收眼底。
　　“宗炼无妨，他只是自己忙久了，于是发发牢骚。我已经习惯了。”莫离微笑：“你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重楼甩手，扔给他一件物事。
　　“这是——烟花？”莫离把玩着：“有什么用处？”重楼拿来的东西都没那么简单。不过送烟花还是第一次，通常都是些有危险的材料。
　　“危难时，打开烟花，可以救你一命。”重楼略显冷淡地说，撇过头到一边不看他，却更像是掩饰。
　　“救我一命吗？”莫离修长的手指抚过烟花，然后收在怀里：“虽然很想谢谢你对我越来越关心……但听你这么说，好像不打算再来了一样。”
　　“确实如此。”重楼随便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坐下道：“你琼华即将大战妖界，我在其中掺和些什么？救你一命已经是多余之举，其他的事情我懒得理会。”
　　“懒得理会啊……呵呵，不管怎么说，你总是理会了我，我该谢谢你的。”莫离微笑：“至于琼华的事情，确实不必外人插手，是好是坏，总要琼华自己承担。更何况如你所说一定会死也不必然，做人要乐观。”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重楼还是那副调调，不过语气缓和了许多。
　　“好啦，临别赠言，还想对我说什么？”莫离问。
　　“你不似表现出来的如此漫不经心，既然担心你的门派，就不要故意做出一副身在局外的样子。”重楼忽然说道：“否则心中郁结，你早晚出问题。”
　　“呵呵，你倒是了解我，但身在局外才能看得通透些，我喜欢这样。若事有差池，我总不能等待无可挽回才发觉。”莫离等于是变相驳回了重楼的提议。
　　“你心中有数，还需要我说些什么吗？”重楼有些不悦。他总是这般，好似听你劝告，却总是一意孤行。
　　“自然需要，你是朋友，与我说些关心的话语，我总是会心情好的。”莫离眨眨眼睛，有些调皮的对他说。
　　“……你还真是和云天青一个性子，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重楼站起身：“若琼华飞升，我们便再无相见之日，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再见到你的。”
　　莫离无奈：“你是在诅咒琼华飞升不成吗？”
　　“我需要诅咒？我只要看着，你们自己会知道的。”重楼哈哈一笑，旋身消失。
　　“还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莫离思索了一会儿自己该干什么去。
　　“嗯，一天天无所事事还真麻烦呢，修炼好了。”他看了一眼禁地的方向，特意压抑自己想要去看看的心。
　　自修炼双剑开始，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得去那边，就算一次半次也不成。
　　但是强迫归强迫，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放得开？
　　“不知从何时起，快乐已然变得平淡无奇、虚假、令人厌倦……这究竟是吾等经太多痛苦洗练，还是吾等本身业已变得平淡无奇、虚假、令人厌倦？”
　　莫离突然挥袖扫过万千花树，卷起尘土飞扬，与片片凋零的花瓣一起，蒙尘。
　　待花瓣飘落，连凤凰树枝都不动弹半分的时候，莫离已然消失在这片百年也仍将无比暇净的花海中。

　　七月流火之时，天气开始渐凉，但秋风飒爽间，却也会带来一种异样的余热。
　　云天青盘膝坐在房间里，手掐法诀，却没有练功的兴致。玄霄又开始久久不回来一次，纵使回来也是身心疲惫，没谈得几句就沉沉入睡。
　　知道现时正是紧要关头，不及三月妖界便要到来，所以云天青也不好说什么。
　　但让他介意的是：玄霄的性子似乎变了。他变得很希望妖界到来，很看重自己的修炼，沉默寡言，总是默默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看上去修为比以前更深，却似乎有点根基不稳。
　　心中烦闷，云天青干脆也不打坐了，而是坐在床上思索莫离师叔和宗炼长老说过的话。性格暴躁？他们是知道玄霄变化的，但是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变得暴躁啊，反而是更加冷静了呢，更加……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是好还是不好，他实在分不清，只是觉得不安。
　　“你又在发呆了，眼看一日近似一日，怎能不用功？”玄霄不知道何时走进来的，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师兄！”云天青开心的跳下地：“你怎么样了？”
　　“我？我自然是一切如常。”玄霄坐下来：“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啦，只不过看师兄最近练功勤奋，总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滞塞。”云天青连忙说，总不能说担心他性情大变走火入魔吧？
　　“放心，我无妨。”玄霄握紧他一只手：“近日来思之颇多，琼华大任系于吾身，不敢说粉身碎骨相酬，只愿鞠躬尽瘁以报。”
　　“师兄，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还鞠躬尽瘁粉身碎骨，你要是粉身碎骨了，扔下我一个啊？”云天青立刻手舞足蹈地说。
　　玄霄失笑：“我只是说我的决心而已。天青，你定不能有事，他日飞升紫阙，若无你伴在身旁，也只是徒劳而已。”
　　“我知道的，师兄放心，别忘记我可是很舍不得死的。”听见玄霄关心的话语，云天青开心的说。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用心练功。”玄霄俯身在他额上一吻，起身便要离去。
　　“师兄！”云天青忙唤：“你不留下来吗？”
　　“夙玉最近心神不宁，修为不进反退，我要去帮她导归正途，以免到时有差池。”玄霄揉揉他的发：“今晚又要留你自己休息了，务须小心。”
　　“我没事的。”云天青笑着目送玄霄出去，然后叹息：“自己就自己吧……”
　　玄霄能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他，他已经很开心。
　　而玄霄前脚刚离开剑舞坪，床边窗户便被一只手推开：“情意绵绵完了？”
　　天青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什么情意绵绵——啊，师叔？我还以为夙莘呢！”
　　“你这个小笨蛋，连我在后窗都不知道。”莫离笑着跳进来：“玄霄倒是早知道是我，否则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是是，师叔修为高深，师兄也不逞多让，我云天青小鼻子小眼睛小修行，当然不知道啦。”云天青笑嘻嘻地说：“师叔来找我，一定是有好事，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酒酿出来了？”
　　“小酒鬼，不过这次算你猜对。”莫离甩手抛出一个坛子。
　　云天青敏捷接下，拍开泥封，立刻浓香四溢。
　　“哇！这么香，是什么酒？”云天青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嗯！好酒！”
　　“你送给我的蜜酒混合其他三蒸三酿，至于是什么我就不告诉你，自己慢慢喝吧。”莫离坐到刚刚玄霄的位置上，离得好近看着云天青。
　　“……喂，师叔，我知道你是男的别人不知道，挨这么近会误会。”云天青蹭啊蹭啊离开一点：“万一谣言传开说我对师叔有非分之想，我就准备被扫地出门了。”
　　“去~我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莫离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晃晃荡荡：“你看，玄霄坐这么近的时候你就脸红，我坐这么近你怎么就没事啊？”
　　云天青无语，废话，如果谁坐这么近都有事的话，他不就变成花痴了？
　　“不过师叔，你这种坐姿真的不像女人。”双腿长得开开的，还和自己勾肩搭背。
　　“废话！”莫离用力弹了他一下：“我要是真像女人还糟了呢！——快说，是不是发现玄霄哪里不对了？”
　　“你怎么知道？”云天青惊奇的看着他。
　　莫离又给了他一下：“废话！你当你师叔我是白痴笨蛋还是第一天认识你啊？那种神态那种表情和玄霄说话，我能看不出来？”
　　“是，是，师叔英明。”云天青一躬。
　　“你发现什么了？”莫离立刻问。
　　“是这样……”

　　宗炼正伏案奋笔疾书，莫离却忽然闯进来，有点风风火火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问——
　　“你在写什么？”
　　“发生什么事？”
　　相视一笑，莫离缓缓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慢慢放松下心情。
　　“我看你也是为了双剑的事，一谈到双剑，你我立刻都不正常了。”宗炼摇头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介意先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然后再听我带来的消息么？”莫离伸手。
　　宗炼犹豫一下，将自己写的东西推过去：“看看也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琢磨要容易些。”
　　莫离接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宗炼手札？
　　“呵呵，你还真大方，一心写成的铸剑心得也肯让我看。”翻了几页，并没有细看其中铸剑法门，而是直接去看宗炼新动笔的地方。
　　“羲和剑与望舒剑？”莫离诧异的抬头看向宗炼。
　　这上面清楚记载了羲和与望舒的熔铸方法，组成材料，还有其能力。
　　“宗炼，这可不太好。”莫离放下手札：“琼华双剑的熔铸方法若让他人知道了，岂不就等于是给了他人毁灭琼华双剑的机会？”
　　“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个机会我会亲自放出去。”宗炼叹息：“昨夜，夙玉与夙瑶吵了一架。”
　　“哦？为什么？”莫离问。
　　“不知，不过据夙瑶说，似乎是夙玉无理取闹，有些不近人情。”宗炼顿了一下：“总之无论如何，防患于未然。”
　　莫离看着宗炼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心知肚明事情绝对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但是既然他不想说……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不插手。”莫离将手札推到宗炼面前示意他收好：“你提的事情，我会注意。”
　　宗炼勉强一笑：“你呢？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是好事情，似乎玄霄并未被离火之精影响，非但没有脾气暴躁，反而更加沉稳。”
　　“是吗？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宗炼长呼出一口气：“看来终究是玄霄修为高深。”
　　“呵呵，这下子不担心了吧？”莫离笑道：“我想过，你啊，就似以前的我一般，太过杞人忧天了。无论怎样，妖界未临，一切都未成定数。”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重楼对他说过的话。
　　……犹记得重楼那种蔑视的表情，犹记得他曾说——
　　“莫离，你不是个普通人类，值得我重楼另眼相看。但你又只是个人类，只拥有人类的短浅目光。琼华今日行事是对是错本尊不会干预，你也必定不会就如此听吾之言，但日后你便知晓，正非正，邪非邪，善念未必行善举，善始未必得善终。我重楼活过数千年，却早已经看透了。”

　　见莫离突然神情恍惚，宗炼推了他一下：“怎么？想到了什么事情？”
　　莫离立刻摇头：“没有，只是想起我清风涧中还蒸着酒，要不要去喝一杯？”
　　宗炼哈哈一笑：“好！也不能总便宜了小辈，我也好久未尝你经手的醇酿了。”
　　“要喝我的酒还不简单，你也知道我的规矩，如果是宗炼你亲创的铭剑法，只要三招也就够了，随你捧回一坛。”莫离站起身拉开房门。
　　“你想要我的铭剑法？那可不是几坛酒就能了事的，我非把你的窖藏喝光了不可！”
　　宗炼和莫离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琼华老一辈中只有他二人精于练剑，自然关系也是最好，这种玩笑早已经习惯了。
　　“今日你便在我处不醉不归，也好过自己闷在剑室胡思乱想。”莫离大方邀请。
　　“我自然是好，不过你不怕人言吗？老大不小的两个人，为老不尊。”宗炼说归说，却已经往出走。
　　“开玩笑，我莫离如果畏惧人言的话，怎么会独居后山不与他人接触？更不管派中大小事务？”
　　“哈哈，说的也是，你若畏惧人言，早就是掌门了……好！不醉不归。”